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将近下午2点才聚齐了人开始吃午饭。fit健身休闲中心也设有餐饮部,面积不大,装潢也不算奢华,但称得上简洁雅致。
经过了梳洗和按摩,每个人都显得神清气爽容光焕发。姚薇轮流看看在座的三男三女,调侃道:“你们一个个成双成对的,这不是纯心寒碜我这孤家寡人么?不行,我可受刺激了。”
周盛促狭地朝她抖了抖眉梢:“我可听永利的黄自为说几次请姚大小姐吃饭都没给面子,要不,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上他?”
“可别,我还不想消化不良呢!”姚薇撇嘴。
餐厅领班小姐端上菜单,众人一番谦让之后作为主人的周盛把菜单搁在了原容与面前,“这小子毛病多,还是让他点吧,省得一会儿唧唧歪歪倒了大家胃口。”
原容与也不看菜单,随口报出一个又一个菜名,这还不够,每样菜该如何烹如何煎如何炖,火候几分,放哪些调料,他都交代得一清二楚,害得领班小姐忙不迭地埋头记录,暗恨自个儿怎么没学过速记。
姚薇见状不由地好笑:“没想到咱们这儿还有一位民间大厨呢!周少,我看不如叫他们把厨房让出来,我们尝尝原大少的手艺如何?”
周盛大笑:“你可千万别被他唬住了,这家伙根本连厨房门也没进过!”
姚薇恍然:“呃,原来是叶公好龙啊。”
任凭他们怎么打趣,原容与同学只当没听见。点完菜,他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对着光线仔仔细细研究一番,又有话说了:“这种脏兮兮的杯子也能用?也不怕把客人吃出病来,找你们索赔?”
此时领班小姐的表情已经由最开始的被“色”所迷,变成了敢怒不敢言。邵京好奇地拿过原容与的酒杯对着光狐疑地看了半天,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周盛笑着直摇头:“你们瞧,这小子的洁癖又犯了,他那是老鹰的眼睛,分辨率比咱们人类高多了,再小的污迹也逃不过他的毒眼!”笑完了,他转头吩咐一脸委屈的领班小姐,“小李啊,你就重新洗一下吧,记得多洗几遍,仔细点。”
领班小姐无奈地点头,又战战兢兢地问原容与:“那个……原先生,怎么样才算洗干净了?”
原容与举起空酒杯,理所当然地“指点”道:“做过化学实验没有?玻璃器皿清洗干净后,水在它的表面就不会聚成滴,也就是说没有水珠挂壁,就算是干净了。”
在座的人很不给面子地笑成一团。叶倾澜也忍俊不禁,记得当年化学是原容与最头疼的课程之一,不想化学实验室的基本规则他倒记得这么清楚!
这顿饭吃的甚是热闹。大家都是年轻人很快就熟稔了起来,原容与伶牙俐齿,江雪雁年少活泼,周盛擅于活跃气氛,作为记者的姚薇更是妙语如珠,一时间宾主皆欢。周盛拿出私藏的美酒,变着法儿劝酒。
叶倾澜由衷地感慨:“周盛,你这地方真是不赖。”
周盛几杯酒下肚更加眉飞色舞:“承蒙叶大美人看得起。”他掏出两张卡片,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递给叶倾澜,“你拿着这个,算是贵宾卡,可以免费使用这儿的一切设施,免费享受所有服务,包括按摩,餐饮也打五折,你和老邵可要记得经常关顾小店呃。”
“呦,周少啥时候这么大方了?”原容与探头看了一眼名片,打趣道。
“我周盛交朋友啥时候吝啬过?我和倾澜也算是以球会友,那个……一见如故相识恨晚,你个俗人懂什么呀?一边凉快去!”
原容与见向来不读书的周盛居然也搬出几个“压箱底”的成语救急,当即笑得越发欢快了。叶倾澜不愿意占人便宜,推辞道:“这怎么好意气了。”
周盛一脸诚恳地说:“你不知道,看到你和邵京这样的读书人,哦,知识分子,我心里就特别不是味儿,又妒忌哪又羡慕。小时候遇见那些读书好的,我总是绕道走,还鼻孔朝天装出一副拽得不得了的样子,其实心里特自卑。”他长吁短叹道,“你都不知道我那个望子成龙的老爸揍了我多少回,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跟他对吼,叫他干脆在我脑袋上开个洞,把那些物理化学生物什么的课本统统从洞里塞进去算了!”
众人笑开了。
“说真的,能认识你们我心里啊说不出的高兴,这年头想找几个真心实意的朋友忒不容易,要是你们瞧得起哥们,就收下这卡,以后常来聚聚,我也有人解解闷。”
话说到这个份上,叶倾澜和邵京自然也没法再推月兑了。邵京爽快地说:“行啊,我的空闲时间多,你如果想找人解闷,一句话的事儿。”
叶倾澜一边喝茶一边听着周盛和邵京闲侃,心想,人生真是奇妙。她还记得中学时代的周盛,那时正值人嫌狗憎的年纪,三句话中必有一句“tmd”,“cao”之类的标志性用语,生怕别人看不出他够“爷们”。跟她这样循规蹈矩的模范生就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双方壁垒分明,谁也不待见谁。即便在路上遇见许多次,却从未有过交谈。谁又能预见到,若干年后,当年的“坏小子”已成长为衣冠楚楚谈吐得体的成功人士,而他们居然有机会坐在一起把酒言欢。
周盛又说:“倾澜,听小容说你们e大要举办羽毛球赛对吧?场地找好了吗?”没等她回答,他虚指一下羽毛球馆的方向,“你看我这里怎么样?我可以免费提供羽毛球馆给你们用,只要别弄得太脏就成。”
e大自身并没有合适羽毛球比赛的场馆,虽然有室内的羽毛球场地,但面积有限,没有地方供观众观看,所以通常羽毛球比赛都设在室外。比赛经常会受到天气因素的干扰。fit羽毛球馆的条件自然是没话说。
叶倾澜迟疑:“你这里条件当然很好,只是,这样合适吗?”周盛豪爽地说:“怎么不合适?我新开张,正想在大学里打打广告,这个羽毛球赛正好是个机会,就当广告费了。那就这样说定了,到时候我和小容给你去加油!”
周盛劝人喝酒可谓花样百出,就连平日滴酒不沾的邵京也盛情难却,喝了两小杯。
姚薇似乎已有些醉意,眼睛开始迷迷蒙蒙的像进了水:“邵京,你看雪雁,赵黎,倾澜她们三个今天谁最漂亮?”
邵京抿着嘴温和地笑了笑:“这个问题不该问我,我立场不公正。”
众人闻言皆会心一笑。姚薇取笑他:“邵京你将来一准儿是个妻管严!”
邵京也不为自己辩解,他心里却认为,即便以一个局外人的眼光客观评判,江雪雁,赵黎和姚薇固然都称得上引人注目的漂亮女性,但是,哪怕是站在美人堆里,叶倾澜也仍然显得那么的卓尔不群。
叶倾澜的美,不仅仅美在形体,更美在神韵,美在她形容举止之间那种独特的耐人寻味的气质。邵京有时会想,相由心生,聪慧敏锐的头脑赋予了美貌更多的内涵,假如换一个灵魂,她也许只不过是个寻常的美女。
此刻,叶倾澜静静地坐在那里,大多数时候只扮演一个倾听者,偶尔□□一两句,常有点睛之效。她不喜欢衣物紧绷在身上的局促感,所以常买大一号的衣服,宽松朴素的衣衫更衬出她腰肢的纤瘦。湿漉漉的浓密长发简单地绾了一个髻,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虽不是时下流行的巴掌小脸,但那张精巧的鹅蛋脸线条简洁秀美,下巴处收尖,显得颇有大家风范。一双眼睛生得无可挑剔,弧线清丽优美,长睫细密如扇,最有特色的是那总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诱人风情的秀长眼尾,给她略嫌端正冷清的脸容增添了一抹艳色。
邵京怎么也想不到这么美好这么出色的叶倾澜居然会遭到母亲的排斥。上星期他和母亲大吵了一顿,韩如云说:“连亲生父亲是谁都不肯说,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你说,我怎么能不担心?咱们邵家虽说不是什么名门大户,但娶媳妇怎么着也要找个家世清白的吧?这么遮遮掩掩的,我越发觉得她心里有鬼。没准儿她老子犯了罪,正在大牢里蹲着呢!小京你可要想清楚了,婚姻可是一辈子的事!我瞧着姚家的丫头就不错,最起码大家知根知底……”
叶倾澜对邵京心底的纠结一无所知,她正专心地对付自己面前的饭菜——她不像赵黎那样故作优雅地一粒一粒地“数米粒”,叶倾澜吃饭的动作一向不矫情,而且效率很高,但自然得体仪态端方,丝毫不见粗俗。
邵京暗自摇头——这么有教养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是罪犯的女儿?母亲恐怕是关心则乱了,除了有个当□□的老爸,姚薇那丫头又有哪一点儿比得上倾澜?
想到这儿,邵京又下意识地朝姚薇的方向瞥去。几乎每个人的记忆中,都有类似姚薇这么一个角色——邻居家的弟弟,同学的妹妹,诸如此类。在童年记忆里他们属于无法轻易摆月兑的跟屁虫,大孩子们虽然心里百般不愿,但迫于大人的“yin威”,也只好带上这么个小跟班。
而邵京和许多人的感受一样,时隔多年再见便觉眼前一亮,突然发现当年穿着**的鼻涕虫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或者帅小伙子了。邵京对于姚薇的感觉,也仅限于此,他想不通老妈哪根神经搭错了,非要把他们两个人扯到一块儿。
原容与停住酒杯,歪头看向邵京,忽而嗤笑:“老邵,你俩儿天天四目相对,还没瞧够么?”
邵京有点不好意思地将视线从女友身上收回。原容与注视着自己酒杯里的红色液体,慢吞吞地说:“不过,老邵和倾澜这一对儿也挺不容易的。”
江雪雁好奇地支棱起耳朵:“呃?有什么故事吗?快说来听听嘛!”姚薇微醺的眼神也飘了过来。
叶倾澜有些不自在:“能有什么呀,还不是和大家一样。”
原容与看着她浅浅一笑:“早听留学生圈子里风传老邵有个在e大读博的女朋友,还特别漂亮。那些人嘴上羡慕的不得了,其实心里都暗暗打赌,老邵这两年访问学者做下来,那漂亮女朋友只怕早跟别人跑了。”
“为什么呀?”江雪雁睁大了眼睛。
“你没听过e大的男生比苍蝇还多吗?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粥少僧多,男生个个是色中恶鬼,见了漂亮女生还能轻易放过?别说两年,有些男生出国才两个月,国内的女朋友就被下家‘接手’了。呵,这年头,死心眼儿的女人有几个啊?”说完,他不屑地哼了一声。
赵黎不以为然地反驳:“死心眼儿的男人只怕更少吧?”
原容与抬抬眉梢,也没否认。姚薇视线落在叶倾澜的身上,不咸不淡地问:“那你为什么没跟人跑了?”
叶倾澜抿了口茶水却没回答,眼神平静无波。
“结果所有的人都失算了,也许世上有情有义又死心眼的漂亮女人已经差不多绝种了,可偏偏就让老邵撞见了一个!不容易啊,真不容易……”原容与似乎无限唏嘘,“老邵,这杯酒我敬你,祝你一直这么走运!”
“借你吉言。”邵京和他碰杯。
大家说笑了一阵,姚薇掏出化妆镜照了照:“啊,妆有点糊了,我去洗手间补一补。”她站起身,忽然看向叶倾澜,“倾澜,你能陪我去吗?我可能需要帮手。”
叶倾澜站起身跟着姚薇走进洗手间,她自然知道姚薇并不需要什么帮手,于是她无声地站在盥洗台旁,耐心地看她对着镜子拭去口红,又重新涂抹。
姚薇安静地凝视着镜子里的叶倾澜,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问:“叶小姐是哪里人?”
这样的开场白令叶倾澜感到些微的讶异,稍稍恍了下神,随即将母亲的籍贯告知——她出生在e城,但父母均是外地人,她跟着外婆外公生活过五年,每次被问到籍贯,便以母亲的故乡作为答案。
姚薇轻轻“唔”了一声,“早听人说那里出美女,叶小姐果然非常漂亮……比我想象中还要漂亮。”
叶倾澜没有言谢,依然静立一旁,等待她进入正题。姚薇转过身直视她:“你不好奇我想跟你说什么吗?”
姚薇要说的话,叶倾澜自然心中有数。从韩如云对她的抵触排斥,她早已猜到有这么一个女人的存在——韩如云心目中理想的儿媳人选,就是眼前这个家世不凡俊俏英气的女孩?
“姚小姐,我想我们今天的谈话不会达成任何结果的。”她试着开诚布公。
姚薇看着她点点头:“叶小姐,你很优秀,也很骄傲,但你要明白,旁的人也会有她的骄傲……”她侧转脸,对着镜子轻叹一声,“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又会轻易放弃自己的骄傲哪?”
“我从小就喜欢他,整天‘邵哥哥’长,‘邵哥哥’短的,他也当我是个爱撒娇的小妹妹。有一天我长大了……我再也不肯叫他‘邵哥哥’,他却还一直把我当成妹妹……”
她的眼神变得有点伤感:“我也试着接受其他男孩子的追求,交过好几个男朋友……可是,我真的忘不了他,我已经很努力,一再地努力……叶小姐,你尝过这种滋味吗,你知道我心里有多么难过吗……”
叶倾澜无语地望着泪凝于睫的姚薇,许久没有回答。
“他在我心里已经生了根……断也断不了……”
叶倾澜仍然是那样的平静,仿佛姚薇的这番话对她毫无影响。
姚薇透过模糊的泪眼和她视线相对的瞬间,她的心蓦地一突——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山泉般的明澈纯净,却又如水般的冰凉,清泠泠地直看进人心里去。
这个女人……
姚薇忽然想到那么一句:任是无情也动人。
“你……没有话和我说吗?”她颤声问。
叶倾澜终于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也许我们立场相左,但对于我个人来说,每一个人的感情,只要是真挚的,都值得尊重。”她看着姚薇,“但是,我想你找错倾诉对象了,这些话你不应该讲给我听,你的痛苦也不应该由我来背负。”
姚薇沉默了好一会儿,抬手用纸巾拭去眼角的泪痕,对镜整理了一下头发,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自信,“你说的不错,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已经下决心放弃自己的骄傲,正大光明地和你竞争。我做事情最讨厌藏头缩尾,所以我选择当面跟你说清楚讲明白。”
“或许我该谢谢你的‘坦白’。”叶倾澜自嘲地笑笑,“但我和邵京未来会怎样,取决于我们之间的发展,无论如何,你的感受都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之内。姚小姐,你大可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姚薇微仰起脸注视着眼前一脸平静的女子,脸上的痛楚渐渐被困惑所取代:“我不懂,当另一个女人在你面前坦诚对你男朋友的爱意,你怎么可以做到如此冷静如此淡漠?好像这一切都跟你无关……”
她略作停顿,语气跟眼神同时变得尖锐起来:“叶小姐,你真的爱邵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