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具尸体是第二天被人发现的,已经焦头烂额的付景林再也无法淡定了,向派出所报了案。经过刑侦大大队驻派出所中队的现场勘查,很快就确定了三人的死因,其中,老宋头是因为惊吓过度诱发心脏病死亡,两名矿工则是其中一人杀死了另一名工友后,自己也受到强烈的刺激而倒地致颅脑损伤,继而引发猝死。这一点,有法医在那名至死仍死死抓着半截焦糊的手臂的矿工的脑干里发现了大量的出血点的鉴定结论做佐证,因此,这起案件在发生的时候,就已经在客观上宣告了破案。
结局多少有点出人意料,也有一些谜团还没有解开,诸如两名矿工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去到锅炉房里,杀死工友的矿工的作案动机又是什么之类的,但是,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了,剩下的,就是需要付景林来善后了。
不用说,本就在资金上捉襟见肘的付景林免不得又要拿出一笔银子来安抚死者家属,没办法,付景林只得从所谓的小额贷款公司拆借了一笔高利贷,以解燃眉之急。
这档子事儿出完,公司内部再也无法保持平静,矿工们私底下是窃窃私语,说是问题肯定是出在那具打地下挖出来的棺材及干尸身上,因为明摆着,死的人都是那天冒犯过干尸及参与了后来的烧尸行为的人,比如黄三子,比如崔大钥匙,比如两名矿工,并且死因大都上都是后心受重创,而那名干尸被从棺内弄出来暴尸的时候,后心不也插着一根棺材钉吗,这一切,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看来,是那具干尸阴魂不散,来索命来了。
一时之间,矿区内人心惶惶,谣言四起,大部分矿工都有了辞职的打算,生怕再干下去会给自己也带来杀身之祸。
如此一来,付景林也坐不住了,连夜拿着棺材钉,在好友的陪伴下,找到了雅尔市最有名的阴阳先生罗瞎子,想求他帮着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罗瞎子四十多岁,面黄如金,骨瘦如柴,一只眼睛天生全盲,号称独眼断阴阳,在呼伦贝尔地区,乃至东三省的蓝白两道都有些名气。
听了付景林的讲述,又用独眼仔细看了看那根青铜的棺材钉,罗瞎子半响没说话,片刻,才低声说道:“付老板,这根棺材钉上刻的纹络很古怪,即像满文,又像蒙古文,我琢磨着,应该是老年间关外萨满教专门用于宗教仪式的祷文,至于内容是啥,恕我才疏学浅,真就爱莫能助了。”
“但总之,应该是不详之物,因为按你说的,是在古尸的后心发现的,那种手法,多半是一种魇术,是想镇住尸体,不让其鬼魂死后作祟,而你拔了棺材钉……”罗瞎子这后半句很关键,付景林当时就见汗了。
一见付景林面如死灰,同来的朋友挺不落忍,就问罗瞎子能不能给想个办法破一破,过了这道劫数。
因为引荐付景林来见罗瞎子的那个朋友是他的老主顾,还带点儿**色彩,都是吃江湖饭的社会人儿,罗瞎子不能不给面子,就“屈尊移驾”到鑫鑫矿区实地来看看风水,行话叫堪舆。
在沿着出事的二号井走了一大圈之后,汗流浃背的罗瞎子一皱眉头:“付老板,不是我老罗不尽力,只是这里的风水与那古尸下葬时,早已是大相径庭,我根本看不出原来这里是煞地,还是啥的,自然也就无法推断出当初在这里埋棺的真正目的,抱歉,抱歉。”
罗瞎子说得是实情,这片地方在五八年大炼钢铁的时候,树木被成片砍伐了去炼钢,后来**时,知情们又到这里战天斗地,填湖造田,将原有的地形地貌改得面目全非,早就不是当初的山势水脉了,难怪罗瞎子会犯难。
“那……怎么办啊,罗师傅,求您给指条道儿,我必有重谢。”付景林一看罗瞎子都说没辙了,也泄气了,遂有气无力地问道。
“唉,”罗瞎子打了个哎声,“你以为我是那些蓝道骗子,用狠话诈你钱财呢,实话说了吧,在这井下,绝不只是这一口棺材,很可能是个墓葬群,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赶紧关了公司,再找一家大一点的寺庙,求一块得道高僧加持过的金镶玉,刻上你的名字并带在身上,兴许能躲过这一劫。”
临走时,罗瞎子死活没要付景林的酬金,这可不是好事,付景林也知道,这说明罗瞎子已经将他视为半死之人了。
罗瞎子的谶语在矿区里不胫而走,那些本就疑神疑鬼的矿工们这下是土地庙着火——彻底慌了神了,一个个打起包裹,都溜之大吉了,谁也不想给付景林陪葬。
于是,原本机器轰鸣、人声鼎沸的厂区就成了我们来时见到的萧条景象。
听完了那四个更夫的讲述,黎叔儿一笑:“大伙都走了,你们四个咋不走,你们不怕死啊?”
那矮胖的更夫一阵苦笑:“我们四个都是老跑腿子,没家没业,没儿没女,死哪儿就埋哪儿了,怕啥?”
我和胖子相视一笑,这四个更夫之所以没走,除了他们自己说的那个原因,恐怕还有一个不好说出口的,亦是更主要的原因,那就是他们还可以利用打更的便利,将厂区里的铜铁、电机等设备盗卖出去谋利,要不然,他们刚才怎么会那么凶狠地攻击我们,一定是以为我们也是想趁火打劫、利益均沾的“同行”了,虎口夺食,焉能不激?
黎叔儿自然也清楚他们的底细,却没点破,只是站了起来,伸手一指那矮胖子:“走,领我们去出事的二号井看看。”
“啊?”矮胖子一愣,随即苦着脸尿唧道:“去那里、干啥呀?”
“随便看看,对了,给我们找三盏矿灯,三盏就够,你不用下去。”
黎叔儿说话一向不容置疑,矮胖子不敢再磨叽,加之听到黎叔儿说不用他跟着下井,顿时松了口气,忙不迭给我们找来三顶带头灯的安全帽。
到了二号井,一些大型采煤设备尤自立在那里,几车运出来还没来得及卸的煤车停在小轨道上,现场凌乱不堪,粉尘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