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姿有时就在想,人碰上的难事怎么就这么多呢?一道道的坎,想过都不知道怎么去过?
她想着,要不要再去求求古淑敏,要她跪下来在地上求她也好?她都已经想到了这个份上了。
可是她可以这么去想,这么去做,古淑敏会接受吗?光是一想,机率就是渺茫的。
她母亲现如今不知在哪里?怎么样了?再也耽搁不起了。
何姿的眼睛沉沉地凝视着他,一动不动,“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这是满满的嘲讽在其中,听来刺耳得很。
傅施年怎会没看到,可是他还在意吗?“出乎你的意料,也挺新奇的。”
若是不这样,怎么得到她?谈君子之风吗?
“你就不怕我什么也不顾,不顾你的威胁?”
傅施年十分笃定地笑了笑,似是咬定了她的性子,“你若是不想让你的母亲好过,大可以这么做,我是无所谓的。”
何姿是最讨厌这种感觉的,被一个铁笼死死禁锢住,可笑地扑扇着翅膀在里面挣扎着。
她要顾太多了,首先要顾及的就是母亲。
何姿僵直着脊背,从沙发上站起身,指甲甚至深深地掐进了沙发里,很慢很慢地转身走了出去,眼神缥缈了,一句话都没有说。
傅施年坐在她身后,看着她一步步走出门外,背影寂寥迷茫,一杯咖啡喝完了。
谁也没有去拦她,何姿看不清太阳,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
她又从兜里拿出手机,打给了君喻,仍旧是关机。
她无法做到原地等待,看见一丁点的光芒就拼命地想要去抓住,立即打了电话给宁歌,君喻此次出差宁歌并未同行。
“小姐?”宁歌接通了电话,疑惑地问出了声。
“君喻去法国哪里了,你快把地址发过来给我,快点!”她几乎是催促着,叫着她,一点时间也等不了了。
宁歌心里虽然不明,但君喻的行程是不能随便透漏出的,但何姿不一样,随即她就把君喻在法国的地址通过简讯发给了她。
何姿紧紧地握住手机,就好像掌心攥住了最后一丝光明,拼了命去攥住。
她立刻在最近的时间内订了一张从t市飞往法国的飞机。
除了君喻,她想不出来其他人了。
她一直在惴惴不安,至于到底在不安什么,她也不知道。
下午三点,她出发前往机场,每一分每一秒在她眼里都俨然放大了无数倍。
机场广播里播放出了登机的信息,充斥响彻在每个角落,地上的大理石板倒映出了每个人的倒影,人影都是扭曲模糊的,周身的人陆续拉着行李箱入安检。
她站在往来的人群中,拿着机票和护照也准备进去,谁料此时,兜里的手机响起,一遍又一遍震动着,久不停息,她打开接通。
何姿什么都没说,对方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她彻底呆在原地了,顿时掉了魂,眼睛里的某些东西戛然碎裂了。
手机到底是何时放下的,早就不知道了。
周身有那么多人陆续安检,她就像是一个断了线的木偶女圭女圭,眼睛里有了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捂上了眼睛,纵使仰头仰得脖子都酸了,眼泪还是回不去。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呢?老天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她呢?连最后的一点光也收去了,在耍她玩吗?
身心疲惫了,实在是太累了。
飞机票和护照在她手里握得发皱变形了,机场大厅的广播内还在一次又一次地播报着。
最终她上了飞机,只不过这班飞机不是飞往法国的。
她坐在窗边,捂住了脸,埋在了膝盖中,不言不语。
方才医院里打来电话,说外婆急救送往医院,确诊为脑瘤,情况不容乐观,要她快些前去。
这一消息让她不堪重负的心上又狠狠地砸上了一块磐石,她恍若觉得天都黑了,白天去哪里了?
她下了飞机,匆匆忙忙赶到了医院,外婆的邻居正站在病房外,是他们发现情况不妙后把外婆送来医院的。
“我外婆她怎么样了?”她冲进医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的。
邻居看着她甚是为难,迟疑着,似乎不知如何去开口跟她说。
医生看见了她,问她是否为病人家属,要她跟他过去一起谈一谈。
何姿是挪着步子去的,坐在桌前,医生指着拍出的片子给她看,病人脑内的肿瘤已经危险了,发现的时间晚,再加上病人年纪大了,随时可能······。后面的话他没说,可是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她怔怔地看着那一张张黑白的片子,“有手术治愈的可能吗?”
外婆不能再发生事情了,她还要再多活几年呢,要是被母亲知道了,怎么受得了这个打击啊?
“国内还没有出现相关手术成功的病例,无人操过刀,风险系数高,不过美国在三年前出现过相关的手术成功的病例,是由脑瘤专家沃恩医生亲自操刀的,获得了史无前例的成功。”
何姿紧紧望着他,只要能救就好不是吗?“怎么可以找到他?”
医生也很为难,毕竟他与沃恩没有半点的交集,“他自从做完那个手术后就退出医学界了,销声匿迹,没有再从事相关手术医学了。”想来也颇为遗憾,那样有造诣才能的人怎么就退出医学界了呢?太可惜了。
沃恩,无从找起这个人,半点头绪都没有,怎么去找?
出了门,她不得已地又打了一通电话给宁歌,要她帮忙查阅一下关于沃恩的消息信息,最快答复给她。
宁歌答应了。
她走进病房,多久不见,外婆的白发又多了好多,皱纹加深了,躺在床上,失去了生气。
何姿颤着手握住外婆垂放在床边的手,那只手布满了沧桑,放在脸边紧贴着温度。
临近傍晚,外婆醒了,朦胧的眼睛看见了她,还是很虚弱。
“你怎么回来了?”发出的声音很轻,需要仔细去听。
何姿勉强地勾起一抹笑在嘴边,“想您了。”
“你这孩子,我好好的,这些就是小病小痛的,吃点药就不碍事了,你快回去吧。”外婆满不在乎地说道,是想放宽她的心,不让让她太过担忧。
何姿倒了一杯温开水,“我没什么事,来都来了,您要马上赶我走吗?”
“唉,真是的。”外婆拿她没办法。
她轻轻地扶起了外婆,喝了一些开水。
晚一些时候,宁歌把沃恩相关的资料发到了她的手机上。
她在手机上翻看了好久,仔仔细细地把每一条都看了。
整宿未睡,手术终究是越早做越好的,越拖情况越不乐观。
喂外婆喝粥时,外婆问她怎么不吃?她说,刚才吃过了。
她哪里吃过了,一天三餐,她能吃下去一餐就很好了。
多次发请求给沃恩医生,均了无音信,没有半点的答复,心中难免着急。
外婆也未必是什么都不知道,住不惯医院,几次想要回家都被何姿耐心劝说留下了,仍旧住在了医院。
隔天,何姿决定亲自前往美国纽约。
花钱请人暂时照顾外婆几天,她会尽快赶回来的。
到达纽约那天,天是灰蒙蒙的,笼罩着雾霾,整座城市都埋在雾里看不太清楚。
她按着资料上的地址,转了几班车,拐了好几个路口拐角,逢人询问了好几次路线,照着地图上的路线,七弯八拐总算找到了一栋庭院别墅前。
按响了门铃,在门口等了好久,等里面的人出来,不久,一个佣人开了门,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她的英语流利标准,提出想要见沃恩一面。
女佣摇了摇头,推辞这里没有沃恩,让她快些离开,拒绝地关上了门。
她孤零零地站在门外,确定地址是在这里,怎么会没有呢?
何姿没走,一直等候了门外的长椅上,啃着面包喝着水,一连两天,别墅里除了走进走出过那个女佣,没有其他人,门关得严严实实,女佣不止一次在赶她走。
所谓的沃恩,她没有见到过。
有一次,她看见一辆车迅速地从庭院后开出,她看到了驾驶座上坐着的人,分明和宁歌发来的照片上是同一人,沃恩是住在这里的,她急忙上前去追,匆忙之中崴了脚,脚腕处痛得厉害,没有追上,眼睁睁地看着汽车越开越远。
等了许久,无果,等待如此磨人。
站在街道上,一旁是来往的异国行人,只有她一人无助地站在原地。
她的脚腕处很疼,轻轻动一下就疼得钻心,她扶着灯柱,摇摇晃晃走进一旁的咖啡厅。
只要了一杯白开水,服务员亲切有礼。
见她独自坐在窗边,以为她是在等着什么人,怕她会无聊,递上一份报纸,好打发时间。
何姿微微笑了笑,谢谢她的好意。
服务员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又去干别的事去了。
何姿拿过桌上的报纸,随意翻开,可是这一翻开,就让她看到了头版上刊登的几张照片,关于沃恩前往餐厅用餐的照片,更让她感到意外的事,和他共同进餐的人居然是傅施年,两人看起来关系匪浅,很是熟稔的样子。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好像绕了一大圈都是徒劳的无力。
她费劲了心,费劲了力,居然发现自己一直处于玩笑之中。
想到这里,她笑了,冷笑夹杂着无尽的嘲讽,讽刺极了。
她看着报纸上刊登出的照片,越发觉得这是个玩笑。
国内又打来了电话,医生告知她外婆的病情需要快些下决定了,拖不得。
何姿挂下了电话,整宿坐在冷风吹过的台阶上,坐得全身麻木,天还没亮,就打了一通电话给傅施年。
电话才想三声,那边的人就接了起来。
她这才发现,原来说一句话出声是那么难,“告诉我,你的地址。”
话音夹在风里都是轻飘飘的,一吹就像烟尘一样散了。
傅施年告诉了详细的地址,语声清冷。
这通电话只有简短的两句话,就断了。
她起身在街边走了好长好久的路,若是不是一个好心的司机提醒的话,她想可能会步行跨过五分之一的纽约。
何姿到达那栋别墅时,太阳升得高高的,升到了她的头顶上,纵使她仰头都看不到太阳。
门口的人直接让她进去了,佣人在前带路,在书房门前止了步,示意先生在里面,让她进去。
她握住冰凉的门把手,打开了门,在落地窗前看到了傅施年。
他站在窗后,她站在门前,都站在出口的地方,出不去的出口。
死寂的静,谁都没有说话。
“求求你,让沃恩救救我外婆,她得了脑瘤,情况不好了。”她声音很平静,用上了乞求的句子。
何姿很少求过人,或者都不曾求过人。
傅施年转身看她,她的气色不太好,显得疲惫许多,“我为什么要帮你?”
她压下了所有,闭上了双眼又睁开,抛却了所有,“我答应你,留在你身边。”
熟不知,说出这句话,她倾尽了全部的力气,心都成了苦的。
她亲手舍了君喻,实在没办法了,还有什么办法呢?山穷水尽了,都走到了这步田地了。
难道要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和外婆去吗?做不到,她做不到啊!
“只要你救救我外婆,帮帮我母亲。”她望着他,屏住气,努力把泪水逼回去。
傅施年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每一分神色,伸手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慢慢朝她走去,纸巾轻轻触上她的眼睛,何姿移开了。
即使眼睛涨得酸痛,她也不眨眼。
生怕,生怕她一眨眼,有些东西就难堪地溢出来了。
她太倔强了。
“好。”他指尖拿着纸巾,残留着一丝晕开的水渍。
何姿点了点头,低下了头,冰凉的手掌抚上了额头,遮挡住了一双眼睛。
“今天就住下来吧。”傅施年看着她,眼神深沉。
“出租车还在别墅外,还没找我钱,我去拿。”她转身,手掌一直附在额头上,脚步摇晃地走了出去,此时脚腕上的疼还算得了什么呢?
出租车司机是个好心的人,一直等在外面,想着还没找她钱,当见到她走出时,把多余的钱塞到她手里。
“小姑娘,要珍惜每一分钱。”临走前,还好心地叮嘱了她一句。
她握着钱,握得死死的,蹲在墙边,双手捂着脸痛哭着,了无生息的。
泪水透过指缝生生砸落在地。
兜里的手机响了,响了好久,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才接起了电话,压低了声。
“小姿。”那头传来了声音,温和平淡,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只是这一听,她拼命地用手捂住了嘴。
“小姿,怎么了?这两天手机也不知怎地坏掉了,误以为打出的电话和简讯谁知都没发出。”他嗓音似流水清风,潺潺流淌着。
“发生什么事了?放心,我马上就回去了。”她没说话,一直都是君喻在说。
她捂住嘴,怕发出什么声音被他听到,心怎么会那么痛呢?
“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照顾好自己。”
何姿重重地点了点头,手机在手里握得很紧很紧。
“t市这两天会下雨,多添几件衣服,晚上不许蹬被子,别着凉。”他嘱咐道,不在她身边总也放心不下这些。
她一一重重地点了点头,泪水涌出。
“小姿,你等我回去。”末了,他很郑重地对她说了这句话。
何姿点不了头了,怎么等他呢?
“君喻,如果哪天我们两人玩捉迷藏,我躲的地方你找不到,你就别找了。”
这句话刚一说完,通话就断了,她的手机电量耗尽,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