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牢暗无天日,只有房顶一角有些微光透入,勉强可以视物。苏小慕脸色苍白的被锁在这里,锁骨上被刺穿的伤口并没有经过任何处理,血迹就那样凝结在上面,和铁链粘在一起,随着她的喘气上下起伏,就像被凌迟一般。
手腕上已经被铁索勒出血痕,娇女敕的肌肤早已不复存在,几乎可以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左肩和喉咙的剑伤倒是被人匆匆包扎了一下,只是处理的太过潦草,并没有减轻她丝毫的痛楚。
被关在这里已经两天,还是三天?她记不得了,被送进来不久她就痛晕了过去,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这里只有她一人,浑身剧烈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而她却不知道这种疼痛要持续到何时。
她已经连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三师叔,你看到了吗?她变成这样都是你亲自下的手。”江淮风和罗清扬站在石牢上方,从一个孔洞往里窥探。
“不可能,我怎会如此对待慕儿?”罗清扬看清她的惨状之后,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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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今天上午才醒来的,一睁眼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而江淮风正在旁边照料着他。
“三师叔,你醒了?”江淮风的声音毫无感情。
“我为何会在此处?”
“三师叔重罚了师妹,许是被她气得晕过去了吧。”江淮风答道。
“慕儿?她在何处?我何时有重罚她?”
“师妹被关在石牢思过,三师叔竟不记得了吗?”
他真的不记得了,只记得几日前的夜里,他在黑水潭口的的悬崖边见到苏小慕和一个中年男子在一起,两人却当面错过,之后他便日夜在那里等候,希望她再度出现。然而第三天,段星辰突然到来,说道苏小慕已经被江淮风抓住,关押在天音山,要被正派众人处以极刑。
他立刻便想赶去,却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随即就晕了过去。等再次清醒,已是身在天音山,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江淮风,而他却告诉他,他重罚了苏小慕,亲手将她的琵琶骨刺穿,用铁链锁住,将她关在石牢受苦。
他不相信,他怎会做出这种事?他爱她、疼她还来不及,怎会如此伤她?但江淮风信誓旦旦的说道的确是他所为,并带他到石牢“观看”苏小慕的惨状。
见他仍然不信,江淮风冷笑道:“如今各门各派的掌门都还在天音山,个个都在赞三师叔你深明大义,三师叔若是不信,尽可以去问问他们。”
他果真去问了,然而每个人都告诉他,不错,的确是你当着天下人的面对她施以重刑,那铁链是你亲手穿入,也是你下令将她锁在石牢,以赎她残杀正派之人的罪孽。
就连空心大师和云德道长也是这样说的。
事实是如此的可怕,他竟再一次伤她至此。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他根本无法主宰自己的行为,而对她做出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来。
他拼命回想,但无论如何努力,他脑子里只能迷迷糊糊闪过一些片段,始终无法连成一片。
他没有去见苏小慕,而是独自回到了房中,心里的痛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如今她的功力如此厉害,连周沐阳都不是她的对手,唯一能伤她的人,便是她最敬最爱的师父。
他知道自己一定是被人利用了,甚至可能像她当初一样,中了周沐阳的****,一切的行动便都只能听他的吩咐。
回想起当日的情形,段星辰怎会无缘无故跑来告诉他苏小慕的下落?自然是受周沐阳的指使,而他竟丝毫也没有怀疑,就这样着了她的道。
他突然记起昏迷的时候有个声音一直在跟他说话,他烦躁的想捂住耳朵,却怎么也挡不住它,它仿佛不是从耳朵里进来的,而是从每一个毛孔钻入他的心里。
那个声音翻来覆去的向他诉说苏小慕杀了多少无辜的正派人士,是怎样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女,甚至连死在她手上的那些人的惨状也都有详细的描述。它说她不仅杀人,还企图勾引自己的师父,想与他乱.伦,完全不顾及师父的侠义声名。
他迷迷糊糊间被这个声音蛊惑着,听从它的指令,来到了天音山,之后的事他就完全不记得了。
他根本没有想过要伤害苏小慕,他怎么舍得再伤害她?可是虽非他所愿,却的确是他做出来的,还是当着所有正派人士的面做的。
她一定不会原谅他,他竟然将他们之间的爱意忘得干干净净,只记得她所犯下的过错——而她并非有意犯错,她一直都是被逼的。
他想去石牢将她救出来,不管世人说他背信弃义也好,出尔反尔也好,他只想将她带走,可是他还有什么资格去面对她?
他曾经对自己发过誓,要好好的照顾她,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到丝毫的伤害,如今却又亲手将她推上了绝望的巅峰。
他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
*
“江淮风,你果然够毒辣,是做大事的人。”周沐阳和江淮风站在山间一片竹林中。
“如果她没有变成这样,怎会留在我的身边?”
“你不怕她恨你吗?”
江淮风哈哈一笑:“恨?她要恨的是罗清扬,是她最爱的人把她害到如今这步田地,她恨我做什么?”
“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可惜她永远都没有机会得知真相了,石牢便是她最终的归宿。”
“叶世礼和楚纷飞的情况怎样?”
“他们两个受伤很重,不过并没有生命危险。”
“很好,我要将他们带回黑水潭。”
“他们如今对你还有什么用?”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周沐阳淡淡的说道,“我会让陆丰来接他们,你去安排一下。”
“好。”
为祸武林的魔女被擒,再不能兴风作浪,正派众人在天音山逗留了几日,便陆续散去。有人去找罗清扬道别,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去向。
叶世礼和楚纷飞都被江淮风秘密送往山下,交给陆丰带回了魔教,周沐阳却一直留在天音山,也不说自己究竟意欲何为,江淮风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但罗清扬终于不见了,他不用再提防他,心里的大石总算落下。
苏小慕以后都是属于他的了,他来到石牢欣赏自己的战.利品。
*
苏小慕浑身一点生气都没有,昨日派人送来的饭菜还放在地上,完全没有动过。江淮风很不爽,他明明有叫人喂她吃饭的,她这是想饿死自己吗?
“师妹。”他走到她面前叫道。
苏小慕一直闭着眼睛,闻言并没有睁开,只有忍受剧痛的粗粗的喘息声,成为唯一能证明她还活着的证据。
“三师叔已经走了。”他又说道。
她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似乎对他的话完全不为所动。
“他这样对你,你还想着他?你早就该对他死心了,醒醒吧。”他恨不得能将她摇醒,却又因害怕增加她的痛苦而不敢轻举妄动。
“只要你点一点头,答应嫁给我,就可以立刻出这石牢,铁链我也可以为你取出,我决不会像他那样待你,不管你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恶事,我都会一直爱你,保护你,师妹,你说好不好?”他的语气变得很温柔。
苏小慕仍然毫无反应,江淮风不仅有种自说自话的感觉。
“你为何总是执迷不悟?难道这世间便只有罗清扬一个男人?你如此爱他,他又回报了你什么?若不是空心大师阻止,你已经死在他手上了!”
“你宁愿一辈子在这石牢受苦,也不肯答应我吗?难道跟着我,会比在这里更加让你难受?”江淮风忍不住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了两下。
她琵琶骨中的铁链跟着剧烈的晃动,将已经结痂的伤口锉出血来,让她疼得满头大汗。
她终于睁开了眼睛,随意望了他一眼,说道:“你连周…周沐阳…都不如…”
“你!”江淮风气得说不出话来,周沐阳一直以来都只是利用她,而他才是真正爱她,她却竟然说,他连周沐阳都不如。
他没有再说话,气冲冲了走出了石牢。
片刻之后,另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少主,你还好吗?”来人是周沐阳。
“我早知…你会来…”苏小慕艰难的说道,“你…走吧。”
“我带少主一起离开。”
“我…不…去…”一字一句都说得那样艰难,她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了。
“罗清扬虽然不要你了,但你的十三师叔和叶叔叔都在魔教,你不想跟他们团聚吗?”周沐阳的声音蛊惑着她。
“**…**…对我没…没用…”苏小慕一语道出他的企图。
如今她已然了无牵挂,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已经无法对她产生影响。
“我并没有要用****对付你,”周沐阳道,“难道我平时都对少主很凶,所以偶尔温柔起来,少主便会怀疑我的用心?”
苏小慕缓缓闭上了眼睛,周沐阳运起内力,将绑住她的四条铁索全部震断,又将她琵琶骨上的锁扭下,随即将铁链从她身体中抽出。
苏小慕痛得立时晕了过去,周沐阳将她抱在怀中,温柔的说道:“少主别怕,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