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慕拿粽子的手有一瞬间的颤抖。
“师父，你…说什么？”她不敢相信的问道。
罗清扬将粽子接过去，狠狠咬了一口，没有再重复刚才的话。
他暗暗责怪自己，怎会不顾大义说出这种话来。眼前的人早已不是他的乖徒儿，而是魔教的少主，武林公认的一代妖女，他对她应该只有一种态度，便是格杀勿论。
苏小慕见他不再提起，心中叹了口气，刚才是在做梦吧？师父怎么可能黑白不分带她离开呢？不过她倒并没有太失望，如果师父真的带她走，以后一定会后悔的，与其让他一世都不快乐，不如用自己的死来成全他的声名。
“师父，好吃吗？”她若无其事的问道。
罗清扬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却又极力想在她面前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慢慢的将整个粽子吃掉，这才说道：“糯米有些粘牙，大概是泡久了。”
“那慕儿重新去做过。”苏小慕立刻站起了身。
“不用了，坐下吧。”
“是。”她小心翼翼的坐到他身边，却不敢离他太近，只得将篮子放在两人之间。
罗清扬拿起一个粽子，细心的剥开，说道：“你也吃一个吧。”
苏小慕笑道：“慕儿不吃，慕儿怕牙会被粘掉，到时候就不能吃别的好东西了。”
罗清扬一愣，脑子里立刻蹦出一个七八岁的拿着糖葫芦的小女孩形象。
“师父，你先吃。”小女孩对他说道。
“师父不吃，你自己吃吧。”
“师父帮慕儿尝尝，慕儿怕牙会被粘掉。”
明明是想把好东西先给师父吃，却非要找个蹩脚的借口，罗清扬对徒儿这份孝心很是受用，俯身咬了一个到口中。
“师父，让慕儿看看你的牙掉了没有。”
师父的牙自然是没有掉，当天晚上，她却惊慌失措跑到师父房中，哭得惊天动地。
“师父，我的牙掉了！”
罗清扬哭笑不得，她正是换牙的时候，掉牙很正常，她却非说是因为吃了糖葫芦才被粘掉的，他一直耐着性子哄到天明，她才在他怀中迷迷糊糊睡去。
后来换牙结束，她的一口牙长得非常漂亮，便将糖葫芦粘牙的事抛到了脑后。
罗清扬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微笑，她小时候就像那串糖葫芦一样，很粘人，他却偏偏喜欢被她粘着。他父母早逝，一直独自闯荡江湖，带着她隐居之后，才慢慢体会到家的感觉。
他们一起在云归山住了十三年，她从一个五岁的小女孩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十八岁少女。他总担心她很快就会离开他，一想到自己又要孤独一人，他的心里就仿佛被掏空一般的难受。
然而他还没有准备好，她就私自下山，被周沐阳带到了魔教，从那个时候起，他就隐隐有一种即将失去她的预感，果然，之后事情接二连三月兑离了他的掌控，师徒俩也终究走上了对立的两条路。
“师父，你在想什么？”苏小慕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什么。”罗清扬回过神来，“只是想到当初答应过你爹要好好照顾你，却没有做到。”
“是慕儿不好，不怪师父。”苏小慕赶紧道，“师父不用放在心上。”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我和飞天都不称职。”
苏小慕站起身跪了下去：“慕儿不肖，让师父伤心了。”
她满脸惶恐，就像以前每次犯了错被他抓住的时候一样。
罗清扬看着她，突然很想将她这张倾国倾城的脸毁掉，如果她不是生得如此美丽，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
十岁那年，他带她下山买米，她偷偷的溜去闲逛，遇到一群半大的孩子。那些孩子为了能搏她一笑，互相混战，个个都被打得鼻青脸肿，有两个甚至被打断了胳膊，造成了永久性的残疾。
那一次他很生气，要重罚她，准备了三根藤条放在案上，她吓得浑身发抖，跪在他面前连认错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他举起藤条，却始终下不了手。
犹豫了足足有一刻钟，他闭着眼睛将她狠狠打了一顿。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开始很怕他，再不敢像以前一样在他面前撒娇耍赖，连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
如今十年过去了，她的脸上又出现这副神情，他的心疼得无以复加，似乎十年前的疼痛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她一直都是他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小徒儿，为什么两人竟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罗清扬模了模自己的心脏位置，这颗心已经疼得碎掉了吗？它对他的影响似乎已经超过了大脑，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已经温柔的将她扶了起来。
“师父…”
听到她的声音，他又开始生自己的气，明明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为何总是控制不住要去心疼她？他怎能如此是非不分？
然而，事情发展到了今天这一步，并不是她一个人犯下的错。
她私自下山的时候虽然已经十八岁，却毫无江湖经验，所以才会轻易中了周沐阳的****，如果他一早便带她下山游历，或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又或者，他没有对她太过严苛，她便不会因为害怕受罚而离家出走。
他跟她沟通太少，向来都是责罚代替教导，是他将她推向了深渊。如今，他又怎能推卸责任，任她继续为祸武林？
他将她养大，便要对她的一切负责，包括她的罪孽。
思绪良久，天色渐晚，山间有些清凉，苏小慕单薄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罗清扬除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说道：“回去吧。”
“师父…”苏小慕惶急的喊道，“能再多呆一会儿吗？”
明天就是攻打丐帮的日子，她没有机会再跟师父一起了，这最后的一天，她不想与他分离，就让她再任性一次吧。
罗清扬叹了口气，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师父，你…可以抱一抱我吗？”苏小慕轻声问道，像是怕他拒绝，又立刻道，“不可以也没关系。”
罗清扬将她拉入怀中，紧紧的搂着她，就像搂着一件极其珍贵的宝贝，不敢有丝毫松手，仿佛她轻易就会落到地上摔碎掉。
苏小慕把头埋在他的怀中，不由得啜泣起来。师父，慕儿好贪恋你的温暖，可惜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罗清扬轻轻抚模着她的秀发，任她哭了个痛快。等她慢慢平静下来，他从怀里掏出一条浅蓝色的缎带，将她头上已经泛白的那条换了下来。
“师父是不是太小气了？这条缎带你已经用了五年，师父也没有买新的给你。”
他本想转移话题的，谁知话一出口，苏小慕的眼泪更加汹涌了。
“师父，慕儿真的好后悔，如果当初慕儿没有任性出走，就不会…一切都是慕儿的错，如今还连累师父被正派人士误会和苛责，慕儿真是罪该万死…”
她未施脂粉的脸颊上泪珠晶莹，仿若沾上露水的青翠绿叶，美得令人心惊。罗清扬心中隐约感到一丝不妥，下意识的将她往外推去。
苏小慕扑通一声跌入溪水当中，虽然罗清扬立刻便将她拉了起来，但她身上已然湿透。
他的外衣本来披在她的身上，却在落水的时候被溪水冲走，只剩下她的黑衣湿湿的贴着身体，顿时曲线毕现。两人尴尬无比，罗清扬转过身去，苏小慕打着冷颤说道：“师父，你…你先回去吧。”
罗清扬又怎能丢下她一个人在这山间？她虽是练武之人，但一向身子娇弱，此时浑身湿透，很容易便会着凉。只是他只剩下一件单衣，如若除下，便会半身赤.luo，在徒儿面前实在有些失仪，一时之间颇觉为难。
但就算他主动回避，她这样走回去也是不妥，天魔教大多是男人，这个样子被人看到，不知又会引起怎样的风波。权衡之下，他月兑下自己的上衣，裹在了她身上。
“先在这里把衣服烤干再回去。”
他扶她到林中坐下，捡来一些枯枝，生起火来。
苏小慕坐在火堆旁不敢看他，此时天色已晚，他们一人浑身湿透，一人半身赤.luo，气氛既诡异又暧昧。
“我去拿些粽子过来给你吃。”饿着肚子更觉寒冷，罗清扬想起那篮粽子还放在小溪旁边。
“师父…”苏小慕叫道，“别走，我…我怕…”
这林中本就阴暗，天又将黑，有种阴森森的感觉，虽有火光，苏小慕仍是不敢独处。
罗清扬只迈出两步的腿又收了回来，走到她身边，说道：“别怕，师父在这里。”
苏小慕紧紧搂住他的腰：“师父，别离开慕儿，慕儿好怕。”
她整个人都在发颤，声音听起来那么惶惑无助，罗清扬忍不住将她往怀里拉了拉。
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衣服湿湿的将彼此的肌肤隔开，明明是冷冰冰的感觉，却不知为何两人都浑身发起烫来。
苏小慕从未与任何男子如此亲密接触过，周沐阳曾多次帮她换药，也只是一般的肌肤接触，并无进一步的越矩行为。
此时罗清扬却似乎要把她揉进他的骨子里去，苏小慕有种两人即将融为一体的感觉。她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好想…亲一亲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