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心在进入地道之后,惊讶的发现,此地,绝对比他昨日打探的要大,要复杂得多。舒悫鹉琻地道四通八达,地下室处处可见,简直就是地面上城主府的一个翻版。
凭着记忆,多心在地道里行走,每走一段距离,就有一盏油灯,且满满的,显然是刚添上不久。
走了一阵,前面的拐弯处,突然灯光灭了,眼前,顿觉一片黑暗。多心正要掏出照明的夜明珠,一只手,抓住了他。
多心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反手搏击,可那只手力量巨大,紧紧地扣着他,半分也移动不了手。
紧接着,就是一声轻喝:“别动!我不会伤害你!”
听声音,是个女子的声音,而且,年岁不小。多心乍然听到,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可到底在哪儿听过,却是想不起来。
那女子扣着他的手,七拐八拐的,专找弯道行走,看那样子,她似是非常熟悉这里的地形。越到前面,光线就越亮了,多心这才看清楚,此女,原来就是教梅香制作发钗的丑女子。
多心奇道:“怎么是你?”
那女子不答,继续往前走,在一扇石门前,停住了脚步。她在石壁上模索了一阵,找到一个小小的按钮,轻轻一按,石门就向一边滑动,渐渐的,露出一个宽敞的石屋。
女子看了多心一眼,示意他进去。
多心挑眉:“你先请!”
女子摇头轻笑,露出一丝嘲讽,然后,提脚迈进。在他们进入石屋之后,石门又自动地滑动,关上了。
石屋的墙壁上,镶嵌着几粒硕大的宝石,把整个石屋,照得如同白昼。地面上几个大箱子、几个木椅子,再然后,有一张简陋的梳妆台,和陈旧的一张大桌子。
多心奇怪地打量着这间石屋,问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来,所为何故?”
女子不答,神情变得落寞起来,环视着整间屋子,嘴角,扬起了一抹凄然。
良久,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妆奁盒子,几只金钗,顿时华丽丽闪现。她拈起一支金钗,对镜,轻轻插在发髻上,她整个人,立刻就变得神采起来。
多心仔细看着她头顶的金钗,却是一只漂亮的孔雀,做开屏状,美丽不可方物。
不由呆了呆,这支钗,绝对是世间少有的工艺品,难道,它出自于此女子之手?多心对她的好奇心又增添了几分,再次询问。
“这钗是你做的吗?”
女子对镜微笑,目光却是追随着头顶的钗,她的笑容极美,让人忽略了她的脸,只陶醉在她的笑容中。
她问:“这钗漂亮吗?”
“很美!而且,做工一流!”
“可是,有人不喜欢,有人将它们弃如敝履,不准它们面世。”她的神情,又变得凄婉起来。
“世间的人,原本就有很多种,他们的审美眼光自然也不同,这些钗精美至极,若是永久被埋没在这里,将是人生一大憾事。”多心虽是不明白个中有什么缘由,但,他真的很希望这些钗能重见天日。
女子转过身,眼底有了一丝动容,她道:“我没看错你。”
她移动脚步,将地上所有的木箱都打开,顿时,屋内变得金碧辉煌起来,每一口木箱
子里,都是各种式样、各种材质的发钗,它们在箱子被打开的那一瞬间,将积攒多年的光华,尽数释放了。
多心的眼睛,已被晃花,他目瞪口呆地瞪着这些装得满满的箱子,半晌才问:“这些都是你的杰作?”
“很多年前的东西了,多心,你挑几样,拿回去送给她们吧。”
“真的可以?”
女子点点头,温婉地笑着。
多心看着箱子里的发钗,一时间,竟不知选择那一支好。朵朵差点母仪天下,应该适合戴百鸟朝凤吧,孟雅娴甜美,那就选择蝴蝶钗,至于梅香,小狐狸图案的那支!
在木箱里很是看了一阵,多心才选定了这三支发钗,他正拿着钗,想说些感谢的话时,眼角一瞥,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支雕刻
着龙的发钗。
多心心中一动,拈起了龙钗。
那女子一直注视着多心,见他拈起了龙钗,嘴角,隐隐露出了一丝笑意。她道:“多心,你真是有眼光,这支龙钗乃我心血所制,最是珍贵,居然被你一眼看中了。”
多心便大大方方地打量起龙钗来,见一条金光闪闪的飞龙,盘亘在龙柱上,似乎是要冲天而去,而且,更为奇妙的是,竟隐隐地感觉到四周祥云朵朵。
多心忍不住问:“这支钗有名字吗?”
女子笑道:“没有,制作它的时候,我也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做好之后,也一时想不到什么好的名字,便一直搁在那儿了。”
“哦,”多心顿觉失望,不过,他还是将这几只钗揣进了怀里,然后对着女子行礼,“多谢你赐钗。”
“无需谢,我引你来此,一是为了这些钗,第二,则是需要你的帮忙。”女子的脸上,突现一丝温情。
“何事?只要多心能做到,一定帮!”
女子叹息一声,幽幽道来:“我的身份,想来你也很好奇,今日,我就告诉你吧。我的闺名叫苏若雨。当年在空岚城,我的制钗手艺是最拔尖的,也为我招来了一门好姻缘,那就是我的夫婿——越卿和。”
苏若雨的眼眸瞬间变得迷蒙,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她接着道:“我们婚后,一直是很恩爱的,直到我们的孩子越树出生,我们都一直是形影不离。我以为,我们的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可谁知,在树儿五岁那年,他突然移情别恋了,娶了个年轻貌美的小妾,从此后,将我抛在脑后,如同陌路。”
多心虽是诧异,却也不打断她,静静地听她倾诉。
“我非常苦闷,便将所有的精神都灌注到做钗上面,我没日没夜的做钗,做着各种各样的钗。我将它们插在头上,当我见到它们在日头下光彩照人的时候,我的心,才有了一丝安慰。可是,树儿却不理解我,他埋怨我不关心他,不爱他,在一怒之下,将我的钗丢进了火里······”
多心看着她,发现她的眼角,有泪珠在滚动,便安慰道:“小孩子不懂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苏若雨试了试眼角的泪花,哽咽道:“当年我也是气盛,居然为了那些钗,打了孩子,树儿也因此对我失望透顶,两年不和我说话。我做的钗越来越多,已经积攒了满满的几箱,那一日,我正在院中欣赏发钗,越卿和带着他的小妾来了,那小妾很是喜欢我做的钗,便抢着要,我不给,在争夺中,我用钗刺伤了她,她不久后不治而亡。我和越卿和也彻底决裂······”
“我欲带着树儿离开,越卿和不准,我们争吵了很久,最终,我们兵戎相见,树儿亲眼目睹了我们的战争,吓得直叫。结果,我败了,越卿和留下了树儿,并用我发上的凤钗划伤了我的脸,说是为他的小妾报仇。我含恨离开,发誓,从今后再不做凤钗······”
听她讲完,多心默然,他没想到,这个女子的背后,居然还隐藏着这么多的秘密。
苏若雨转过身,对着镜子,轻轻地揉了揉鬂边的肌肤,将一张薄如蚕翼的面具揭下,再转身时,一张略显苍白的倾世容颜,出现在眼前。
多心呆了呆,看着她的脸,赞道:“你长得很美!”
苏若雨淡然一笑:“美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落得个被夫婿抛弃,母子分离。”
“你此番找上我,我能帮你什么?”多心对她深表同情,语气,充满了关爱。
“梅香那丫头,和树儿很是有缘,我想撮合他们。”
多心倒抽了几口凉气,道:“这我可帮不了你,梅香的事情由她自己做主,岂是我能左右的?”
“她一定愿意的,因为,你们此番的目的,就是为了龙颜钗而来,而龙颜钗,在越树的手中。”
多心瞬间明白:“原来,你早就知道我们是谁了,你能够确定,越树他愿意将龙颜钗给我们吗?”
苏若雨语气幽幽:“龙颜钗乃越家的传家之物,但它只会给越家的男子带来灾难,所以,他会愿意的。”
“那,我们接下来要怎样做?”
“我带着你们去见越树,树儿他
见了我,自然就会明白。”
苏若雨再看了满箱子的发钗一眼,决然回头,带着多心出了石屋。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回到地面,发现,已经天黑。苏若雨带着多心,在九曲回廊中穿梭,很快的,就到了梅香的新房外。
“你先进去商量一下,我很快回来。”苏若雨留下一句话,很快消失在茫茫夜空。
多心无奈地推门进去,却没料想一只手伸过来,扣住了他的喉咙,多心急忙叫道:“是我!”
池璟涧松开手,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丢魂啦?被人偷袭也不知道。”
多心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见鬼了,所以才失魂落魄,你们倒好,在这里悠哉乐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