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女仆归来啦
人生活于社会人群之中,必定要扮演各种各样的社会角色。
豪门少爷绝对可以称之为人性压抑,感情压抑的高危职业。
天生继承人的悲哀又有谁能懂呢?
元恪被连绵不断的噩梦惊醒,在一片漆黑中坐起身来。
他清了清火烧火燎的喉咙,模索着下床喝水。
只不过如此简单的本能满足,他也必须记得自己的身份。身为少爷,他绝对不能毫无顾忌地打开房间的照明。在规定的睡眠时间这么做会给夜间巡视的仆人们带来真正的困扰的。
借着手机微弱的亮光,元恪慢慢移动到至卧房的起居区。
仰脖一通豪饮。体内升腾着的虚浮火气暂时得到了镇压。
元恪心烦意乱地抓抓头发,一**坐在椅子上。
少爷彻底失眠了。一旦睁开就再也闭不上的眼睛,在黑暗中只有越来越明亮。
难以安睡的痛苦袭扰而来。过往的回忆附骨之蛆般如影随形。他挣月兑不掉,摆月兑不了。
“既然你执意要提早独立生活,那暂且搬到天元丽景,直到正式继承家业为止吧。”牙齿亮白的祖母,两瓣薄唇上下翕合,岁月在她高贵的脸上留下了与智慧相等的印记,望之令人生畏。
这张青春不再,风华却更加浓郁的容颜与记忆里母亲年轻慈爱的脸孔有着天与地的巨大差别。明明都是女性,有人可以冷酷到令人心寒,也有人可以温柔到令人如沐春风。
天元丽景名义上担当着主宅别馆的美誉,元家对外宣称为继承人们修身养性建造的别馆,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那不过是嫡系子孙流放地的代称罢了。
七年前,十二岁的元恪被带到祖母面前。见面后的谈话他始终记得。
“我也没有另外一个名正言顺的孙子。”
阴凉而理性的笑容徘徊在祖母皱纹优雅的面部。从牙缝里逸出的声音字字直戳在心尖。
刚刚失去母爱的元恪久久凝视着转身离去的祖母,不安全感瞬间笼罩了十二岁少年的心。那一刻他明白了:所谓血统的纯正,亲情的可贵,远远不及一个继承人可以为家族带来利益和荣誉。
醒着的时候不早该对豪门子息这个身份轻车熟路了么?为何还不断有梦靥让人喘不过气来?他不敢再睡,不敢服药,一直延挨到天亮。
终于可以离开这间华丽的牢笼了。
元恪在浴室里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推门而出。
——
“少爷,早安。”
温柔得滴出笑意的礼仪性问候,经过专门发声训练后职业女仆的声线,一听便知不是女人的本音。这群奴才。大清早就让人措手不及地。
少爷纳罕,来者为谁。
竟然如此大胆?擅闯他的卧房,专门等在浴室门外鞠躬作揖。难道刚刚他痛苦失眠的样子也被瞧见了?
然而待他居高临下从女仆的身上闻出专属陈意涵的味道时,鞠躬之人已经抬起头来。
元恪瞳孔微眯,身体内的好战因子叫嚣奔腾起来,瞬间打醒十二分精神。
原来是消失三个月不见的贴身女仆。难道管家也带上祖母的最新指示一并回来了?想到这里少爷忽然对眼前人产生了新的兴趣。
陈意涵莫名消失后,他还疑心祖母大人太过于小气,不知不觉间替换掉了自己的最新玩具呢。
原来她只是经过了一番洗脑,全新的包装,一整套的训练变成了曾经的加强版。不错嘛。这个改造。回来也好,在帝景留学三个月,不知道她究竟学到些什么。
难道三个月的特训真的可以使原本懦弱善良的人变得伶俐聪明起来?
但一巴掌重重掌掴了他的女孩没有就此消失在他作为继承人的人生里,眼前的事实足以令元恪稍感安慰——因为她不是母亲,终于没有成为第二位与他亲密接触过后,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女性。
不快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回忆牵动内心的伤口无比疼痛。
元恪清晨开腔的第一句话,口吻不知不觉中已然透着冷酷。
“谁让你入室伺候的?”管家大人的指令?还是祖母大人的圣谕?少爷的眼光如同盯住猎物的豹子。慑人而威严。
“回少爷。贴身女仆服侍您晨起洗漱是职守所在。以前的我不懂规矩,给您添麻烦了。”
开朗的微笑停驻在开朗的脸上。陈意涵避开问话机锋,话不留痕地应答。
多帝景,多没有把柄可抓的谦恭之辞,三个月不见,愣头愣脑的学霸果然言语功力大增。
交战第一轮,少爷高傲心灵的一角被从容女仆挤压出了一串又一串自尊心的泡泡。为了奖励她的长进,元恪他放下屹立于头顶之上的眼光,再次仔细打量了打量自己的贴身女仆——她的气色好了些,也更活泼了,还学会了给自己画一个职业的女仆妆容。
然而主仆之间的交流只停顿片刻,元恪便再次面无表情地朝更衣室走去。
与其说他在仆人眼前故意表现从容,倒不如说少爷已经打算将真实的自己原本呈现给贴身女仆。七年的起居有礼历练难道还能让一个随侍的丫头挑出破绽,如此而已。
少爷骨子里透出的冷漠瞬间冰冻了一米距离之外亦步亦趋的女仆。果然是这样。曾经在佣仆面前展示的迷人笑容全部来自于伪装。
感知到追随而来的女仆,元恪突然收住脚步,站定在更衣室门口,头也不回。
“和主人一起更衣,也是你的职守所在么?”
她提上一口气来,微笑,“回少爷。我不是要和您一起更衣。而是我留在您的旁边服侍您更衣。”
“人类伦理最基本的道德——男女有别,我们的丽景三十八号难道在帝景时全然没有学到?”
又来了。
陈意涵被他的第二问问到霎时愣了愣。元恪的善辩她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丽景三十八号的手心里渗出了薄汗。紧急时刻,她在心中默念起管家大人特训期间的嘱咐——即使自尊心被主上践踏到无,作为一名职业仆人也要保持理智的头脑。
久久听不到答复,少爷嘴角动了动,轻笑出声,准备抬脚撇开纠缠不休的女仆。就在这时,背后不卑不亢的声音响起了。
“回少爷。至少在这个空间里,我没有看到男和女。我只看到了主与仆。莫非,少爷您把我看成女人,把自己看成男人了么?如果是这样,请您矫正您对自己以及对我的误读。用双眼注视着贴身女仆胸前的铭牌,而不是用后脑勺注视着她的正脸再次发布命令。”
什么?注视着贴身女仆的胸前。
还真不当他是男人?真是惊为天人的答复。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冷笑话。三月不见,他的女仆真是越来越幽默了。
元恪一个旋身,还未来得及分心消化掉贴身女仆话里有话的涵义,一口闷气就不偏不倚卡在了喉管。
“噗——”
“您没事吧。”
“……”现在的情况是能够许可嘘寒问暖的情况吗?
话说稍不留意,她竟然趁他失态跟进了更衣室?!可恶的厚脸皮家伙。
少爷单手扶住衣柜边缘,将头深埋进臂弯里憋红了脸皮,才勉强没有咳嗽出声来。良久,元恪再次抬头。视线对上了陈意涵饱含关切的双眼。
从一个平等的角度,重新认识一个女人。窘境中的男人居然有一丝丝失而复得的小感动。
“少爷?”
意涵开口唤他,片刻的温情只在眸光里闪了闪便随即消失了。
元恪用再次阴冷下来的视线盯向表盘,抬手指指腕上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下楼早餐。再这样下去,我们可要迟到了。作为合格女仆。三十八号。眼下情况,少爷需要什么?”
“……”咦咦咦?少爷需要什么?难道他愿意承认她合格了吗?
意涵心中一阵藏不住的狂喜。
将对方反应尽数收入眼底的元恪欺身而来,故意拉近了两人的位置,近到眼睛刚好可以成像的焦距。他好整以暇地观察着自己的女仆,突然之间热情得令人发指的目光死死盯住了意涵胸前的铭牌。
局面瞬间逆转,轮到仆人脸红喷血了。
此时与归来的女仆保持着无比暧昧姿势的元恪心想:这个丫头果真是铁了心化身复仇女神要和他作对的呢?还是老太婆训练后派来的眼线?难道从头到尾管家大人早有预谋,招她进门不过顺水人情而已?
于是,少爷趁机扶住女仆的腰,将她紧紧圈在了自己的怀抱里。
元恪温柔地质问,“怎么?你在咒骂我?”
“……我怎么会咒骂少爷。”
话说你这种阴晴不定的变态不被咒骂才怪吧。
但重新上岗第一天得到认可的喜悦还是足以抵挡住重新上岗第一天被变相性骚扰的耻辱的!况且这个魔王一般的少爷绝对绝对不会真的侵犯她。
她有理由相信他无比高尚的女人品位。
于是生平第一次,在这么古怪的姿势里她竟然敢于直视少爷的目光了。
对视着,对视着,意涵突然发现——啊哩?他的瞳仁怎么是灰色的,而且五官也越看越不像东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