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王熙凤的出场方式!
杏娘只觉得眼前一花,等再睁眼时,菊妹妹小小的身板儿,已经晃到她旁边了。见到她,只鼻子朝着她“哼”了一下,撞歪了她的肩膀,走了过去。
到俞定妍身边,菊妹妹明显还想故技重施,有了杏娘的前车之鉴,俞定妍等她歪歪扭扭冲她过来的时候,往边上挪了一步。菊妹妹耸着一边的肩膀,为了把人撞得又重又狠,重心全部移了过来,冷不丁碰到俞定妍突然躲闪,一下子扑了个空,整个人往边上一歪,踉跄了一步。
几个坐得近,看得极清楚的小姐,纷纷拿起帕子将鼻子以下部位遮了起来,掩住笑意。
有些晚来的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伸头伸脑问身边的人,这位天兵是何方神圣,脸生不说,行为艺术还这么诡异。
俞定琴站得离顾雁菲最近,看见菊妹妹过来,上前一步正要迎难而上,被俞定容一胳膊肘捅在小臂上。俞定容看准了大家注意力都被转移的瞬间,不动声色地将其扯了回来。
这样,菊妹妹得以畅通无阻直到顾雁菲面前。
顾雁菲看到眼前的人时,眉头第一次如此明显地皱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几遍,月兑口就问道:“你是谁?”问完可能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凝重,马上又加了一句,迟疑着说道:“是哪家的妹妹?我似乎从未见过你……”
某菊妹妹听到顾雁菲的问话,不觉赧然,反而马上换作了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侧过头,抬高下巴,道:“小女姓鲍,单名一个菊字,叶城知县鲍大人是小女的爹爹,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宁妃娘娘,乃是我嫡亲姨母。”说到“嫡亲”二字时,她特地朝四周扫视了一圈,一脸高高在上。
囧囧有神。
这是绝对的囧囧有神啊!
现场陷在一种无与伦比的沉默里,在场的大多都是官宦人家的千金。身为知县的女儿,这并不可耻,可是,后面那个宁妃娘娘是摆出来干什么的?
当朝皇帝喜欢割韭菜,这又不是新鲜事儿,三宫六院都不够塞了,宠妃换得忒勤快,听说拟封号的吉祥字样都快不够用了,要是人人都抗着一个某妃某贵人的外甥女侄女的牌子到处晃悠,估计皇亲国戚就要成大白菜了!
所以,如果你想用宁妃娘娘来给你提身价,那么,你就大错特错了!
杏娘还没想到这一层,她眯着眼,一直回荡在菊妹妹那销|魂的自我介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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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果然是爆菊啊……
顾雁菲眉头再次一皱,一丝鄙夷从她眼里一闪而过,只是眨眼功夫,她又带上了那副宠辱不惊的面具,一派淡然地冲着来人点了点头,道:“原来是鲍家小姐。”
对着鲍菊说话的音量语气都没有一点点变化,杏娘却敏感地察觉到了顾三小姐的情绪变化。她之前一直觉得顾雁菲待人疏离,这会儿,真真正正看到了此情此景的时候,她才知道,疏离和冷漠,还是差了一个级别的。
到目前为止,她和齐国公家的顾三小姐统共的见面次数,一双手数得过来。她就看见了顾三小姐待人接物的三种不同境界。
第一种是对她家二姐定容那样的,刻意相交,偶尔开开玩笑的闺蜜;第二种,是对一干普通世家千金,疏离又不显怠慢,也不会过分亲热,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第三种,就是鲍菊妹妹这样的了,没有疏离,只剩下冷漠,维持表面的和气,仅仅是为了不失自己的身份。
杏娘脑子里不可避免地浮起了一系列词语,“因地制宜,因人而异”、“实事求是”、“实际问题实际分析”,突然有了一种任重而道远的感觉。如果这就是一名合格大家闺秀的标准,她的前路又是何其的崎岖,不晓得要联系多少年,才能收到顾三小姐一半的效果。
杏娘和俞定妍退到了边上,站在俞定容身边,离顾雁菲近了,可以大大咧咧地观察暴风中心处正在对垒的两人,而不被注目。
现场的气氛诡谲而又肃穆,大家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故事的发展。而本次事件的挑起人,鲍菊鲍姑娘,却似未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听到顾雁菲的答话,小脸一别,就好像是被授予了什么奖项一样骄傲,答曰:“正是小女。”
顾雁菲连瞥都不瞥她一眼,拿起桌上的茶盏,掀开盖子,吹散茶叶,轻啜一口后,问道:“不知鲍小姐方才说定要见见我,所为何事?”
“何事?”鲍菊重复了一遍顾雁菲的话,顿时傻眼了,她其实什么事也没有,她就是想来告诉大家,宁妃娘娘的外甥女在这里,就是她,现在被顾雁菲当众这么一问,她就是再厚脸皮也不能直接把自己心里想的说出来,只结结巴巴地答了,“无事……无事……就是、就是过来看看……”
顾雁菲点头,放下茶盏:“这样啊……”啊字拖得特别长。
杏娘感觉到,顾三小姐可能生气了。
当然,这不是因为她的直觉特别准,而是一直在人群外围的桂怡君,在一片静默中突然站了起来,朝她们走了过来。
顾雁菲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朝桂怡君看过去。
桂怡君走到顾雁菲跟前,朝她一福身,脸带笑容,嘴里说道:“顾三小姐,这是鲍家妹妹,是我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因着年纪小,平日里甚是顽劣,今日见着顾三小姐,也并非有意冲撞,还请三小姐不要怪罪。”
远房亲戚?
桂家的亲戚,又姓鲍的,这让人不免联想起现在桂府唯一一个姓鲍的姨娘。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这姨娘的亲戚都能这么嚣张跋扈了,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桂怡君的姿态放得极低,虽然顾雁菲的家世在众人中是最好的,毕竟也只是她老爹官做得大,她本身并没有什么封号品级,大家捧着她,平日里也会伏低做小,却不会做到如此程度。
顾雁菲早先对桂怡君的印象也还好,要不然也不会在刚才桂家两姐妹对峙的时候,出言帮助桂怡君解围,里面固然也有俞定容的面子在,不过,她要是看桂怡君不顺眼了,那人的面子再大,也是不会理会的。
现如今见桂怡君如此肯下面子,亲自来给自己道歉了,也就把方才那一丝不悦压了下去,朝她笑了笑,道:“桂家妹妹客气了,都是好姐妹,不必如此拘礼。”一声好姐妹,权当做接受了桂怡君的赔罪。
这下子,鲍菊再傻也看出来不对劲了,为什么顾雁菲对着自己的时候不会笑容满面,为什么顾雁菲称她是“鲍家小姐”,叫着桂怡君时,却是一口一个“桂家妹妹”、“好姐妹”……她觉得自己被侮辱了,怎么说,自己好歹也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宁妃娘娘的嫡亲外甥女儿,只她一个,别无分号。这齐国公家的小姐,是什么身份,居然也敢藐视皇上宠妃!
眼看着鲍菊的脸越来越青,愤怒之色全写在了上面。桂怡君也不想再拖时间了,反正今儿个桂家也丢脸丢够了,她也不去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说了,回给顾雁菲感激的一笑之后,对鲍菊板起了脸,冷声道:“鲍妹妹,方才我见鲍姨娘遣了人到处在找你,许是有事,你快去瞅瞅吧。”
托她们家这位鲍姓姨娘名声响亮的福,今儿个鲍菊把自家的姓氏这么一报,全吴州城里都知道桂老爷小妾娘家的亲眷都能在府里头没大没小了。桂怡君也懒得再遮遮掩掩了,索性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层关系。
眼瞅着鲍菊妹子脚下又开始生根了,桂怡君懒得再去劝慰她,给自己添堵了,她转身远远地喊了桂华君一声,道:“华君,姨娘找鲍妹妹找得急,左右你也没事,陪她走一遭,省得姨娘在那里着急了。”
桂华君可能没有算到自家大姐会玩这点名的戏码,一脸错愕,怔怔地站起身,半晌愣是没动一下。
鲍菊猜出了桂怡君是要故意把自己遣走,看看顾雁菲一副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样子,怒从中来,一跺脚,朝着顾雁菲和桂怡君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桂华君回过神来,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犹豫了一会子,又坐了回去。
所幸顾雁菲平日里国公府小姐的架子端得挺大,倒不是那一起看不开的,眼瞅着这位鲍菊姑娘脑子不大灵光,和她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也没去多计较,又和桂怡君客气几句,就这么把这事给丢开了。
赏菊宴一开始,大家三三两两的结伴在那里看花,只不过可能经过了鲍菊妹妹那一下子,前戏太精彩,进入今日主题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提不起兴趣了。
桂怡君当机立断,把之前安排好的一系列节目直接砍掉了,进入写诗做对子的阶段。
一般这种场合,写的诗都是菊花诗,歌颂秋天什么的,大家接到这一类的贴子,都会预先在家里自己琢磨好,再拿出来应景。人人作弊,这作弊也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万一要是谁的那几首打油诗被人赞了,传出个才女的名声来,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要知道,谁家公子找人说亲,都是一看家世,二看才貌,“素有才名”这种话传到未来公婆耳朵里,自然比那默默无名啥都不显地强上百倍。
等到这yin诗节目一开始,大家挥笔的挥笔,研磨的研磨。有些为了让自己出彩些,干脆还画起了画,几朵菊花往上一勾,在边上弄几句话,怎么着今天也不会垫底了。
俞定容也在那边忙开了,捏着笔一口气写了两首诗,尤觉得不满,又细细琢磨起第三首来。
杏娘这种黄毛丫头自然是没分参与的,待在边上数菊花瓣玩。数着数着,突然想起了家里也有这么几盆白菊,在院子里养着,魏氏不大喜欢那白晃晃的颜色,几次想把它扔了,被杏娘看见了,拾掇到了自己房里放着,如今开得正盛。
这菊花可是一萌物啊,连《本草纲目》都说了:性寒、味甘,具有散风热、平肝明目之功效。
她要是把家里头的魏氏看不惯的白菊全部晒成了干花儿泡茶喝,这样还能省去天天被胡妈妈唠叨的烦恼。
桂怡君在边上看着杏娘两眼放光,以为杏娘是看上自家的花了,提议道:“杏娘若是喜欢这盆雀舌菊,不如改日我让人送你几盆?”
杏娘正想菊花茶、菊花羹、菊花酒想得出神,听见桂怡君问话,下意识地点头。
等桂怡君一走,俞定琴就凑上来了:“杏娘,我感觉你最近越发奇怪了……”
“啥?”杏娘一愣,自从穿越,她处处小心,最怕别人用“奇怪”、“和以前不一样”这一类的敏感词汇来形容自己,一听到,绝对要刨根问底,弄个清楚,“我哪奇怪了?”
“两盆小破花你也要!”俞定琴嘴巴一撅,“我记得你以前最讨厌菊花了,说颜色不好看,长得又丑。去年舅爷爷家送来几盆名贵菊花,最后不全放在四哥房里摆着了?现在居然稀罕起人家这些普通的来了……”
杏娘嘴角抽了抽,原来以前的主儿还有这好恶,因为不鲜艳不好看就讨厌的。她眨了眨眼睛,又开始编着话自圆其说,糊弄俞定琴比糊弄其他人简单:“我这也是叶公好龙,前几天在四哥房里翻到一本诗词,觉着元稹的‘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这一句甚是有道理。”
跟俞定琴,谈什么别谈书。这不,一听到什么元什么稹的,俞定琴立刻开始转移话题:“啊,啊,是的,是的,很有道理……杏娘,我看大姐、二姐在和雁菲姐姐聊天了,肯定是写完了,我们过去瞅瞅吧。”
“我待在这里挺好的,你先过去吧。”杏娘对顾雁菲怵得慌,之前是因为这人太贵气十足了,小市民阶层没有接触过大人物,现在是顾雁菲小姐对她太感兴趣了,虽然之前被鲍菊打断之后,顾小姐再也没刻意问过自己话,但是她还是经常可以看见顾小姐眼睛时不时往自己身上转悠。
俞定琴飞也似的跑了过去,等她走开没多久,评选时间就到了。
姑娘们开始念自己yin的酸诗,时不时还引经据典评判评判其他人的,像这种大家总体水平一般、没有什么真正出挑作品的时候,一般这个魁首就是这里面家世最好的拿了。
头筹自然是被顾雁菲拔得,老二是俞定容。
杏娘凑过去瞅了一眼,只看到了顾雁菲写的两句诗:葳蕤傲菊霜,残荷临风舞。
她对古诗的鉴赏能力犹停留在语文课的抠字阶段,品了半天,只感觉这诗平不平仄不仄,动词没对应动词,名词没对应名词,除了比较写实之外,反正她是没看出来好在哪里。只能听见其他人滔滔不绝的溢美之词。
杏娘很是无语,不过,想到自己以后写诗只要写到这种程度就能蒙混过关,顿时一阵舒心。
并不是每个人都是红楼里的金陵十二钗,动不动就能写出一堆好诗来。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保佑前台一定要显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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