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打电话问一问医生的陈若愚妈妈?要不要自己跑去书店买一些妇科的医书,对了,不久前,赖元超先生刚刚打电话通知自己去给主人元宏拿书的。她要不要约津亭来单向街谈一谈呢?约孕妇出门喝咖啡,会不会有点不太恰当呢?无数个想法在陈意涵脑子里打转,她还是拿不定主意。
睡眠不足,一切都变得条理不清起来。陈意涵使劲儿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三步并作两步爬到地面之上,哪怕接通电话后不知说什么,她还是把电话打了过去,“津亭?”
“意涵。”水津亭的声音听起来也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陈意涵不安的心情稍稍得到了一些平复,“唉。是我。”接下去说什么话题,她毫无准备,电话连通着,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都可以听得到。
“我怀孕了。”
陈意涵听了出来,这样说话的时候,水津亭一定含着眼泪。她迫切需要倾诉。陈意涵能理解津亭面对预料之外情况的不安和焦虑。昨晚,她就曾经傻头傻脑地看着浴照任凭林佳妮和元宏先生为自己跑前跑后。为心爱之人什么也不能够做的时候最感伤心无力了。
水津亭一定不想让魏芒因为怀孕的事情而工作分心。况且,女人怀孕,男人除了无微不至的照料也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但陈意涵还是问了一声,“魏芒他知道吗?”
“我第一个打电话给了你。”水津亭顿了顿,叹了口气说:“他应该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吧。这个孩子来得真不是时候。完全在计划之外。”
陈意涵静静地听着,她强迫自己要比水津亭坚强,只有表现得更加坚强,才能够成为朋友脆弱时的依靠。
“津亭。”
“嗯?”
“你方便来单向街吗?”陈意涵解释说:“我们两个人坐一会儿。那里清净,我请你吃午间套餐吧。”
水津亭那边按下了通话键,陈意涵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冒出来的话有多鲁莽。比起在炎夏奔波外出,津亭现在的身体情况更适合静心休养吧。陈意涵暗暗叫苦,她怎么可以因为自己寂寞而叫人来陪呢。忧愁加寂寞,只会让一会儿的会面气氛既诡异又尴尬吧。
元宏先生的公寓内还有一系列的家务事要处理,陈意涵此刻却游魂一样徜徉在大街上,既看不清未来的方向,也看不清脚下的路了。
浑浑噩噩到达单向街时,水津亭还没有赶到,年轻的店员很热情地为她拿出了包装好的书籍。还十分亲切地喊出了陈意涵本人的名字。
陈意涵盯着眼前这张崭新的面孔,很是不解,她没头没脑地问:“您认识我吗?”
店员点点头,“认识呀。你是光华的名人。我来打工前就知道你是谁了呢?”
陈意涵十分不好意思,转个话题问:“馆长他不在吗?”
“不在。刚刚出门。”
“您要留在我们的咖啡厅吃便餐吗?”
“啊?”莫名其妙地,陈意涵对这位似乎能够看穿她内心的美女店员有些畏惧,“你怎么知道的?”
店员会意一笑,陈意涵便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原来,水津亭已经站在咖啡厅的入口处了。她今天打扮得很有文艺女青年的风范,是温和甜美的那种风格,脸上虽然没有笑意,但举止动作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她正在把目光的焦点放在自己身上。
陈意涵对店员道了声谢谢,匆匆提着袋子向水津亭那儿赶去。
刚刚坐定座位,她的眼皮就狂跳不停。陈意涵把单肩包和手提袋放在一边,揉了揉太阳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
“津亭。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难怪水津亭要化暖色甜美的妆容了,刚刚她就感到了哪里有些别扭,原来因为水津亭今天的妆底格外厚重的原因。
水津亭按了按她两颊明显消瘦下去的脸蛋,“最近几天都没有胃口,喝了三天的酸女乃,整个人就变成这样了。”
陈意涵脑子里迸出“酸儿辣女”这个词,顺口溜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又被她强行咽回肚子中去。真该死,精神萎顿的时候,注意力也分散,这个时候是该开津亭玩笑的恰当节点么?
陈意涵端起水杯喝下一口白水,尽力掩盖着她极难保持注意力的窘状。
两个人就像被彼此的低落情绪感染到似的,对坐着一时无言。
单向街的午餐从来只有一款,根据单日采买的食材来决定菜谱,所以基本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水津亭垂头把目光定格在直通厨房的点单pad上。注视着唯一的款单画面良久,才下定决心似的,点击了需要的界面。
这种情况吃与不吃也没有多大的差别吧。反正两人需要的也不是粮食而是恢复脑力的有效休息。
套餐很快送达了面前。水津亭拿起勺子后,有气无力地问:“意涵昨晚也没有睡着么,黑眼圈都长出来了,衣服也皱巴巴的。”
“是啊。”津亭如此一问,陈意涵真有立刻在她面前大倒苦水的冲动。本来想要给水津亭一些心灵上的慰藉的,没想到,陈意涵自己倒先忍不住鼻头酸起来了。极力克制着不让眼泪掉到餐盘中的食物里。但意涵最后仍旧管不住自己似的,眼睛里包着泪水仰起脸来。
津亭浓妆下的苍白脸色总算有了一丝红润的气质,神情艳丽之后,整个人也变得活泼起来,她笑:“看来,我找意涵谈心是没有错的。即便相互对比一下糟糕的生活现状,意涵也始终能够给我最真切的安慰呀。”
陈意涵也就笑出来,“津亭真是的。刚刚的样子,我还以为在你怀孕后出现了贫血症状呢。如果被水妈妈发现你这么憔悴,一定会以为魏芒和你生活得不顺遂,宝贝女儿受到了魏芒的欺负。”
陈意涵一番老成的话,说得水津亭目光再次下垂,她嘴角含着苦笑,“意涵。我们从来没有讲过各自家庭的事。今天就作为交心的话题,坦坦诚诚说给对方听一听吧。”水津亭甚至放下了手中的餐叉,语气无奈地说:“意涵也曾经去过我家了,在破败胡同中勉强营生的底层市民。魏芒和元恪的车子进去那里,都要通行受阻的寒酸之所。说来有些不孝,我和妈妈的生活虽然比城市里居无定所的人们不知道要好过多少倍,可我的出身也是有着很多困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