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淡月再次升空,整个卧龙山脉被描摹成深深浅浅的墨痕,随着月华低回婉转,似要为即将隐没的山留下幽幽一曲别离。
第一缕月之精华落下,伤心崖上的一直静静悬浮的巨茧终于有了变化。
巨茧将月光一点一点吸收,随后整个茧子发出柔柔的白光,闪烁不定,等到光芒渐渐散去,释云秋的身子也随即落到地上。
百里恨看着释云秋沉静的面容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缓缓睁开的双眼比星光还要耀眼,清俊的容颜温馨如昔,温柔含笑的表情在经历了数天生死交关的艰难之后显得有为珍贵。
“你……”百里恨见释云秋神色清明,神清气爽的模样,心知他不但命格已补全,连伤势也已经完全好了,欣喜上前,话到嘴边却又顿珠,不知该如何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然而接下来她就来不及去想什么言语了,反而被释云秋接下来的动作弄蒙了。
释云秋眉目间带着温和柔软的笑意,缓缓起身走到百里恨面前,抬起手,略带凉意的指尖轻轻划过百里恨细瓷一般苍白的脸颊,珍惜如珍宝一般的动作让百里恨一时呆住了。
手慢慢向下,最终到了百里恨的下颏处,释云秋看着百里恨因他意外的动作而变得呆呆的模样,眸中极快飞过一缕笑意,微一用力便让这有些傻傻的面容完全看向自己,他轻轻低下头,毫不犹豫地吻上了因为吃惊而略张的樱唇。
唔,百里恨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呜咽,还没反应过来,一股温暖的真气从对方的唇舌中渡向自己,清新舒适的气息撩的心头一片迷茫酥软,在没来得及遇到抵抗之时已经涌向自己的胸月复之间,在全身经脉中迅速游走。
嗯?释云秋的举动让百里恨迅速回神,大睁的双目写满了疑惑和惊讶。
“静心。”释云秋抬起头轻轻说道,“顺着我的真气运行方式运气,记住,不要走岔一步。”
哦。百里恨仍是有些怔怔的,但是知道释云秋不会害自己,便乖乖按着释云秋的引导一点一点让真气在经脉中运转。
真气在百里恨的经脉中流转,再回到释云秋体内,如此往复循环两次,末了,释云秋忽然运指点住百里恨穴道。
“你!”
不等质问,只见释云秋手指点向自己心口,竟将一道心血被引出,鲜血顺着真气的牵引化为一条细丝延伸向百里恨的心口,最终没入她的体内。
随着心血流失,释云秋好不容易恢复红润的脸色复又惨白,紧抿的唇因为忍受至极的痛楚而变得苍白。
百里恨胸口起伏,感觉心血入体时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铺天盖地涌上心头,细想却又无迹可寻,那种感觉似乎是有什么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引完心血,释云秋双手结印,金色圣光从四肢百骸冲出,将两人完全包裹,一串玄妙的咒语随着繁复的手势一字一字变为真实的金字飞入两人身体中。
将近一盏茶的时间,最后一个字终于隐没到百里恨的体内,释云秋屈指一弹将百里恨的穴道揭开,身子一晃就要摔倒。
“释云秋!”百里恨有些气急败坏的断喝一声,手上却是不敢慢了动作,上前一步将将要倾倒的身子接住,扶他靠坐到一块大石旁,“你就近搞什么鬼?”
面对百里恨惊怒的质问,释云秋倒是镇定如常,不退不避含笑道:“怎么算搞鬼呢,自然是做该为之事了。我才知道原来你要紫龙之气也是为了补足命格,我说呢有运无命的命格不是那么好破解的。”
百里恨看他强笑的模样越发气结,逼近了半分:“休要转移话题,平白接受了你的心血,我想我有权利知道你做了什么。”
“耶,真是个没耐心的丫头。在昨天我的封印已经松动,所以你和紫龙之气的对话我也有听到。哎,那紫龙气也太没见识了,难道真的只能救一人吗,这是同生系命术,从此,你我已是同命之人。”
“什么意思?”百里恨听到“同命”二字,心莫名的一跳。
“就是你我共用一个命格而已。天地间一人一命,你我两人一命。”
“真的只是如此简单吗,两人一命,你不觉得太逆天了吗,告诉我实情?是寿命缩短一半吗?”
“你呀,凡事都要问个清楚明白,事情已无转圜了不是吗?”
百里恨闻言征然,秀眉深深蹙起,垂了首让羽睫遮住眼底的情绪,淡淡道:“我有知道的权利。”
知道了,能如何,不知道,又能如何,他从来都是自作主张的,披着温柔的外衣却霸道的理直气壮,荒川怒雪如此,黄龙城外如此,如今,依然如此。
“好吧,怕了你了。凡人一生命格既定,定的是一生的际遇是顺遂还是坎坷,而不单单定的是寿命。紫龙之气原本只够一个人的命格,但是我将其均分给你我,等于两个人分担了一个命格,哎呀,可能原本九两重的命现在变成四两五,说白了就是你我以后与原有的命格相比磨难会增加一倍,在寿命上却没多大影响的。哎,没准咱们以后走大街上会被泼洗脚水,喝口凉水会塞牙缝。”
百里恨才不相信事情是如此简单,淡淡勾起唇角,神情有些冷:“命途坎坷,呵呵,我的命途又何曾有顺遂之时,只要能够报仇,我不在乎。倒是你从九天神龙变成地下土龙,都是我之罪过。”
“你何必心心念念将所有事情都归罪于己,当日在黄龙城外,那秽魔明显是针对我而来,背后之人的目的就是毁我四爪龙命,只不过恰巧他也把你算计在内了,一箭双雕而已。此次我能活命全仰赖于你,从这点来说,你是我的恩人才对。百里恨,一件事情的发生,从来都不是单一纯粹的原因,也不会只得到一个结果。人与其念念在兹,不如往前看,福兮祸兮,远不是一日就能定见。”
“算了,既成的事实我还能怎么办,只是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对我自作主张。你如今心血失了不少,按理应该让你休息一会,只是今日已是卧龙山现形第七日,我们必须在卧龙山消失之前赶到荆棘沼泽,否则,我不能确定消失的卧龙山会把咱们带到何处。”
“那还说什么,快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