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单做了一下死者的骨龄测试,年龄应在45岁至55岁之间……"冷小烟刚说了一句,就被我打断了,"怎么年龄误差这么大?"
"咱们设备有限,我只是通过拍摄死者左手手腕部的x光片,再通过x光片观察左手掌指骨、腕骨及桡尺骨下端的骨化中心的发育程度来确定骨龄的,但可以确定死者是一名中年男子,而且,死者腿部腓骨位置,就是大/腿上残留的皮肤光滑细腻,看起来营养良好,不像是长期从事体力劳动,还有,死者的颅骨坍塌处虽然有焚烧的迹象所致,可也不能排除被外力极大导致的可能性。"冷小烟说完,就看向胖子。
"这些情况也没什么啊,至于让你们这么神秘吗?"我还是没有猜透冷小烟和胖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你知道那间屋子的主人刘建设的自然情况吗?"胖子接着冷小烟的话音继续说道:"刘建设现年52岁,原来是机械厂的团支部书记,机械厂倒闭后,他常年举报原机械厂领导层在资产评估清算期间变相贱卖国有资产谋利,是有名的上访老户和重点人,最近,在与江苏竞中房产开发公司就拆迁补偿款谈判期间,他又被那里的居民们推举为代表,据说刘建设很能说,还懂一些法律知识,同开发公司顶得很硬,还组织居民与那些拆迁队的人打过几场硬仗,被砖厂派出所行政拘留了15日,但由此在机械厂居民中威信更高了,成为了反拆迁群体里的最高领袖,这一点,够重要了吧?"
我终于明白了冷小烟和胖子想表达的潜在含义:"你们的意思是,刘建设看似死于一场普通的火灾,但实质上却极有可能是被拆迁人员打昏或打死后,在伪造成被失火烧死的假象,对吗?"
胖子点点头,冷小烟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那家江苏竞中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底细你们查了吗?"我想了一想,问了一句,如今这些房地产开发公司多如牛毛,几个人攒个几百万就敢注册成开发公司,然后到了某地后,透过种种非法手段从市政府手里拿下地皮,再向当地银行贷款盖楼,等楼盖好了(质量自不敢恭维),就宣称破产,将那些楼抵押给银行,自己则拍拍屁/股,拿着大笔的现金闪人,给当地留下了一片片有价无市的空楼、鬼城。
在这期间,往往会有各方的黑恶势力参与其中,分一杯羹,胖子这么一说,难保刘建设的死不会与黑恶势力有关,要是这样的话,那这起案子的性质可就变了,就不是单纯的杀人毁尸那么简单了,还会涉及到暴力拆迁、官商勾结等等错综复杂的关系,我们要是处理不好,就会被扣上破坏当地招商引资的大帽子,那可就悲催了。
"你们向张航、李国志汇报了吗?"我问了一句。
"你傻了吧,忘了皇甫介端局长和雨嫣妹子提醒咱们的话,他们都不一定是什么好鸟,陷害咱们的幕后黑手很可能就在其中,跟他们说,你作死呢是吧?"胖子瞪了我一眼,无疑是在告诉我,你丫左脑袋进水了,又脑袋进面粉了,这么一晃荡,就成了一脑袋浆糊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咱们想到一块去了,只是,这些内容除了你们俩,还有谁知道?"
"潘正扬协助我做的骨龄鉴定,不过,他不会想这么深,那小子现在在文工团处了个女朋友,整天的心思全放在怎么取/悦女朋友上了,呵呵"冷小烟笑着说道。
"对了,我总觉得以刘建设赤贫的身份,不应该有那么良好的皮肤啊……"冷小烟看向我们俩,再次强调了死者皮肤存在的疑点。
"这个,比如说死者的那层较为粗糙的表皮经过水的浸泡或火灼,表皮月兑落,露出下面细女敕的真皮,是不是就会造成这种假象呢,咱们可以将死者的组织和骨骼送往沈阳刑警学院进行鉴定,很快就会有答案的。"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向李国志报告一下,当然,只是限于先将死者的检材送去做鉴定,其他的一概不谈,只是说还在调查中。
胖子和冷小烟都同意我的提议,毕竟李国志是大队长,我们出完现场不向他及时汇报,从纪律上和办案程序上都说不过去。
我是和胖子一起去向李国志汇报的,周文龙正好也在李国志的办公室里。
听完我们的汇报,李国志和周文龙的表情都轻松了许多,但也有些许的失落,李国志说道:"看来,这八成是一起火灾事故,本来还以为是一起命案,能让你们俩一显身手,也算是新官上任烧一把旺火,这下瞎了,等下一次吧,呵呵"
周文龙接茬道:"具体的工作你们就看着安排吧,不用事事都向我们汇报,李队和我对你们俩可是抱有很高的期望,我们都快到站了,接下来警队的重担就要你们俩撑起来了,可别松劲儿啊。"
我和胖子谦虚了几句,以还要开案情分析的队务会议为借口,离开了李国志的办公室。
"他们的态度,不奇怪吗?"在我的办公室里,胖子看着我,笑得很古怪地问道。
"别总是疑神疑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吧。"我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心里也是疑虑重重,却又不知该怎么表述,只能静观其变。
第二天,在报请张航同意后,由潘正扬带着死者的检材去沈阳刑警学院做鉴定,本来是冷小烟想去的,但考虑到怕最近再出大案子,张航最终还是决定让潘正扬去,那小子是一万个不乐意,抱着手机奴颜婢膝地向女朋友解释了一个多小时,才哄得美人恩准放行。
鉴定结果也得一个多星期才能出来,在这段时间里,我们集中排查了刘建设的社会关系,获悉他的爱人五年前因乳/腺癌去世,唯一的一个女儿因患有精神疾病,三年前意外失踪,生死不明,在雅尔市没有其他亲戚,是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加鳏夫。
刘建设平常与人联系也不多,主要的活动就是打零工、拾荒和到北京上访,直到老机械厂住宅区被列为拆迁重点区域后,才再度活跃起来,组织原住民与开发公司、政府部门和拆迁队斗智斗勇,文武全来,被那些拒迁户视为主心骨与领导者。
就在我们开展走访调查期间,又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消防部门给出了起火原因,说是根据现场确定的起火点在土炉子附近,可以认定系由于死者在点火做饭的时候,不慎用木柴引燃了室内存放的垃圾,才引发火灾;另一件就有些麻烦了,那些原住民在得知刘建设死亡后,竟然打着横幅到市局大门前喊冤,说是刘建设是被开发公司和拆迁公司雇凶害死的,目的就是让拒迁户们群龙无首,迫使他们就犯,要求公安机关尽快破案,严惩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
出了这么大的群tixing事件,市委书记沙宝泉和市长张正都被耿维新打了电话,要求立刻平息事态,绝不允许在经济形势分析会召开期间出乱子,让莅临会议的省领导对雅尔市的建设产生不良印象。
耿维新放下电话,把我和胖子叫到他的办公室,破例没有骂我们,而是和颜悦色地让我们力争在的时间内结案,并将案情公诸于众,消除那些拒迁户的对立情绪。
"本来就不是啥大案子,都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在背后鼓动、挑唆,想趁机给政府施压,达到个人目的,这些上访户啊,一开始还让人同情,可到了后来,就开始变质了,只要有利益,什么事儿都敢干,有时候甚至比犯罪分子还可恶,需要严厉打击,绝不能手软,咱们是公安机关,得听谁的话,当然是听党委的话,对吧?"耿维新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一眼,"你们俩已经是环节干部了,还是局里的后备干部,一定要在大是大非上把握好自己,自觉地在思想上和行动上与局党委,乃是市委、市政府保持高度统一,明白吗?"
我和胖子点了点头,表态一定以最短的时间查明案情,以正视听。
"你们成熟的很快,看来年轻人经历一些挫折和磨难并不是坏事嘛,"耿维新含笑看着我们俩,满意地笑道:"对了,听说你们俩都要好事将近了,到时候记得通知我去证婚啊。"
胖子一脸憨笑,我老脸一红,引得耿维新大笑道:"你他妈就是没有龙五锋实在,搞对象是正大光明的事儿,你夹咕(东北方言:做作、拘谨)啥玩意儿,雨嫣都和我说了,小子,我那干姑娘眼光那么高,居然能被你拿下,行,给咱们警察长脸!对了,雨嫣回来了吗,我请你们这两对吃顿饭,乐呵乐呵。"
"还没回来,不过快了,等雨嫣回来,我们请您吃饭,哪能让您请我们呢,呵呵"我自然了一些,赶紧献媚道。
"好,你他妈也算是我半个儿子了,请我也是应该的,滚蛋吧,该干啥干啥去,别让我挨市领导的骂就行了。"耿维新大笑着一拍桌子,将我和胖子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