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真的很静,虽然以是超过9月半的天气,可还是有点热,蛐蛐的叫声透过那微微泛进淡淡月光的两扇木门,飘了近来,却宛然没有丝毫的风。
竹园在床上翻了几次身,终于是坐了起来,用手撩开蚊帐,就着拖鞋,吱呀一声打开了那两扇并不沉重但却丑陋的木门,走出了低矮的土房,走几步,忽的才想起现在是晚上,估模着有一点一刻了吧。怕惊动别人,就坐在了院子中的青石上,听祖辈说,这青石至少传了三代了。也是,穷苦老百姓能传下来的除了破罐烂袄,留下块青石也不错,更值得庆幸的是,旁边是还有一块白石的。“估计这一青一白还是对夫妻呢。”竹园挪了挪坐在青石上的**,看着白石心里想到。
明天的这个时侯估计应该是躺在大学宿舍的床上了吧,说不定还正和素未蒙面的仁兄们开着卧谈常会。
忽的感觉有点凉了,竹园拖着鞋去了趟厕所,掩上了吱呀的木门。再次躺倒在了床上。一时兴起从收好的包里又拿出了那厚厚的录取通知书的信封,高兴的看了起来。“西北电子科技大学,计算机学院……”竹园悄声的念叨着。竹园忽的想起了上个月自个瞎填的志愿表,记得当时第一志愿是填了中山大学的,毕竟是自个考劈了,让西北电子科技大学收留了也不错,毕竟据说西电的就业率还蛮高,貌似是98%呢。再想想自家的环境,补习一年也不太现实。“西北电子科技大学,西电,挺好。”竹园给自己打了打气,用手捏灭了半靠在蚊帐边那橘黄的灯泡,睡下了。
……
不知几点,邻居家养的那几只公鸡不安分的叫了,竹园懒懒的揉了揉还半眯着的眼睛,从床边模上了眼镜,带着起来了。
吃了饭,“老三,该走了吧,早点赶车,凉快。”一个微胖的女人冲着正在倒腾行李的竹园说道,透着泛着鱼肚白的天,可以看见那女人些许花白的头发,说是苍老吧,也算不上,毕竟才四十来岁,而且竹园也是继承了这女人的白发基因的,上初二时头上就有了白发,“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竹园总是拿这句话调侃自己,庆幸的是现在的竹园是看不见白发了,留着一头的黑发,染了,左偏分,有点学生头的味道,学生嘛。
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竹园的母亲。母亲一下扛起了红色的行李箱,朝着100开外的水泥街道边走去。
“妈,拖着走嘛,你这样多累,这行李箱又不是没轱辘……”竹园不解得问道。
“这段是泥巴路,石子儿多,费轱辘,等到了水泥路上再拖着走吧。”竹园的母亲并不回头,照直向前走着。
“老三,去了好好学,将来要长大出息!”一个四十五岁上下的男人,站在两间砖房的大门前,说道。砖房还算高,可就一层,而那门却出奇的大,大的很不协调,男人手里攥着个水杯,倚在门框边,男人不高,但却很瘦。这样一幅场景竹园看了感觉很不协调,可它依旧存在。
这幅不协调的场景的背景——那两间砖房,还有竹园昨晚睡的那土房,都是竹园家的,自然,那个倚在巨大门框边的瘦弱男人也不是别人,正是竹园的父亲。
“知道了,爸。”竹园冲着父亲挥了挥手,背起了不是很大却塞得满满以致有点畸形的包,走出了了这个不是很大却有三户人家组成的院子,径直向水泥街道走去,那条街的名字不是刀郎里唱的“八楼”,它的名字叫“南新街”,竹园要赶得汽车也不是“二路”,而是“商南——西安”的。
竹园的母亲是要把竹园送到学校的,到了汽车站,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母子二人一并上了“商南——西安”的班车。经过4个小时的摇曳,这辆并不很新亦不是很干净的小巴,便会载着竹园的梦想,出现在古城西安的火车站了……
(四个小时后,西安火车站汽车站旁。)
“妈,咱到西安了!”竹园开心的从车上拽下背包,冲着母亲喊道。
母子俩都是第一次来西安,有些许的兴奋,但转瞬被西安的气势压倒,瞬而变成迷茫。毕竟二人住在一个叫做“商南”的小县城里,“商南”是搞着“金丝大峡谷——中国第一奇峡”的旅游的,可毕竟是个小小的并不富裕的县城,往西安一摆,就裹破棉袄的碰着穿皮尔卡丹的了。
“不是说火车站旁有学校的人接么……”竹园的母亲嘟囔着,拖着大箱子和竹园在火车站边开始转悠。
只见火车站边的横幅一字排开“热烈欢迎大学的新同学”“喜迎***大学的莘莘学子”等类似的横幅目不暇接。终于,竹园在一个小旮旯了看见了“西北电子科技大学新生接待处”的字幅。有了家的感觉。
不一会,在这条红字幅下,聚集了不少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正在竹园迷茫的时候,只见一个带着白色凉帽,穿着白色体恤衫的姑娘说话了:“大家跟着我,到那边去坐车,到我们西电的新校区……”人群蜂拥相随,很快竹园被人流挤得离那姑娘高举的小旗子的位置越来越远。
千辛万苦,竹园和母亲终于挤上了第二辆绿色的大巴,竹园感慨道“这车可真漂亮,还是绿色儿的,咱以后的校车啊。”
车子启动了,竹园有幸站在了司机师傅的旁边,司机师傅递过来一个折叠小凳说“给,娃,坐下,当心刹车摔了”。
竹园道了声谢,坐下,便开始透过挡风玻璃欣赏起了古城西安的美景了……
(西北电子科技大学新校区,小太阳,下午)
“两点多了吧,”竹园估模着,绿色儿的大巴缓缓地拐入了一个远观并不气派的也不大的电动门,竹园坐在基本和司机并排的位置,看的真切,激动的心情开始加载不安的小程序了……“这学校到底行不行啊……”
竹园第一个走下了大巴,刚把包拖下了车,“欢迎新同学!”一个穿志愿服带着白色小帽的女生冲着竹园就喊。竹园倒是退了一步,有点小吃惊了。后来才知道这些志愿者多是大二的学生,在新生入校前提前几个月申请当志愿者的,能有个女志愿者是蛮幸福的,大半都是能抗包抗箱的男苦力,不过也不白抗,多半是来物色小学妹的(也许是谣传吧)……
竹园和母亲背了包,拖着箱子,在下车的地方转悠起来,不转不知道,一转不得了,原来下车的地方是个三层楼的餐厅,那名字竹园估计是一辈子也忘不了了“竹园餐厅”,“好想是专门为我开的一样”,竹园暗自调侃道。
因为竹园在通知书的信封里是看见了助学贷款的宣传小册了的,加上家里的钱都凑给姐姐当学费了,自个只带了剩余的四千块钱,剩下的全权寄希望于助学贷款。这也是竹园放弃补习,来西电的一个原因。因为欠费生的缘故,竹园得走绿色通道了,先是排队让计算机学院的书记签字盖章,然后说是一个资质审核什么的。搞的像个招聘会的面试,区别就在于不是说自己有多有才,有多能干,而是究竟有多穷,穷在哪里。
排了半个下午,基本是都弄好了,终于可以跨入宿舍大门了,天下起了雨,竹园的母亲说“咱买把伞吧”,说着递给竹园20块钱。竹园看见了悬在两栋楼之间的宛如碉堡的一个超市,便从旁边的学生公寓跑了上去,这宿舍楼的设计别出一格,是的的确确出乎了竹园的意料了的,两栋楼面对面,中间连天一线天,上面架个碉堡,装扮下就是超市了。最有意思的是公寓的正门是在2楼的,长长高高的楼梯就像一个人的舌头般延伸落地,竹园捏着20块钱奔进了伸出舌头的人头,九转十三弯的找到了碉堡的入口,由于雨下的比较大,竹园怕母亲淋的太久生病,急忙抓了把伞走到收银台。“35圆整”,收银员专业的面无表情,专业的说。“贼!”,竹园楞了下,“西安的东西怎这贵咧……”心里嘀咕着,忙回道货架,调了半天,终于找了把20块的伞,上面印着个女的,传说中的范冰冰。
竹园撑开伞,给母亲打着,可母子俩却迷了路了,不知道所谓的海棠6号楼究竟在哪,竹园忙截住准备杀进宿舍楼的一个兄弟问起路来了。
“哦,这是竹园2号楼,你说的海棠6号楼要先从这转出去,再向前转到主干道,然后就能看见了,快走到了在转个弯……”瘦瘦的男生,但很热情“得,要不我把你们领到主干道吧”。
“竹园公寓?”竹园顿时觉得母亲给自己起了个好名字,虽然从小学到大学有n个老师先入为主的把竹园当成女生。
竹园忙提着包尾随。
路上彼此健谈。竹园方知想当志愿者不是人人都可以的,这位仁兄如此的热情都没挂上号。看来西电狼族一派人丁兴旺的紧呐。瘦瘦的热心仁兄和竹园打着同一把伞,越聊越投机,一开心说“我给你们讲个咱西电产的笑话吧”,清了清嗓子:
“小时候,爸妈教育我:‘要好好学习啊,中国现在的男女比例是1。6:1,你要是不好好学习,将来找不到老婆,就是那个6了!’
于是我发奋学习,终于考上了大学,可进了西电才发现,男女比例7:1,我依旧成了那个6……”
讲完,热心的仁兄自己便笑了,竹园一愣,想了会忙陪笑起来。
“就送你们到这吧,喏,那就是你说的海棠6号楼了。”仁兄闪遁。
竹园的母亲开始了唐僧般的教诲:“我刚咋听那娃说找老婆啥的,你可别学坏了,你现在还小,好好学习,以学业为重,找媳妇啥的以后的路长着咧……”
“知道了,妈”,竹园一个劲的点头,心里却默默记下了那位瘦瘦的仁兄奉献的笑话。
经过迷宫般的旋绕,竹园领了钥匙走到了125宿舍的门前,将钥匙塞入孔眼,一阵噪声,旋不动,换了另一把,还是旋不动。竹园抬头,“没错啊,是125啊”。竹园纳闷中。
喀咔咔,门开了。一个一米八的壮汉出现在竹园面前,光着膀子,竹园一下子想到了一个成语的错误用法,可用到这里确实恰当至极——身宽体胖。
竹园和母亲走进了宿舍,客厅里的一张桌子上围了一圈人,五个左右,同时抬头看着竹园,竹园看见桌上零落的扑克,知道他们在打牌。
“你们好,我叫竹园,是你们新来的舍友”。竹园有点紧张。
“你好,欢迎欢迎……”大家随声附和,停止了打牌。另一个身高近1。8的留着碎发的男孩走了过来,走在竹园的前面。这男孩怎一帅字了得。
竹园和母亲走进了a1-125,有4张床位,俨然已经入住了2位。
“这两个床位还是空的,你选一个吧”,那男孩说道。
竹园选了靠近门的那个,开始安置东西。等竹园的母亲帮着竹园安置好,便匆匆离开了,毕竟是男生宿舍,太多不便。
竹园一抬头,发现大家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打牌了,忙拿出包里的苹果,分给大家。“大家好,我叫竹园,以后还请大家多多照顾……”
竹园的母亲是要坐车回去了,竹园出宿舍送了。心里暗暗默念起了自己高三时瞎写的诗“奋志搏辉煌,蚍蜉不自量,不肖子孙王,以报父母乡……”,竹园的母亲说:“娃,好好学,学出个名堂,给我和你爸也挣口气,让竹家大院的人都瞧瞧我们竹家二房也有出息的娃……”
竹园说道“妈,你放心,我不会给老竹家丢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