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举杯之后,各自闲话。座上“黑鹰摩云”与扶风是旧相识,主动招呼道:“扶风老兄,前阵听说你反出元始会,原来到了这里。”
扶风笑道:“我和蒋老弟一起过来助阵的。”
吴青峰早闻“金翅扶风”的大名,也曾在磐石大会上见过面。听他也是来帮忙,便对幽野萍问道:“活该元始会的人倒霉!幽老兄,你有扶风和小蒋帮忙,还用不用我们龙兴盟助阵呢?”
幽野萍一耸肩膀,“这是从何说起啊?万里营来势汹汹,元始会高手林立,如果没有贵盟携手共御强敌,我这座无名岭恐怕就要变成齑粉了!”
吴青峰道:“幽掌门估计的不错!元始会这次兴师动众,由聚元亲自带队,会中高手至少来了一半!再加上万里营的人马,还真不是你们北溟派能对付的。不过……”他话锋一转,开始吹嘘自家。
“不过咱们兄弟这次来,分成了小股。埋伏好了,就为打这一网大鱼!现在我这里人手并不多,但没关系,再有三日,也就是你和沈烈定好的日子,我的人会抄他们后路!到时候咱们两下夹击,一起使劲,把聚元等人包了饺子!”
蒋天羽听到这里,一拍大腿,笑道:“咱们不谋而合!我也带来了一些朋友,他们最多明天就能赶到!”
吴青峰脸色微变,他本想借元始会攻山之机,卖给幽野萍大大一个人情,好令其加入龙兴盟。不料半路来了个蒋天羽,也带着强手助阵,生生抢了自己风头。但人家是幽野萍的结义兄弟,怎么说也算应尽之义。听少年还有后援要来,自己倒显得多余了。
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吴青峰之前把话说满,那是怎么也不能就此回去。更何况不知师父收到信息没有,后山雪洞中还藏着一个本门绝密,这可不能轻易放过。他打好主意,等师父到了,击退元始会之后,再做打算。
三方又聊了一阵,吴青峰几次向蒋天羽套话,想要问他究竟师从何人,门派何处,蒋天羽却始终不做正面答复。
几个人商议着对策,不觉天色阴沉,即将下雪。幽野萍眼望炉中炭火,向众人拱手笑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天气正好喝酒。”吩咐人道:“把我的‘玉冰烧’拿来,摆几个小菜,我陪各位兄弟喝几杯。”
顷刻之间,酒菜摆下。幽野萍见磐达还没回来,便对蒋天羽笑道:“二弟,磐先生还在瞻仰冰娘娘遗容么?”
蒋天羽也觉得时间有些太长,于是起身道:“我去看看,各位慢用。”说罢飘身出门,往后山去了。
此时鹅毛般的大雪已经漫天飘舞起来。天色已黑,万籁俱寂,但如果静心凝神,可以听到雪花飘落的声音,那声音妙如天籁,美不可言。少年飘身空中,三转两转,已经来到“南风洞”外,见带刚才带路的弟子就在洞口,轻声问道:“磐先生还在里面么?”
“嗯,磐先生还在呢。师叔您快去看看吧,他哭得不成样子了!”
蒋天羽心中大奇!身影一晃,来到洞中。宝光荧荧之下,看见磐达瘫坐在地上的背影,语声哽咽,自言自语。像在和任南风说话。
少年悄悄来到他身后,想听听究竟这个磐达究竟在说些什么?
少年原功深湛,就算站上磐达的后背,他也不见得就能发现。更何况磐达正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向任南风的遗体哭诉。
“主人,您别怪磐达狠心。我这么多年没找您,实在因为本领太差,出去外面,不知道就会被谁吃了,我不敢……”
“对了,您的孩子真是蒋公子么?他现在可神气了!不过他徒弟更厉害呢!我现在的家就是他们师徒安排的,可好了!要是您活着,能亲眼看看磐达的小窝,该有多好呢……”
“……您知道么?当初那人对您不好,我知道。他以为我就是头傻熊猫,可我在您身边,看得明明白白的,可惜您看不出来……我那时不会说话,也不敢对他表示不满,就只能干着急……”
磐达说到这里,又大哭起来!
“主人,我对不起您!我当时不该那么胆小,不该怕他!可是我……我没能保护主人,我该死!我该死!”
磐达忽然左右开弓,狠狠扇了自己几只耳光,一边哭着说:“主人!这次我和蒋公子来,已经打算好了。不管是谁来无名岭捣乱,都和他拼了!我这次没打算活着回去,我再也不当胆小鬼。真能和主人死在一起,我也没有遗憾了……”
蒋天羽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说道:“磐先生,不要哭坏身体。”
磐达回头,见少年正在自己身边。他一把抱住蒋天羽的大腿,哭道:“蒋先生,我对不起任小姐,我该死!我该死!”
少年低声劝慰,好容易止住了磐达的悲声。他掏出手帕,给磐达擦去泪水,轻声问道:“你和家母早就认得?”
“嗯!”磐达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从小被人捉去,后来被当成宠物送给主人。”
“你说的‘主人’,就是我母亲么?”
“是,就是任小姐。”
“那你的元身……”
“我元身是熊猫,‘磐达’是主人给我起的名字。”磐达说着说着,好像又回到过去的时光,他的脸上终于露出来久违的笑意。
少年心中激动!因为磐达曾作为宠物与自己的母亲朝夕相处,必然知道母亲很多事情。不出意外,他应该知道究竟是谁害了母亲。而自己的父亲是谁,他也必然明了。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蒋天羽想不到,这个他曾苦苦寻觅的答案,居然就一直在红泥岛的竹林深处!他激动之余,一把拉住磐达。
“磐先生,你知道我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磐达摇一摇头,道:“当时我在主人身边,本来好好的。但自从她怀孕之后,就总对我说,‘将来可能没法照顾你’之类的话。后来有一天,主人说,‘你知道的太多,将来我不行了,怕是有人害你。还是送你回山林的好。’然后她就给我造了几道灵修大穴,又教会我‘灵颜术’口诀。然后把我送到蜀山,就走了。”
磐达说得虽然罗里啰唆,但蒋天羽也大致明白。在自己还没出生之时,磐达已经离开了母亲,后来的事,他并不知情。
蒋天羽正要再问时,忽然感到洞外有人!他浑身原能波动一紧,打了个机灵。想必来者原功极高!
与此同时,洞外那人也察觉到洞中有高手在。那人犹豫片刻,朗声说道:“泰山何遵,前来拜祭冰娘娘。不知洞内是哪位朋友?”
大名鼎鼎的“纸剑先生”突然造访,令少年吃了一惊!磐达听见“何遵”这两个字,浑身颤抖,似乎怕极了此人。
少年用手拍拍磐达后背,叫他放心。提气说道:“西泽湖蒋天羽,请何先生进洞一叙。”
“哦?蒋天羽?你终于来了!”何遵大笑声中,飘然进洞。借着宝光,少年见这位纸剑先生身穿葛衣,头插荆簪,脚踏麻鞋,面容清癯,三绺黑髯摆动,俨然一股画上神仙之姿。
少年看此人越看越像龙兴盟无尊,不好开口问询。倒是何遵右手一晃,多了一把蒲扇。他轻挥蒲扇,笑道:“你看现在可像?”
“你……难道就是无尊么?”蒋天羽疑惑问道。
“正是。从前的何遵年轻气盛,不明是非。因此我才抛弃从前的一切,从头再来,以无尊的面貌示人。”何遵眼睛一扫,把目光落在任南风的遗体上,表情突然凝住。
过了好久,何遵终于喃喃自语:“南风!果真是你!我找你这么多年,你却躲我好远……”何遵见到任南风的遗体,眼圈一红,微微动容。
蒋天羽见他如此说话,其中必有隐情。想要问他,何遵却背了双手,细细端详起遗体,不再说话。
磐达见状,扯扯少年的衣角,面上似有隐情,想尽快离开此地。蒋天羽正在狐疑不决之际,幽野萍的声音在洞外响起,“何先生、蒋老弟、磐先生,如果已经拜祭完毕,还是请回前山吧。”
何遵肩膀一耸,从思绪中回转过来。给任南风一揖到地,又看了蒋天羽一眼,然后转身出洞。
磐达给少年使个眼色,小声道:“回去再说。”两人跟着何遵一起来到洞外。
幽野萍与“泰山三青”正在洞外等候,见何遵等人出来,“三青”一起施礼,给师父请安。
一行人在会客厅中重新坐下,何遵与蒋天羽各怀心事,不住打量对方。按说何遵并非第一次见到蒋天羽,但他这是第一次知道蒋天羽居然是任南风的儿子。从这一点上再看此人,何遵发觉越看他越像。
而蒋天羽第一次见到何遵的本来面目,他吃惊地发现,此人居然和自己有三分相似!
这些私事放在一边,大家计算时间,元始会极有可能明天便发动进攻。这次他们有备而来,必然要将事情闹大。至于沈烈找蒋天羽寻仇云云,完全是借口托词。明天不论少年露不露面,这场血战,总是免不了的。
迎战方面,蒋天羽等人自不必说。龙兴盟方面,盟主驾到,当然也要参战。有这两派强援,幽野萍心下安稳,只怕元始会不来。
次日清晨,雪霁天晴。幽野萍等人在会客厅中静待其变,忽然听到一阵长笑传来!
“幽野萍,蒋天羽!你们赶紧给我滚出来受死!”听声音,正是“神风万里”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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