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入人间花海来,做尽神仙也枉然。
在天下众人眼中,人间花海是一块圣洁的地方,没有杂垢,没有怨念,没有任何**。
不知多少人,穷一生能有缘一见者都是少之又少。可柳凡此时此刻,恨不得逃离这块地方,如果有地缝估计他早就钻了进去。
风一吹,飘来了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亭中的女子面纱一扬,露出的半张脸庞尤为白净,樱桃小嘴喘息着带起兰花的幽香。
虽然看不清容貌,却能感觉到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淡雅可人的气息,有仙子的傲然高贵,有老太太的平易近人。
似乎,她自画中走出,一眼便无法自拔。
柳凡和她静静地站着,彼此沉默,谁也不愿率先打破沉寂的气氛。然而,他们对视的眼神,似乎已经述说了一切。
半晌,柳凡清了清嗓子:“清萱,很久不见,你还好么?“
声音略有点呆板,生硬,却满含关切的意味。
清萱莞尔,语气又有些低落:“三百年了,离你上一次来见我已经三百年年了。“
柳凡苦笑,转过身子,看着成片成片的花海,有些出神:“如果我们能像这花一样该多好,没有人的喜怒哀乐,这么多年过去了,开的还是如此灿烂夺目。“
清萱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些艰难,不过最后还是把紧握在手中的小白玉瓶交给了柳凡,道:“我知道,你不愿在此多做停留,你要的珍珠茶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柳凡接过小白玉瓶,欲言又止,拾步而走的瞬间他还是回过头来的说道:“以后叫我柳凡吧,她很喜欢这个名字!没什么事,那我走了。”
清萱哭了,静静地流着泪,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般的脆弱。
就在柳凡刚步下石阶,清萱拭了拭泪水连忙喊住了他,道:“传说中最强之法的七厄将要出世,你有何打算?”
柳凡听了面色一紧,显得甚是凝重,脚下的步子更是活生生掐断了,喃喃自语说道:“莫非天下大乱之势已成定局,可就我现在的实力又能做些什么。“
清萱又继续说道:“黄祸生,普陀灭,那名为七厄之物的出现势必已成不争之实。这,对你或许是个契机。”
柳凡听了不由得苦笑,自嘲着说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我现在就是个废人么?我凭什么还有资格去争夺七厄,真是可笑至极。”
柳凡越说越激动,身体颤抖不已,压抑的心情找不到宣泄口,只能郁结在胸口,一遍一遍折磨他,摧残他的意志。
原本有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能力。如今,只能龟缩一隅,自怨自艾。
一个人不怕输,就怕输了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勇气。
清萱眼见处于崩溃边缘的柳凡,心头一软,眼泪又流了下来。
下一刻,她莲步轻移,走到柳凡面前,双手紧握住他的手臂,眼神如刀,狠狠地说道:“我记忆中的皇甫……柳凡,他很傻,傻到明知前面是万丈深渊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因为,他有一颗执着的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那时的他是一个铮铮铁汉。可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看看你是什么样子。莫要说我看不起你,怕是连小瑶都会很失望。”
柳凡崩溃了,整个人瘫软着跪了下去,面如死灰,泪却落不下来。
清萱一番话说得他都是伤,而且都是看不见的伤。
有时候,看不见的伤,总比看得见的伤更让人招架不住。
看着痛苦不堪的柳凡,清萱却没有了眼泪。她知道,此时自己不能有丝毫软弱,仍旧疾言厉色道:“我知道这么多年你过的很不容易,为了小瑶你近乎付出所有。所以不管前路如何坎坷未知,你都必须撑下去。”
“只要我在你身边,珍珠茶的香味都不会消失,此生,我只为你煮茶!“
“凡,原谅我保护不了我们的孩子,以后你一个人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今天的珍珠茶我已经放在火炉上了。“
……
一幕幕,似乎都在昨天,疼痛依然来的如此强烈,感觉如此清晰,几欲让人窒息。
“我懂了!“
仅仅三个字,却满含坚定不移的信念,无人能撼动分毫。
清萱看着柳凡的背影,脸上荡漾起笑容。她知道,昨日的柳凡已经回来了,那个让他永远挥之不去的男人终于回来了。
很快,她唤来一位丫头,吩咐道:“传百花令,就说我有要事出去一趟,时日不定。从现在开始,闭谷不开,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再说九华城。
宽阔的点兵场上,人头攒动,个个神情庄严,肃杀的氛围压抑在众人心头,挥之不去。
这是一场终极之战。
他们都是勇士,令人敬仰的热血男儿。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往无前的勇气。为故土,肝脑涂地,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辞。
这是一种担当,一种责任。
皇甫凉身上麒麟甲熠熠生辉,冷光四射,血红的披风飘扬犹如鲜血在流动,浓浓的煞气滚滚而来,让人心惊胆颤。
三个月,眼见一众附属小城被一个个攻破占据。敌军所到之处,无不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生人无一活口。
非我子民,宁枉勿纵。
这便是战争的残酷,谁也改变不了。
看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无辜丧生,皇甫凉只能眼睁睁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恨啊,他恨为什么当初要答应父亲死守九华。若不然,他宁可背负贪生怕死的骂名,也不会让这么多的生命只为一句誓言而无辜送命。
冬风肆虐,刮在脸上就像刀割一般,生疼无比。
皇甫凉两鬓已生白发,人一下子苍老了不少,有种迟暮英雄的凉意。
“九华儿郎们,随我征最后一次!”
皇甫凉拔剑向天一指,支言片语,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魄势,没有冠冕堂皇的华丽辞藻。有的只是一往无前的决绝,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誓死执着。
咚,咚,咚。
战鼓已经擂响,九华的儿郎们已经燃起了熊熊的斗志,只为最后一次的华丽谢幕。
这是他们注定的宿命,不可逆转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