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对不起不爱你
元恪从没试过从内心深处彻彻底底鄙视一个女人。他从小接受严格的绅士教育,妈妈总是尽力教导他保护和真正去爱每一个值得呵护的女孩。不管她们有多么任性,有多么骄傲。但今天他终于知道,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需要来自男人最忠诚的劝告。
即使是绅士也无法做到与生命中的每一个人女人平等和睦友善地相处。
下午在图书室里,元恪还隐隐觉得伤害了淑女的自尊心有些抱歉,认为狠下心来不给她任何结婚的希望才算最好的处理方式,但现在再一次劝告她要爱惜名誉的时候,他发现彭瑶颖的眼中已然变得只看得到帝景女主人的权势和地位了。
她的全部信仰竟然全盘建筑在联姻的益处之上。爱与自爱之于她全然不再具有任何现实考量的意义。抱持着如此价值观生活的女人,大约除了鄙视别人的生活方式来获得自我的满足之外,无法再包容更多了。
元恪想到这里,突然感觉到释然的解月兑。
“你笑什么?”彭瑶颖十分不屑于男人无头无脑地轻松笑容,“难不成感到后怕了,一生都要与我这样的女人捆绑在一起?”
“我的确想道歉。”
“道歉?”彭瑶颖已经骄傲地转过身来,正面注视着口气转软的元恪。
“没错。我要道歉。不单单因为我不够绅士的举止,也为我以前不够有魄力,不够坦诚,有所畏惧的行为。”
“你说。”
“对不起。我不爱你。所以,我不会和你结婚,并且也不会和任何一个与你有着同样价值观的女孩结婚。这跟出身的完美无瑕无关,只与个人的理念有关。以前的我没有遇到让人心动的女孩,本想得过且过,抱着侥幸的心理和你订了婚,让我,让你,对我们未来的关系都抱有错觉。”元恪按照西式礼仪深深鞠了一躬。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来,彭瑶颖半晌怔在原地,直到男仆重新回到她的身边喊她的名字,意识才渐渐恢复。
多好。视爱情高于金钱和地位的混蛋。
彻头彻尾的恨意从脚底开来,在天地倒悬的错觉中,彭瑶颖十分艰难地记起来,在自己二十年的人生中,上一次这么彻头彻尾地恨一个人还是在三年前,不过,那是女人对女人的恨意。与男人无关。
十丈之外的元恪此时此刻倒没有忘记自己的绅士身份,他和他的仆人还在等待着女士先进入房间。彭瑶颖几乎有一种冲上去把他撕裂的疯狂想法。
天元公子还在保持着他“先请”的手势,房间管家也已打开了房门。彭瑶颖冷冷地转过身,昂着她从不曾为谁低下的高贵头颅,迈步走进去。
房门在身后关闭,彭瑶颖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她坐在柔软程度几乎可以将人埋葬的起居室沙发里,感觉自己像一滩烂泥,更像骤然风化为齑粉的海滩城堡,每个细胞都月兑轨了。
彭瑶颖伸手掩盖住自己的双眼,她清楚地感觉到有温度的泪正不受控制似的簌簌从眼角滑落。连放声痛哭的力气都被元恪的无情夺走了!
二十三号客房管家,远远侍立在可以看清女主人召唤与需要的室内一角。豪门恩怨的戏码,主人世界的欢笑和泪水并没有他参入的任何余地。他承认身为男人,很少有人会完全不为一个柔弱女子的落泪所软化。但,或许,此时放任她抒尽胸中的块垒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方洁白的手帕出现在了彭瑶颖模糊的视野范围里。她伸手拿起来,男用香水的清爽气味幽幽闯入鼻端。
彭瑶颖觉得自己的嗅觉已经傻掉了,她甚至开始辨不出这么熟悉的香气出自哪个调香师之手,但无疑,和此时的她,以及室内家具的气息融合得几乎密不透风。有治愈效果的香氛和丝绸柔滑的触感让人精神微微一振。
清了清暗哑的喉咙,彭瑶颖问身边人,“妆都花了吧。”
“不。依然很美。”
“女孩子哭起来很没有理由吧。”
“不。您表现得非常完美。”
千金小姐手拿丝帕在眼眶周围细细地擦了擦,才慢慢坐直了身体,正正式式地面对房间管家。彭瑶颖终于有机会认真打量眼前温柔的男仆人。
好一个俊美的男人。虽然穿着帝景统一的执事服,却丝毫不能掩盖衣料底下**本身的个性光芒。见惯了西方强壮有力的白种男子,彭瑶颖一度以为所谓男色的出众一定得是金发碧眼的,至少也要像元恪那样拥有深邃立体的面部轮廓。但今天她愿意承认既有的审美观念被推翻了,美貌自有美貌的多元。他身高不高,肩膀似乎也不够宽阔,更显得精致皮肤上的一双眼睛分外的明亮诱人。原来男人也可以像江南水乡一样的耐看秀气。常年留学海外,疏离了国内的汉语环境,她懂得的中文成语其实不多,眼下可以瞬间联想到的唯有“面如冠玉,貌似潘安”八个字。
帝景的仆人铭牌上清楚地标注了编号和中英文姓名。彭瑶颖懒得装作无意间偷偷瞄到,最近她的视力也确实有所下降了,一扫晦暗心情的女人大大方方地询问道:“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对于二十三号来说,这显然是个意外之意外。
彭瑶颖的脸色微微泛出洇红之色,她眉头动了动,原本向上高挑的眉峰竟然瞬间舒展开来,“不可以吗?”
二十三号当然能够心领神会,他在起心动念的一瞬间,仿佛看到女赞助人慷慨的赏识与捐赠,男仆明媚地笑了一笑。将暧昧的氛围完整地保留在了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