泉州位于楚国的东南,毗邻大海,而泉州的玉泽城更是楚国唯一一个对外开放的港口,许多来自于东海上的国家都是通过这里进入东大陆,听闻海的那一边便是西大陆,只是可惜至今唯一未曾有人涉足过,也未曾有船只能够平安渡过茫茫大海由西大陆而来。
玉泽城
李家村
这是玉泽城辖下的一个海边小渔村,村里的百姓都是以打渔为生,白天男人出海打渔,有的一去便是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归来。
而这个时候也是海边最热闹的时候,女人和老人来迎接出海归来的男人,而孩子便在涨潮之前捡拾海滩上的贝类,或用于玩耍,或给晚餐加菜。
这一日,海边一如往昔般热闹,夕阳将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黄色,不过这一日海边的人注意力却不都在出海归来的亲人身上,便是连孩子的目光也从那海贝身上移开,追随着一道白色的身影。
一袭白衣的女子手提着一个小木桶,光着脚丫在沙滩上捡着海贝,夕阳照在了她的脸上,将她的笑容晕染的更加的温暖,清丽的容颜散发出圣洁,宛如不该存在人间的仙子。
玉泽城是海港城市,便是向李家村这样的小渔村平日也有不少外人来,但是这般美丽的女子却是很少。
“宗不寂,你还不快点过来?待会涨潮了,晚饭你就只能喝水饱了!”女子对着站在不远沙滩上的一个玄衣男子喊道。
而这时候众人方才发现竟然还有这般一个男子在,只是在惊讶过后,便是惊惧,那男子相貌堂堂,可是却一脸冰冷,目光更是瘆人。
在那女子喊话之后,他便起步往她走去,手里提着一双鞋子,目光却如利刀一般在旁观的众人身上扫过。
众人纷纷退避。
他方才收回了目光,走到了女子身边,蹲子,却是为她穿鞋。
慕长音无奈,非常无奈,“你傻啊,在沙滩上穿什么鞋子?”
“穿上!”宗不寂却抬头,坚持道。
慕长音瞪着他,“会湿的!”
“湿了再换!”宗不寂语气坚决,说罢,目光又在她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腿扫了扫,原本便有些不好看的脸便又更加的僵硬了。
慕长音不用他开口便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对此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你干脆拿块布将我裹成木乃伊算了!”
这一年来这男人的占有欲越发的严重,有时候她都几乎忘了当年那总会用依赖目光看着她的少年。
“木乃伊?”宗不寂蹙眉,那样子似乎真的有这个打算似的。
慕长音气结,一把将木桶丢给他,然后抢过了他双手的鞋子,“给我装满了,否则今晚上你连汤也没得喝!”说着,便往前方的一块岩石走去。
宗不寂虽提起了木桶却并未立刻执行慕长音的“命令”而是跟着她走到了岩石上,然后放下木桶,拿出了怀中的汗巾动手要为她擦干脚穿鞋。
“我来!我自己来!”慕长音既是好笑也是好气,抢过了他手里的汗巾自己动手,待穿好鞋子后,抬头瞪着他,“还不快去!”
宗不寂僵硬的脸方才松下,露出了一抹温和且满意的笑,“好,你等着。”
“快去!等涨潮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慕长音没好气地道。
宗不寂方才转身,不过在去之前还是先冷眼扫视了海滩上的其他人,硬是将人家这些地头蛇给逼的退避三舍方才罢休。
慕长音又不禁一阵气结,只是过后,心却软绵软绵的,这样的宗不寂对她来说是陌生的,可是,这份陌生却恰好驱走了她心中将他视为弟弟甚至儿子的念头,她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宗不寂是一个男人。
一个占有欲越来越强烈的男人。
只是对一个女人来说只要不抗拒这个男人,这便不算是糟糕的事。
海滩上的村民虽好奇这对男女的身份,但是更加害怕,所以也没赶待多久,连忙收拾好一天的收获便离开了。
“姐姐,这个送给你。”这时,一个小脸圆圆的男孩子忽然跑了过来,双手捧起了一个巴掌大的贝壳,笑容烂漫地道。
慕长音一愣,她不是没有和孩子接触的经验,可是那些经验都是带着血腥的,像这般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看着男孩纯净的笑容,她更是不知所措。
便是已经放下了过去的一切,可是,两辈子积聚下来的罪孽,不是说忘了便可以不在乎的。
小男孩见她不接,笑脸黯淡了下来了。
“壮子!”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妇连忙跑了过来,一把将男孩拉到了自己的怀中,明明是害怕,可是仍挺身保护自己的孩子,“姑……姑娘……壮子不懂事……你不要……”
“没关系。”慕长音笑道,尽可能的温和。
少妇却仍是不安,“打……打扰了……”然后一把拉过了儿子离开。
“姐姐,送给你的!”那孩子在被母亲拉走的同时,将那个贝壳硬塞到了她的手里。
慕长音愣着,没等她说声道谢,孩子便已经被母亲拉走了,走的远远的,看着夕阳下那母亲惊慌护着孩子离去的背影,她笑了,却多了几缕苦涩。
贝壳在手中凉凉的,还带着海水的味道。
“怎么了?”宗不寂却不知道何时已然走了过来,颀长的身躯立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夕阳的余晖,细长的影子将她笼罩其中,如同要将她纳入保护圈中一般,他的脸背对着夕阳,有些阴暗,却无法阻挡那温和的关切。
她笑了笑,献宝似的将那贝壳双手递到了他的面前,“你看,人家送给我的!”
宗不寂轻蹙的眉宇缓缓松开,“你喜欢?”
“我从来没有收过别人的礼物。”慕长音笑道。
宗不寂一愣,随后是沉思,再然后,便是一连的难看,他回想过去,似乎也从未正式送过她礼物,以前便罢,这一年来,他竟然都没有送过!
“没想到我也能收到孩子送的礼物。”慕长音似乎没看出他的纠结,“想来这幅皮囊也不算吓人。”说罢,便低头把玩着那贝壳,只是会儿,另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便覆上了她的,她抬头,便见眼前的男人蹲了下来,沾着海水的双手握住了她的,将她的双手紧紧地裹住,“以后你喜欢什么我送你,都送给你。”
慕长音一愣,随即了然,心里颤动,借着便玩心大起,“要我喜欢才送啊?那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若是我这一刻喜欢这个,下一刻喜欢那一个,你怎么送我?”
宗不寂一怔,随后,脸便僵了起来了。
慕长音起先她是挺担心他露出这样的神情的,不过后来就习惯了,再后来,甚至觉得有趣,这个男人的脑筋有时候还真的是一条筋,“所以啊,送礼物呢不是要看对方喜不喜欢,而是要想办法让送出去的礼物讨对方喜欢,让对方开心!”
“好!”宗不寂认真道。
慕长音失笑出声,“那我就等着看你怎么讨我开心了。”
“好。”
笑声在海滩上回荡,久久方才停歇,“天快黑了,你还不快去干活,你不怕饿肚子我还怕了!”
宗不寂方才松手转身继续去寻找今晚上的食物。
这时候潮水已经涨上来了,宗不寂只能在海水里模索,看着男人一脸认真的神色,慕长音的心又是一阵安宁。
这一年来,她过的很开心,很轻松,甚至是当初在苍茫山上也未曾试过,如果让她选择,她会选择这样继续下去,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只是,便是她不愿意承认,也不得不明白,这不可能。
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眼前的男人。
这一年来,她知道暗处有人跟踪着,起初她以为是风载秦的人,后来也的确证实了是他的人,可是,跟踪的人之中,不仅仅是风载秦的人。
还有另一股的势力。
而这一股势力的目标不是她,而是宗不寂。
临国之中,究竟藏着宗不寂什么秘密?
他不愿意去面对,是因为她,还是因为他真的不愿意去面对那些?真的没有任何遗憾地抛弃那一切?
若是她自私一些,她可以完全不顾,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说一句让他留下,他便会留下,便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所有的一切。
可是,她不想这般自私。
她不能拿他对她的爱来操控他的人生,她更是不希望他心有遗憾,是的,不希望,或许这一辈子他都无法像当年爱风载秦那样爱他,但是,她想要他好,想让他过的愉快。
她从他身上得到幸福,也向回报她同等的幸福。
她的心,动了。
这一年的日夜相伴,每一次的心颤,每一次的心暖,和当年对风载秦的火烈不一样,这一次是轻柔的,如细水流过,没有波澜壮阔,却是连绵不绝。
不寂,我该怎么做才是对你,对我们最好?
心中的叹息,没有人知晓,或许,连宗不寂也未曾觉察到。
夕阳的余晖最终湮没在了夜色之中,皎洁柔和的月色轻轻地洒落大地,慕长音起身,伸手握住了满载而归的男人的手,笑的灿若夏花,“走吧,宗大侠,今晚上我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宗不寂笑着点头,双眸溢满了柔情。
两人两手相握迎着柔和的月色一步一步地离开海滩。
……
慕长音说想看海,所以,他们来了泉州,而事实上,这一年来,他们并未离开楚国境内,两人都没有说出口,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
因为临国有风载秦,而奉国有宗不寂不愿意面对的一切。
唯有在楚国,他们才能真正的无拘无束,倒也有一些地方不再三国范围之内的,只是那些地方不是太过荒凉便是太过危险,所以,他们都没去。
从前为了任务不管多危险他们都要去闯,如今,要的不过是一份舒心。
虽然平安郡主目前仍是生死不明,朝廷也颁下了诏令让各地寻找,只是许是忠王做了什么,所谓的寻找不过是走走场罢了,便是那张秘密送到各地长官手中的画像连一半相似都没有。
不过李恪居然愿意让平安郡主一直失踪倒是出乎她的预料,他的未来妻子可是皇后,一直失踪,他颜面也无光。
可他却这样做了。
是忌惮于忠王府还是不想让她有好日子过,她实在猜不到。
不过让她放心的是这一年来楚国的政局已经稳定下来了,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的,不管是宁王还是如今的皇太后秦氏,都安安静静没掀起任何的风浪。
如今,秦馥在天之灵也算是放心了吧。
乡村的夜晚很安静,尤其是早晚饭之后,便更加的安静了,村民们已经习惯了日出而作如落而息,这个时辰,大多数人已然歇下,村子里除了狗吠声还有孩童的啼哭声,便少有其他的声响。
除了,村东头的一间宅子。
村子里面没有客栈,但是因为这里时常有外人来,所以村里商议一番之后便在村东头建了好几座宅子,格局不大,但是五脏俱全,用来租给来往村子的商客。
慕长音来了之后,宗不寂便租下了一座宅子。
而这时候这座本该安静入眠的宅子却一片鸡飞狗跳的,而鸡飞狗跳的主角便是慕长音,地点是厨房。
“长音,不如我来。”宗不寂看着手忙脚乱折腾的女子,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慕长音的回应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怎么?我便是这样,嫌弃了?”
“是心疼。”宗不寂走过去一把搂住了她。
慕长音咬牙切齿,“心疼什么?心疼我连一顿晚饭也做不出来?!”
宗不寂忍住了笑,在她身边这般多年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的狼狈,也是第一次想起,她从未下过厨,便是那段为风载秦疯狂的日子中,她也从未下过厨房。
想到这,嘴边便忍不住上扬。
慕长音见了更是磨牙,“想笑就笑出声,这般偷笑很有趣?!”
“长音,我很高兴!”宗不寂低声道,声音中还压抑着某种情绪,脸在她的鬓边摩挲,“我很高兴!”
“我出丑你就这么高兴?!”
“你只为我出丑!只为我!”
慕长音一愣。
“只为我!”宗不寂抬起头,眸光深邃。
慕长音气笑了,“是,只为你,那现在怎么办?今晚上饿肚子?”
“我来。”宗不寂松开了她,然后麻利地收拾,再然后便拿了剩下的食材轻而易举地做出了三菜一汤。
看着摆上来的三菜一汤,慕长音的脸顿时拉长了。
宗不寂笑着看着她,“不饿?”
慕长音盯着他,“衣食住行,宗大侠是想将我养成废物吗?”
“不。”宗不寂笑道,给她夹了菜,“只是想让你离不开我而已。”
“是吗?”慕长音挑眉,“看样子我还真的离不开你了。”
宗不寂眼底笑容更深,“不好?”
“当然好了,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有什么不好?”慕长音笑道。
宗不寂继续道:“那便不要离开我。”
这般你一言我一语的,晚饭便过去了,这便是这一年他们的生活模式,而这般的生活是从前他们万万想不到的。
不管慕长音那句离不开究竟是玩笑还是真心的,宗不寂都很高兴,用完了晚膳,两人和平常一样在屋外散步消食,都没有说话,可气氛却也是很融洽,不必用膳之时你一言我一语的差。
习惯。
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
消食之后,慕长音便去沐浴更衣,然后,就寝,宗不寂一直到她入睡了方才离开她的屋子。
看着眼前恬静的睡容,宗不寂的心便如同被暖流包裹一般,这一年来她的改变他自然看得出来,便是她没有说出口,但是他相信她心里是有他的,或许及不上当年对风载秦的,但是,一定是有的,切切实实是有的!
“晚安。”
他低下了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方才轻步离开。
屋外,夜色如醉。
宗不寂并未回房入睡,而是站在了院子中抬头看着天上的弦月,笑容,始终悬挂在了嘴角,这一年的生活是他梦寐以求的。
而现在他想做的要做的便是保住眼前的一切!
只是……
思及此,宗不寂嘴边和煦的笑容顿逝,与其同时,一道黑影从墙外窜了进来,落到了宗不寂跟前,“主子。”
那是一个身着夜行衣的黑衣人,跪下恭敬道:“主子。”
宗不寂原本便敛去了笑容的脸顿时蒙上了一层寒冰,煞气也向四周扩散,“滚!”
“主子,将军已然为主子清理了障碍,还请主子回……”
“我让你滚!”宗不寂声音压低,手上的动作却不轻,直接挥手将人扫出了一米之外,“再不滚就休怪我下狠手!”
黑衣人爬起跪下,“主子……”
“滚!”宗不寂已然是煞气缠身。
那黑衣人自然也感觉得到,抬头看了一眼满脸杀意的主子,似挣扎了会儿,低头,“是,只是主子可以赶属下离开,却不能丢掉主子的责任!还请主子三思!”说罢,便起身施展轻功离去。
夜色之下,宗不寂的脸阴沉的几乎滴出了水来!
他好不容易才拥有现在的一切,怎么能够放弃,怎么能够让其他事情来破坏?!
责任?
如果不是长音当年他早就死在了路边了,那些责任与他有什么关系?!
一开始他就不敢容忍他们!
此时,房内,原本该安睡着的慕长音却坐起了身,微弱的月光照进了屋内,隐隐可见她的眉头紧紧蹙着……
……
次日,宗不寂提议离开李家村。
慕长音没有反对,“好啊,虽然原本我打算到海里畅游一番,不过……”
“绝对不可能!”宗不寂脸色黑了,畅游?!便是全身包的紧紧的湿了水也会……或许觉得话说的太过决绝,生怕她生气,又缓和了语气,“现在天还凉,等到了夏天我们再来!”
慕长音只当没发现他的小心思,笑道:“好。”
“听说临国的云舟山景色很美,不如我们去那里?”宗不寂笑着提议下一个目的地。
慕长音道:“先不去那里。”
“那你想如何处?”宗不寂问道。
慕长音看着他,“宗州。”
宗不寂一愣。
“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宗州。”慕长音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低头看着,十指交缠,嘴角含笑,抬头,“我想回去看看。”
宗不寂眼底闪过了不安,“长音,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知道什么?”慕长音疑惑道。
“没!”宗不寂忙道,“好,我们去宗州。”
慕长音轻轻笑了。
……
临国
临都
齐王府
“宗州?”风载秦看完了手中的谍报,低喃着这个词,宗州?宗不寂……去那里,是因为他?
灰老抬头看了主子一眼,却并没有开口。
风载秦搁下了谍报,“退下吧。”
灰老又看了主子一眼,然后才领命退下,出了书房之后,灰老原本平静的脸色渐渐忧虑起来,自从那日在仙女湖世子说了那句她该回来了之后,却一直不见任何的动静,越是安静,他越觉得不安!
世子究竟会做什么?!
“灰老,王爷有请。”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过来恭敬道。
“安伯。”灰老微微一礼,方才随着他往齐王所住的院落宁园走去。
自从七年前齐王风祁被痴恋齐王世子的江湖杀手重伤之后,便一直深居简出,不管是朝政还是齐王府的事情,他都一概不管,除了一年前出面向程家道歉还有提出履行婚约之外,不过便是连这件事,都不了了之。
六年,足以让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从众人崇拜的神坛走下来。
宁园内
齐王风祁正躺在院子中晒太阳,虽然多年不良于行,只是,气色却比外人想的好,眉宇之间并无因残疾而起的郁气,反倒是泛着一丝闲适豁达。
“灰老来了。”
灰老上前,躬身道:“王爷。”
“坐吧。”风祁挥手,和风载秦有五分相似的脸上泛着温和的笑意。
灰老推迟了两句,方才坐下,“不知王爷召属下来有何吩咐?”
“秦儿最近如何?”风祁也没绕弯子,直接问道。
灰老斟酌须臾,“世子每日忙着朝堂,并无特别。”
“是吗?”风祁颔首笑道,“那就好。”
“王爷……”灰老抬头看了看主子,犹豫了半晌,“世子……如果世子真的不想娶程姑娘,不如就算了吧。”
风祁定定地看着他。
灰老当即起身跪下,“属下僭越了,但是……”抬头,“王爷,六年前世子的情况王爷也很清楚,如果再逼他,属下担心……后果会更加不堪设想!”
“是吗?”风祁淡淡道,“可是灰老,你觉得我成全了他,就是对他好吗?”
“王爷不信那借尸还魂……”
“信或不信,重要吗?”风祁反问。
灰老一窒,随即苦笑,的确,是不重要,从前她是江湖杀手,出身低贱,根本不可能和世子匹配,现在,身份够了,可是,她却偏偏还有另一个身份,当今楚帝的未婚妻!
如果世子真的和她在一起,如果她的身份被揭穿,那临国和楚国便是完全翻脸!在没有完全准备之时,临国不可能和任何一国翻脸的!
“只是世子……”
“既然他生做了我的儿子,就必须承受这些也只能承受!”风祁敛去了笑容,沉声冷道:“他不想娶程雅,可以,但是他也休想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不管她是不是借尸还魂,就算她是大罗神仙,本王也绝不允许!”
“王爷……”
“你能忠心于他,本王很高兴,但是你也不要忘了,真正的忠心不是任由着他胡闹!”风祁打断了他的话,“六年前他心里不痛快,我由了他,也允许了他蹉跎了六年,这已经是我的极限!”
灰老垂头沉默。
“你不妨将本王这话告诉他!”风祁继续道,然后大手一挥,“送客!”
“属下告退。”灰老躬身行礼退下。
风祁靠着躺椅合上了眼睛,脸上的怒意久久不散。
“王爷,和世子抗衡的太厉害也不好。”方才那花白老者上前,恭声道。
风祁睁眼冷哼,“我倒想看看他为了一个女人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王爷……”
“六年!整整六年,他从未来见过我这个父亲!安伯,我真的生了一个好儿子!”风祁一字一字地道,“借尸还魂?如果她真的借尸还魂回来,本王不介意亲自送她再下一次地狱,本王要看看她还能不能再借尸还魂!”
安伯沉吟会儿,“王爷真的要这样做?”
风祁眼底闪过了一抹苍凉,久久没有回答……
……
护国将军府自从一年前开始气氛便一直压抑着,齐王世子退婚,主母倒下,大小姐病倒,两个男主子脸色一年到头没有个笑容。
这一年来,下人们可以说是苦不堪言。
雅楼是程雅的住处,雅楼之中雕梁画栋,奢靡而不失优雅,足以证明程雅在将军府受宠程度。
程昱一从军营中归来便直奔雅楼,自从妹妹从别院回来之后,消瘦的脸上便没有过一丝生气,而他想要他来的那个人也始终未曾露面,甚至派人来问候一声也没有!
若不是他自幼便认识他,若不是有过命的交情,他早就火了。
他就不明白了他妹妹到底有什么不好?!
“少将军。”嬷嬷见了来人当即迎了过来。
程昱点头,“嬷嬷,阿雅如何了?”
“小姐刚刚去给夫人请安回来,说有些累,歇下了。”嬷嬷道,声音中有着明显的愁苦,没有人比她清楚这一年来小姐所受到的折磨,“少将军,世子那边……”
“先不要跟阿雅提他。”程昱打断了她的话,“既然阿雅在休息,那我晚些时候再来。”
“是。”
程昱看了一眼屋内,嘱咐了一番之后便转身离开,然后去了母亲的院子,这些年母亲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别院修养,如今回来,怕是为了阿雅的事情。
阿雅……
程昱眸色暗了暗,在院子外整理了一些情绪,方才抬脚踏入。
“少将军。”
“母亲呢?”
“夫人在佛堂。”丫鬟回道。
程昱点头,随后便往佛堂而去,“方嬷嬷。”
站在门外的妇人屈身一礼,“少将军。”
“母亲可在里面?”
“在。”
“母亲可有暇见我?”
“进来吧。”屋内传来了一道清幽的声音。
程昱抬脚走进了屋内,屋内檀香萦绕,他的母亲便跪在了佛龛前,看着这一幕,程昱神色恍惚了一下,将近三十年的人生中,他对母亲最深刻的记忆便是眼前这一幕。
“娘。”
护国将军夫人姓杨,乃护国将军的表妹,两人是青梅竹马,后来亲上加亲便是水到渠成,成婚之后感情也是很好,在成为护国将军夫人之后,杨氏在临都的贵妇圈也曾经活跃过几年,只是后来因为身子不好的缘故而淡出交际圈。
可即便如此,她在护国将军府的地位仍是牢不可破。
杨氏听到了叫唤欲起身。
程昱忙上前搀扶。
“去看过雅儿了?”杨氏虽已经过了而立之龄,也常年病弱,但是容貌仍是美丽秀雅,只是眉宇之间始终笼罩着一股愁绪。
程昱将母亲扶到了一旁的炕床坐下,“去看过了,她在休息。”
杨氏看了看儿子,又低头转动着手中的佛珠,“就真的没有办法吗?风家程家门当户对,雅儿和齐王世子也并不是没有感情的。”
“娘……”程昱斟酌一番,“我会尽力保护妹妹的!”
杨氏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色顿时一白,神色有些恍惚,“保护……是啊……要保护好你妹妹……一定要保护好……”
程昱心叫不好,“娘,我会的!你放心!”
“那就好。”杨氏回过神来。
程昱方才松了一口气,“娘身子刚才好些,还需要安心静养,礼佛一事不宜多做,只要心中有佛,佛祖不会怪罪的。”
“我心中有数。”杨氏并未应下,随后又认真道:“你找个时间让我见见齐王世子,不管如何,我都不能让你妹妹痛苦下去!”
程昱叹了口气,“是。”
可惜,程昱还未来得及达成母亲所愿,便得到消息齐王世子离开了临都,去了宗州。
“宗州?世子去宗州做什么?”
招待程昱的便是灰老,而他给程昱的答案是一封密信。
程昱接过信看了看,顿时大怒,“真有此事?”
“至今为止已然发现了二十七具尸体。”灰老神色凝重地道,“而且每具尸体都被折磨的不似人形,如今宗州人心惶惶。”
“宗州本属奉国,如今才到临国手中没几年,如果无法稳定人心,必定生变!”程昱沉声道,“可查到究竟是谁做的?可和奉国有关?”
“还没有查到下手之人。”灰老回道:“世子考虑再三决定亲自去一趟。”
程昱呼了一口浊气,“离开了也好。”
至少他不来是事出有因!
程昱以为这件谁也得不到好处的事情可以暂且告一段落,然而事实上并没有,就在风载秦离开临都两日之后,程雅拦住了从军营回府的程昱。
“你说什么?你要去宗州?!”程昱听了妹妹说出了这个要求,顿时站起。
程雅面色憔悴微白,可神色却是坚决,“是,还请大哥安排。”
“阿雅……”程昱吸了口气,缓声劝道:“娘的身子经不起折腾,大哥知道你心里苦,可看在娘的份上,能不能先忍忍?大哥保证,等他从宗州回来,我一定会让他给你一个交代!”
“他为何去宗州?”程雅却反问。
程昱认真道:“宗州出了一些事情,他去处理!”
“那个女人在宗州是吗?”程雅笑道,笑的凄厉,“一年了,他终于找到了她吧?”
“阿雅……”程昱吸了口气,“他去宗州是为了正事,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正事?”程雅讥诮,“他可是齐王世子,宗州不过是一个从奉国夺过来的小地方,能发生什么可以劳动他大驾的事情?!”
程昱看着眼前阴郁的妹妹,心里即使心疼又生出一丝怒意,“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只有风载秦才是最重要的?”
程雅看着他,讥讽地笑着:“大哥想说什么?”
“娘很担心你!”程昱沉声道,“而且如今宗州的情况你去也不安全!”
程雅没有即可回应,而是静静地看着他许久,最后幽幽开口:“一年,一年前大哥说帮我,可是,一年了,大哥的承诺已然是空的,大哥帮不了,我不怪你,我知道风大哥的身份不是寻常人可以说讨回公道便讨回公道的,可是,这一年来阿雅一直想问大哥一句,如果是她,大哥会不会向对待我一样对待她?”
程昱面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程雅凄然笑道,“我还能有什么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
“你——”
“大哥若是不愿意安排,那我只能去劳烦爹,请他帮我……”
“够了!”程昱怒道,目光微冷地盯着她,“好,你想去我安排就是,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在娘的面前再提那件事!一个字也不要提,否则休怪我不念兄妹之情!”
程雅愣愣地站着。
程昱拂袖而去。
“小姐……”嬷嬷心惊胆颤地上前,“小姐,你没事吧?”
程雅脚步踉跄一下,最后跌坐在地,泪水涌上了眼眶,可是她却拼命抑制,只允许它在眼眶里打转。
“嬷嬷……人人都说我是程家大小姐……说我尊贵说他们对我千依万宠……可是直到一年前我才知道……原来这些……只不过是他们给不了别人,才给我而已……嬷嬷……我有什么资格拿身份去折辱慕长音?!嬷嬷……”
“小姐……”
“我只剩下风大哥了!我就只有风大哥了!嬷嬷,我不能没有他,不可以的!”程雅抓住了嬷嬷的手,泪水最终落下,因为恐惧。
一年了,一年了,那个人走了,可是,她还是输了!甚至连曾经自傲的资本也没有了!这一年,让她从云端掉入了泥泞中!
所以,她绝对不能再失去风大哥!
……
四年前,临国和奉国的交战之中,临国从奉国的疆域中夺过了宗州,将其变为了临国的土地。
可是这里住着的百姓却是世世代代的奉国子民,而且因为宗州属边城,一旦临国和奉国交战,宗州必定被殃及。
可想而知这里的人对临国是多么的憎恨,即便当年临国用了许多措施也堪堪只是维持住了宗州表面的平静。
而在半个月前,一件事彻底打破了这份表明的平静。
从半个月前开始,宗州城内陆续出现了恶性的杀人事件,而死者还是孩童,年纪从五岁到十五岁,身份由街头乞丐到城中富户少爷,半个月中,同类案件已然发生了二十七宗,宗州城内人心惶惶,留言也随之而起,矛头直指临国掌权者!
……
慕长音提议回宗州本是为了宗不寂的身世,本是想走进那不为人知的他,可是,却没想到一进城便听到了这样的事情,随后,又传来齐王世子即将到达宗州亲自彻查此案的消息。
她没有想过这辈子都不会再遇上风载秦,只是却没想到居然会在这时候会宗州,在这个她和宗不寂初识的地方。
而宗不寂听的这个消息,眼底便泛起了暗沉,握着她手的大掌加紧了力度。
她知道,他的心始终未曾真正地安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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