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姿已经十八岁了,按照国家法律的程度上来说,她已经成年,换一种说法,她已经长大了。
从十四岁第一眼见到君喻开始,一直到现在,已经四年。
从当初的初三升学到如今的高三,她不再是小孩了,大学近在眼前。
不得不感叹,时间过得之快,日历换了一本又一本,身高也在一点点长高着,从最初的踩板凳去第五层书架上拿书到现在踮脚就能拿到第七层书架上的书,头发一直没有剪过。
这四年,君喻一直陪伴在她身边,见证了她的一步步成长。
感谢有他。
最近一段时间,君喻推去了大部分的工作,鲜少外出,专心在家里陪着何姿。
何姿在家复习功课,学业沉重,有一个人照顾也是好的。
书被翻了一次又一次,试卷习题做得多,熟能生巧倒是有了,密密麻麻复杂的公式无时无刻不盘旋在脑海中,背得多要记住的也很多,不敢落下什么。
偶尔,她也会有厌烦的时候,翻着翻着书,就会随手把书一丢,苦恼地看着一道道习题字眼,很是不耐烦,“不想写了,那么多题型。”
君喻穿着家居服,听见了她的牢骚声,朝客厅里走来,弯腰捡起了那本厚厚的书,“累了?”
“没意思。”她一点都没兴趣了,习题做得多了,也会厌了的。
君喻把书合上,整齐地放在一边,“要喝杯茶吗?刚买了一种新的茶叶。”他的眸光柔和清澈,将话题转了弯,淡笑着问道。
“好吧。”她看着他,心里烦躁渐渐收拢了些。
茶,他方才早已泡好,看出了她的蹙眉不耐。
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清茶升腾着袅袅香气,茶叶飘浮在通透的茶水之上。
闻茶香,品茶味,都可静心,让心回归自然。
她模了模茶杯,轻啜了一口,入口甘醇隽永,让人回味,的确是好茶。
捧着清茶,闻着茶香,心自然而然地默默静下来了许多。
“你学习有像我这样过吗?”她好奇君喻,他就没有厌烦过吗?
他喝了一口茶,沉吟道:“没有过。”
也是,君喻怎么可能会这样呢?
“静下心,慢慢的,其实刚才这道题也很简单。”他低头看着那道字数颇多的题目,悠悠说道。
拿起她方才放下的笔,把一些重要的条件划了出来,醒目地列了出来,略加指点,“懂了吗?”
什么事都难不倒君喻,他在任何时候都是最理性的,什么困难在他面前都能游刃而解。
“懂了。”
被他一指点,她接过他手中的笔写了起来。
君喻总是能一语点在骨子上,找到最适合她的方法,对于何姿,他是了解深知的。
何姿伏在桌前解着习题,桌角放着的茶杯里茶水渐渐变凉了,写了一会儿,觉得口渴了,不自觉地便要伸手去拿茶水来喝。
模到茶杯,放在嘴角喝了一口,还是温热的。
君喻手中拿着一杯方才放着凉却了的茶,不动声色地调换了。
这姑娘一旦认真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凉茶入胃,难保夜里不会犯胃病。
一天晚上,宁单,韩逸来访天明园,已经到了家门口,为了不显得没有诚意,路上还买了礼物,不至于两手空空蹭饭显得尴尬。
门铃响起,君喻打开了门,站在玄关处。
“君喻,好久不见。”韩逸先开了口,满脸笑容,以示友好。
君喻站在门口,缄默不语,看着他们两人,丝毫没有侧身让他们进门的意思。
“没空,请回吧。”他说了这么一句话,不冷不淡。
这是再明白不过的逐客令。
韩逸还是不死心,不情愿,来都来了,还回去。
“别,你看我······。”拎着礼物,眼巴巴站在门口。
“这段时间忙,别来打扰。”不等韩逸说完话,君喻打断。
没等韩逸回过神,门陡然关上了,吃了个闭门羹,被人拒之门外。
他看着关上的门,无可奈何浮上心头,不明所以,心里不好受。
宁单心里了然,“走吧,别委屈了,别忘了他家里有个高三学生,考试在即,要复习,可不是像咱们一样轻松。”
怪不得,韩逸恍然大悟,这君喻替何姿想得可真周到。
愤愤地把礼物又塞回了车里,仰头看着楼上那户亮着的灯光,咬牙启齿地挤出四个字,“重色轻友。”
宁单随即泼了他一盘冷水,“你也没好到哪去?”
何姿有日抬起埋在题海里的脑袋看着他,“你好像从没跟我说过别紧张之类的话语。”她在做题时,脑子里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别的人都会说的,她常常听到过。
君喻闻言,放下浇完花的喷壶,拿了条干毛巾擦了擦手,“你现在紧张吗?”
她紧张吗?好像没有,摇了摇头。
“小姿对考试不紧张的,我知道。”他揉了揉她的后脑,神色温和。
“要是我紧张,有压力呢?”她凝视着他,开口问道。
君喻淡笑,不急不躁,“我看人的眼光很高,相信你自己,就像我相信你一样。”
他看人的眼光格外挑剔,若是认定了一个人,那人一定是很好的。
何姿定了定心,但夜里偶尔做噩梦也是有的,梦见自己的考场上答题,整张卷子上的题一道都不会做,笔都动不了,铃声响起,卷子仍然还是空白,吓得冒出了冷汗,去英国留学的计划流产了。
这些,她都梦到过,梦到最多的就是一张空白的考卷,吓得不行。
她一定要考上英国的曼彻斯特大学,一定的,压力是有的,就算不好考,她也一定要考上。
三年前君喻为她留在了T市,三年后她一定要让君喻去曼彻斯特大学。
此时做出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那考场上的答题,有付出才会有回报。
转眼间,六月,T市高考来临。
那天早上,君喻驱车送她前往考场,在她临下车时,他对她说:“这不是高考,只是一场大一点的考试罢了,就像小时候上小学时,考好了会有奖励。”
这么一说,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肩上的压力轻了许多。
“有什么奖励?”她很感兴趣。
“糖果?”他淡淡地笑着,眸子里有宁和的光泽。
他当她还是孩子?
“还是洋女圭女圭?”他又问道。
何姿作势想了想,“我要一串糖葫芦。”
“好。”他应允了。
即将迎来的紧绷的高考,他们还在考场外讨论这些。
她怎么会不知道,君喻是想让她放松心,所以才会这样说。
三天高考,君喻都陪着她身边。
高考结束,代表着高中苦难已过。
翌日,T市一高,漫天白花花的书本碎片从楼上倾洒扔下,白茫茫一片极为壮观,地上乱七八糟地砸落了满地,欢呼声,呐喊声,响彻在整片广阔的蓝天,回荡在整个校园中。
他们是无比开心的,犹如长期困在笼子中的鸟儿得到了解放,黑暗时期已成为了过去。
半个月后,高考成绩出来。
何姿没有对过高考的答案,就算对了也已经是于事无补,心里总是有数的。
得知成绩出来的日期,当天去网上查了成绩。
君喻相信她,她相信自己。
何姿,总分730分,T市高考状元。
对于一高的人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的,这个头衔非她莫属。
傅念晴是去年T市的高考状元,何姿是今年的,可何姿还是盖过了傅念晴,无论从分值还是名声。
作为第一志愿的英国曼彻斯特大学,如愿考上。
七月,她收到了来自英国的录取通知书。
君喻岂会不知道,也是替她高兴的。
晚上吃完饭后,何姿向君喻摊开了手,“我的奖励。”
君喻看着眼前这只白皙的手掌,要得理直气壮,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盒子,递到她手里。
她如愿得到了奖励,打开盒子,里面俨然放着一串冰糖葫芦。
他很守信。
何姿为这小小的奖励高兴得像个孩子,“还真有。”她以为只是当时的玩笑话罢了,不足以当真。
“晚上少吃一点。”知道她爱吃冰糖葫芦,晚上睡前甜得不能吃多。
“嗯。”她很贪吃,但也只咬了几口。
君喻又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这是礼物。”
奖励之外,还有礼物吗?打开了那个盒子。
她见到盒子里的东西时,说是不惊是假的,一双对戒闪闪发亮,他送了戒指。
抬眸疑惑地看着他,有惊。
“不贵的,很普通,看到喜欢就买了下来。”
君喻淡笑,取出里面的两只戒指,亲手为她戴上右手的中指,大小正合适,“很漂亮。”
何姿感受到冷意的触感,戒指戴上中指,不知道他所指的是戒指漂亮还是戴着戒指的手漂亮。
另一只戒指戴上君喻的中指。
“很漂亮。”他的手指本就修长好看,戴上戒指,很漂亮。
“是指戒指还是手?”这话被他问了出口。
何姿不说,“你刚才指的是戒指还是手?”
君喻莞尔,这丫头,“都漂亮。”听的话倒是在心里记得牢。
“怎么想起送戒指?”那对戒指她是心里是喜欢的。
“这是情侣对戒。”犹如清泉的嗓音,在她心上源源流过。
她没想到君喻会想到这里,买了情侣对戒。
他反复摩挲着她戴着戒指的骨节,“很合适。”顺带着也摩挲着无名指。
“等再过几年,你长大,我还会送你一只戒指,是戴在无名指上的。”他如此说道,虔诚真挚。
何姿感动,抱住了他。
“嗯。”
无名指上的戒指,即是结婚钻戒,那是代表一辈子的。
他要和她过一辈子,和她结婚生子组成一个家。
这年,她十八岁,他二十一岁。
会不会太早了些?
何姿被英国曼彻斯特大学录取的消息不胫而走,一高的告示栏上贴出了喜报,何姿的名字被印在了各个地方,报纸网上都有。
八月底,君喻和何姿共赴英国留学。
君喻等了她三年。
君喻去往T大办了转学手续,不久之后,他转学去往英国的消息被爆了出来,一时沸腾。
傅念晴是在图书馆里知道的,手里的书一时之间全都掉落在了地上。
何姿被英国曼彻斯特大学录取她是知道的,此时又知道君喻转学前往英国留学,她恍然明白了什么,心里一震。
六月的最后一天,何姿回了一次一高,参加毕业典礼。
等毕业典礼开完后,她回到了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拿东西。
准备出去时,发现傅念晴站在了门口。
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仿佛对她有着深仇大恨。
那天,T大讲座结束后发生的一切,她亲眼目睹,晚上去了酒吧,借酒消愁,喝了很多很多的酒。
心里恨极了何姿。
如今,教室里站着何姿,门口站在傅念晴,她一步步朝教室里走去。
她笑了,笑得极其诡异,极致的鄙夷讽刺,在教室里阵阵回荡着,不祥。
何姿的手机响起,一条简讯发了进来,她拿起看。
傅念晴二话不说一手夺去了手机,蛮横有力,一把摔在了地上。
手机被狠狠地摔砸在了地上,力道不轻,手机电池被摔了出来,屏幕出现裂纹。
这个动作令人猝不及防。
她的目光里存在挑衅,企图触到她的底线。
何姿看着砸在地上的手机,默默蹲,捡了起来,将电池重新装好,一句话没有说。
“何姿,你到底给君喻哥下了什么狐狸迷魂药,让他变成现在这样!,为了你放弃了英国留学,现在又要和你一起去英国!”她出言不逊,指着她的鼻子骂。
何姿重新装好了手机,擦了擦黑掉的屏幕,尝试着重新开机,还好,手机质量可以,打开翻开方才发来的短信,被她摔手机前,她看到了君喻发来的简讯。
看完简讯后,将手机重新装回口袋。
直视着眼前的傅念晴,目光平静宁和,沉稳得很,脚步不曾移动一点,“我没有什么狐狸迷魂药,怎么下?”
“都是你,因为你的出现,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你知不知道我从很小很小只有三岁的时候,就喜欢跟在君喻身后了,喜欢叫着一遍又一遍他的名字,发誓要做他的新娘,跟着他一辈子,我离不开他。”她视她为破坏者,第三者,掠夺者。
何姿很平静,眸底毫无波澜,“你喜欢他,他不喜欢你,所以他本就不是属于你的东西,又何来夺走之说呢?你那么小就跟在他身后,若是喜欢早就喜欢你了,可是没有,你对他来说充其量只是妹妹的关系,他现在喜欢的人是我,不是你喜欢,他就注定要娶你当新娘。”
和她说话,何姿没有再留半点余地,句句带刺,伤人得很。
给人留情,也要看那人值不值,配不配,白费了口舌。
“真没想到你那个贱人母亲生下的女儿这么不得了,你以为你母亲能在抢来的位子上得意多久,盛惠然是不会善罢甘休,顶着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母亲,除了她还有什么,君家你休想进去,没有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以为仗着君喻的喜欢就高枕无忧了吗?古家那边,君老爷子那边,你休想!”
她句句话说得笃定,恶毒极了。
“说到这些,我休想,你确实比我容易,可是这是君喻的婚姻一辈子,不是容易嫁进去,他就会要的,还要看他愿不愿意娶。”
她说到了最关键的一点上,君喻不是一般名门富豪家里的少爷公子,拿遗产就可以栓得住的,商业联姻?和君喻,可能性大吗?
傅念晴恨极了何姿,“我会看着你狼狈从君喻身旁消失的那一天,那一天总会到的,我日日夜夜等着。”
这话,不亚于狠毒的诅咒,诅咒着他们的分离。
想想:本要去英国曼彻斯特大学的君喻,为了何姿留在了T大,傅念晴为了君喻,考入了T大,如今,何姿去英国,君喻跟她一起去。
这一系列的种种,很有趣。
都是在为了心里的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