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叶倾澜将有dreamhome标记的遥控开关特快专递寄给原容与,几天后,对方也回寄了一封特快专递,却不是签好字的房产转让书,而是一枚戒指——邵京给她的订婚戒指。
叶倾澜拿着这枚遗失了好一阵子的戒指,轻轻抚模戒指内圈s.j&orever的篆字,心中不免一阵酸楚。事到如今,除了倍觉讽刺,还有什么用呢?
今天本城报纸的热门人物是远智集团的继承人原容与。一向喜欢低调的原公子史无前例地接受了独家专访,表面上是关于远智新近在e城地铁扩建工程上投标得中,但原容与专门就前一阵传得满城风雨的相亲宴之事做了郑重澄清。令人不得不猜想,后者才是他接受专访的真正目的。
有关这位年轻英俊又十分多金的钻石王老五的婚恋问题,记者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原容与则快刀斩乱麻地表示,自己目前单身,仍在等待追寻。
记者问及择偶条件时,他开玩笑式地回答,不论国籍人种家世背景,35岁以下,20岁以上的单身女性均在考虑范围之内。但他又同时暗示,朱景宜小姐可能属于例外。
没过两天,朱冒良就跑出来“消毒”,声明自家千金早在留法时就有了暗自喜欢的人,对相亲根本没兴趣,前次完全是生意场上的正常交际,不料被记者错误解读。朱冒良还强调,希望以后媒体不要擅自揣测,更不要随便拿姑娘家的清誉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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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建筑设计奖颁奖大会8月上旬在龙川饭店举行,获得一等奖的成东诃特意要求自己的组员穿戴“整齐”,别给他丢脸。于是叶倾澜又找出她唯一的一件礼服,即母亲送的那件蓝色晚装。
选择鞋子的时候她却犹豫了。
衣橱顶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黑色鞋盒,叶倾澜将它取下,掸去灰尘掀开盒盖——这是一双银白两色镶水钻的细跟皮鞋,秀美典雅的造型,即使以今天的眼光来看,依然完美有如艺术品。
五年前路过某商店橱窗,她对这双鞋一见倾心,虽然价格着实令她肉痛,依旧咬牙买下。不料,只穿了一次便因为磨破脚后跟,从此束之高阁,偶尔拿出来“纯欣赏”一番。
这双鞋有点让她联想起灰姑娘著名的水晶鞋,当年看童话故事时她就心生疑惑。水晶鞋美则美兮,穿在脚上硬邦邦的,灰姑娘都不会觉得脚疼吗?所以说,童话就是童话,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中。
叶倾澜看着手中美丽的高跟鞋,这鞋配她身上暗蓝色的丝缎长裙再合适不过,只可惜……她摇了摇头,惋惜地将鞋放回原处,改穿另一双穿惯了的白色坡跟皮凉鞋。
因为估计晚上要饮酒,叶倾澜和欧阳涵都没开车,一同打车赶赴龙川饭店。今晚欧阳涵也一身正装,印象中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穿西装打领带,不禁多瞧了几眼。如今的欧阳涵比起去年初识时又长高一些,肩膀也宽厚了,完全架得起修身剪裁的黑色小西服。因为穿正装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成熟不少,精致秀美的五官也俨然有了几分成年男子的气势。
面皮薄的欧阳同学经不起她过于直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俊秀非常的脸庞浮现出一抹少年人的羞涩之态。叶倾澜连忙收回目光,给自己打个圆场:“衣服很合适你,看起来特别精神。”
“呃……谢谢。”他不自在地假装低头调整一下自己的领带,薄薄的唇角却禁不住上扬。
他们刚步入大厅,性格活泼的师弟蔡亮便凑上前来:“呦,师姐,你今天这身打扮简直‘靓绝人寰’了!你和欧阳这一‘闪亮登场’,我就知道自个儿这套好不容易借到的西服算白忙活了!”
“怎么会?你今天也很帅气呀。”叶倾澜有点不好意思地夸奖对方。
另一名师弟杨立浩接茬道:“师姐,您就别谦虚了,有你和欧阳小师弟在啊,这全场都成隐形人了!真的,我一点不夸张!”
等到原云智原容与父子联袂而至时,他这句恭维话就只好作废了。一如既往,原氏父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不仅仅因为他们气宇非凡仪表出众,还有权势财富附加在他们头顶的巨大光环。
叶倾澜心中暗自懊恼,她怎么就事先没想到原云智和原容与也位列颁奖嘉宾之中呢?现在一想,原云智既是本城名流,又是月恋溪度假山庄的业主,出席这次颁奖本在情理之中。
自从那天原容与愤然离去,两人还没碰过面,她不免有点担心待会可能遭遇的尴尬。
然而,事实证明叶倾澜的担心完全是自作多情,从头到尾原容与压根没有朝她的方向扫过一眼,似乎始终没发现她也在场一般。即使有两次,他们之间的距离小于五米,他连眼皮也不曾动一动。颁奖仪式一结束原容与就撇下父亲,独自离场。
颁奖仪式之后是自助餐会,旨在给这些来自各地方各单位的建筑界头面人物们一个难得的聚会交流的机会。不过,对于叶倾澜他们这些目前尚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来说,只需要把注意力放在免费晚餐上就行了。
杨立浩注意到欧阳涵和叶倾澜形影不离,一起去取食物和饮料,座位也紧挨在一起。他观察了一会儿,不禁觉出几分异样,便跟旁边的蔡亮嘀咕道:“小师弟好像和大师姐关系特别好呀。要不是两人年纪实在差得有点大,倒真是很般配的一对。”
“你才知道啊?我早发现了!”蔡亮大不以为然,“没想到你还真太古!我就觉得很好,差个六七岁算什么呀,反正女人寿命长,一样可以白头到老!”
两人自以为把音量压得很低,但还是被耳力过人的欧阳涵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他匆忙扭转视线,偷眼向身侧的叶倾澜瞥去,后者则一无所觉,戳着盘中的食物,不晓得神游何方。
欧阳涵看看她,又看看早先原容与离去的方向,蓝眸一阵闪烁,又默默低垂。
中途叶倾澜去了趟洗手间,之后没有马上回会场,信步拐进饭店的小花园里透透气。
花园里的月季开得正好,在庭院射灯的照耀下呈现一种和白天不同的朦胧之美,清风徐来,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花香。她正在观赏,一个男人的声音彬彬有礼地问:“不介意我坐一会吧?”
她抬头一看,吃了一惊——
来人竟是原云智!
叶倾澜心怀忐忑地给这位大人物腾出足够的空间,原云智落座后却不急于开口,似乎和她一样闲暇地欣赏这布局精致的小花园。叶倾澜也不急,安静地等待对方主动步入正题。
片刻之后原云智终于打破沉默,开头第一句话就令叶倾澜意外。
“我年轻的时候野心很大,也特别自信,总以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也没有什么是我办不到的。……我赶上了好时机,虽说也受过挫折,但成功还是来得太快。”
这番话来得没头没尾,饶是叶倾澜聪明过人,也实在猜不透原云智的用意,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原云智忽然淡淡地问:“你应该没见过小容的母亲吧?”
叶倾澜几乎掩饰不住眼中讶色,她本以为原云智是想谈原容与的事情,怎么会扯到已经去世的原太太身上?
“我认识原容与时,伯母……已经过世了,我看过照片,她是个非常美丽温柔的女人。”
“她的确生得很美,跟小容有六七分相像。我太太她自幼在父母和兄长的呵护下长大,就像温室里的花朵,很美也很柔弱。”原云智清瘦刚毅的侧面轮廓因为忆起往事放松了几分,“我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我看她美丽温顺家世又好,便同意娶她。”
“我太太比我小好几岁,也没多少共同语言。我那时事业越做越大,也越来越忙,有时会嫌她粘人。……甚至暗地里怪过她,自己身体太弱,连带生下的孩子也先天不足,从小多病。她却一直待我很好,即使我偶尔在外面……,她知道了,也只是背着人默默流泪,什么也不说……”
“我知道小容心里怪我没有善待她。”原云智目光直视前方,自嘲地笑笑,“对于儿子的指责,我没什么好为自己辩解的。说来也奇怪,直到她过世很久之后,我反而常常想起她。年纪越大,越是如此。”
“她在世的时候,就像买回家的书,搁在书架上,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要读。总以为她一直等在那里,一回头,就能看见……终于有一天,她不在了,再不会有人这么缠着我,埋怨经常见不到我的人。”
说着,原云智嘴边泛起一抹苦笑,语音苍凉:“人性可悲吧?为什么总要等到永远失去一个人之后才忽然意识到,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另外一个人,像她那样无条件地对我好。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原伯伯……”一直默然听他诉说往事的叶倾澜不忍地抬起头,却又不便开口安慰。
原云智重新站起身,背着手踱步到一株黄色月季花前站定,唏嘘道:“人的一生真像这自然界的春夏秋冬。年少时是春天,生机勃勃百花盛开,人也充满希望和野心,没时间珍惜。就仿佛拥有这满园的芳菲,即便其中的一两朵凋谢了,也不会放在心上。总以为,一朵花谢了,自然有更多的花开放,没什么好伤感的。”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春去秋来,回头再看,园里的花儿也一朵接一朵地凋落,直到群芳散尽,这才发现逝去的美好再也追不回来……”
他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手机却响了起来,接听之后便向叶倾澜告辞,临走前,原云智转过身留下一句话:“让我再倚老卖老多说一句,人生很短,没有时间思前想后,机会稍纵即逝。到了我的年岁你就会明白,没有什么事情比让自己快乐更重要。孩子,你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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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叶倾澜还在思考先前原云智的那番话,没有留意四周。因为饭店附近等待出租车的人太多,她和欧阳涵步行了一段路,想找个人少的便利位置。
不料,刚刚转过拐角,十几个身材高壮的男人从天而降一般忽然冒出来,二话不说,一拥而上把欧阳涵围了起来。
叶倾澜惊声大叫:“你们想干什么?!欧阳!欧阳!”这里恰好是个僻静的角落,并没有人目睹这一幕。
欧阳涵一面企图挣月兑,一面伸长脖子努力转向叶倾澜的方向,嘴里连唤她的名字,很是担心她的安危。
叶倾澜试图冲上前去,几个男人伸展手臂,组成人墙,挡住她的去路。欧阳涵也回头冲她喊:“倾澜,别过来!不要管我!”
这伙人显然是冲着欧阳涵来的,尽管他们的动作不容抗拒,但却算不上粗鲁。叶倾澜眼睁睁地看着欧阳涵被他们推搡进了一辆深色轿车。车门砰然闭阖,轿车当即启动。
事情发生太过突然,她这才完全醒过神来,赶紧掏出手机准备报警,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她眼前。
“叶倾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