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年华错落成殇 第二章 这段路的伊始(一)

作者 : 玻璃的天使

圣辉大教堂,成排的红烛明明灭灭。『**言*情**』

耶稣上帝和他的五位使徒在飘摇的光中摇摆不定。

你迟到了。一个女孩踩着安心蹒跚、踟蹰、彳亍的脚步声说道。末梢微卷的黑色长,高挺的鼻梁,黑如浓墨般化不开忧伤的双眼,釉质饱满的结成针锋似得睫毛,黑色的连衣礼裙,以及黑色的漆皮高跟鞋,黑色的十字架耳坠,漂亮的脸颊一滴若有若无的眼泪在烛光中闪着光。

这是一个天使,亦是一个魔鬼。

她叫陌南希。

南希一个人端坐在后排,正严肃地做着祷告,清醒的时候,她还是知道教堂应该是做什么事情的。

还好吧,只是路上风大了些。安心理了理有些狼狈的衣着和短,遮住了脸上的手指印,走到南希身边,安静地坐下,学着她,双手合十,严肃而认真地做着祷告。

空旷的大教堂内,人数屈指可数。大大的耶稣神像面前,神父庄严地站着,为几个信徒做触额,并捎给他们幸福。

安心感受的到,身旁南希那轻悄而匀细的呼吸,合着神父的嘴里念出的遥远的呢喃,就像教堂侧壁的小窗上,风铃出的好听的声响。她此刻疲惫的心儿突然爱上了这种感觉,这种平凡但甜蜜的感觉。

她不经问着自己:

这是不是就是幸福?

南希探过头来,轻轻地靠在安心的肩上,许完愿后,她一脸轻松,好看的脸上浮出一个大大的笑。

你许了什么愿呢?她问安心。

这是个秘密,感受到南希的亲昵,以及她那暖暖的体温,安心那被风吹冷的身体正在醒来。她睁开眼,放下握在胸前的双手,侧头,轻轻靠在了南希的脑袋上。

有那么一刹那,安心印着四截手指印的脸颊上,浮出了一个浅浅的笑。虽然这个笑会扯动伤口,会疼,可是与这幸福的笑相比,这点疼有算的了什么呢?

——与这幸福的笑相比,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让我猜猜好不好?是希望安小心跟安爸安妈都平安地活下去呢,还是希望我更开心地活着?

从十年前,她们认识到现在,南希知道,安心从来就只有这两个愿望,从来都是。南希狡黠地笑着,小巧的嘴里不时出笑声,此刻,她就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猫,在经历了尘世的叵测的风雨后终于找到了它灵魂的皈依。

安心不做声,披散的凌乱的短遮住了她的脸,南希看不见她的表情。

温存够了,南希抬起头来。奇怪,今天安小心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安心理了理衣角,轻声说,她在家,今天不愿意和我出来。

哦,呵呵。南希没有多问,即使她知道安心会在除了上学之外的所有时间都带着安小心,今天真的是个列外吗?她不知道。只是当她回过头来时,她的嘴角浮出了一丝极难察觉的笑。

她俩一前一后走到老神父的面前接受祝福。

神父也许真的老了,苍白的头,苍白的胡须,布满额头的如刀刻般的皱纹,瘦削的脸上嵌着两颗蓝宝石一样深邃无波的眼睛,虔诚的,淡然的眼睛。好像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潭;一件深红色的长老长袍,与大教堂融合的刚好。左手拿着形状怪异的权杖,右手轻抚着放在案牍的那本已经很破旧了的《启示录》。

每次看到安心于南希,神父都会慈祥地笑着。十年里,他看着她们从两个小女孩长成现在的这样的少女。他见证了她们的成长以及,这段很重要,亦很艰辛的友谊。

神父把权杖触到她们的额头,然后右手做出祈福,左胸,右胸,然后额头:我主会赐予你们幸福的,阿门。

阿门。南希和安心也说。

接受完祝福后,南希与安心沿着教堂侧壁走向教堂的最后排,侧壁用彩绘画着画,是七使徒跟着耶稣上帝到凡间拯救苦难人民的故事。教堂内柔和的有些昏暗的灯光泻下来,在跳动的火焰下,壁画上的人物都像却像是在跳动。

多么真实的场景。

他俩坐下来,不论白天还是黑夜,这个位置都是最寂寞的地方。『**言*情**』小小的窗外,黑色的看不到底的夜空中,一盏硕大的路灯在疯狂的风尘中矗立,投射下一束冷清清的光,透过窗,正好把这个位置照亮。

教堂内先前的人们,都匆匆地逝去,神父也悄悄退到了幕后,此刻,就又只剩下南希与安心了。

生活的重压下,还有谁能和她俩一样淡然呢。?

没有。

因为她俩已经是很特别很特别的了。

夜已经很黑了,风沙仍在继续。

说吧,找我出来什么事?南希懒散地伸了伸手,顺势投入了安心的怀抱。

安心抱着她,揉着她的长。我学校出现了一幅画,一副画着你的素描,而且背景就是这座教堂。

是吗?看错了吧,你知道我对那些是没有兴趣的。

我真的很确定那就是你,因为你是最特别的那个人不是吗?那幅画也是最特别的画。

哦。南希嘟起小嘴小声说道,也许是哪个无聊的人从什么杂志上看到我之后临摹的吧,真是些无聊的人。

不是,真的不是,你再想想,最近没接触过什么人?安心似乎变得有些焦急了,她双手衬着南希的双肩,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让我想想……南希闭上眼睛,右手拇指揉搓着太阳穴,只是瞬间她的表情就显得痛苦。真的没什么印象了,我这几天脑袋一直在痛。

又喝酒了?安心放下手,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放弃了追问,放过了南希。

嗯嗯,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嘿嘿。南希又把脸凑过来,眨巴着好看的眼睛,撒娇般地回答道。

安心叹了口气,把南希揽入怀中。她抬起头,迎向灯光,目光落进了黑暗的夜空。傻瓜,你到底懂不懂得要照顾好自己?

南希温柔地伏在安心的怀里,陪着她走过了这个伤痛又温馨的夜晚,她,今晚,取代了安小心的位置。

这是一个湮没了世间一切的夜。

分别之后,安心慢吞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跨过灰街进入西城。在吹得有些放肆的风尘中,西城早已陷入了沉默,低矮的小平房,拥挤的小巷,没有光亮的路灯而肆意妄为的黑暗,这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场景,恐怖,黑暗。只是安心早已习惯穿梭在其中,别人再怎么会感到恐惧,而她不会。

——因为这是她的家,一个十八年的家,她爱着这里。

时间过了多久,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终于模回了家。尽管风吹的让人充满了迷茫,在不经意间就会悄悄地迷了路,但最终,安心还是回到了那个她的家。家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爸爸妈妈通常都要半夜才回来,西城的人们,无不都是做着苦和累的工作,但这一家人,是幸福和开心的。

昏暗的灯光下,安心把自己扔在床上,她从未感受过这张小小的床有过今晚这么的柔软和踏实。世界忽然变得很安静,只有时钟还在嘀嗒不知疲倦地走着。回想起今天生的一切,她重新扎起头,露出鲜明的四截红色的手指印,坐在镜子面前,她看着仍旧在生疼的脸颊,冷漠地笑了起来,就像是自嘲。

笑着笑着,她感到了深深的孤独,无边无际的孤独正在向她袭来。

今晚,安小心不在她的身边。

东城的街道大多热闹繁华,各式各样的人儿衣着华丽地缀满街头,数不清的名车摩肩接踵般从人群中飞驰而过,留下一连串刺耳的鸣笛声。高楼大厦如巨人般耸立其中,昼夜不停歇的电视广告牌正播着由当红明星代言的广告。

这是一个不分白昼和黑夜的世界,是一个充斥着**和诱惑的世界。

南希不喜欢,一点儿也不喜欢。

她穿梭于那些宁静的小巷,只是还没有想清楚她到底要去哪里。她就像是一只永远在迁徙的候鸟,永远在只属于她的天空里飞。而且永远都只有她一个人。她也有飞的很累的时候,然后她便降落在任何一个地方,把那儿当成一个家,等到休息好了之后,她就又扇动翅膀飞向远方。

她不惜代价地设计着远方的模式,至于远方到底有多远,远方究竟是什么,远方在哪里,她都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属于远方。

即使远方是永远也没有答案的迷茫,她也愿意这样飞下去。回家,对她而言,是一个多么陌生而遥远的词汇。

仔细一算,她似乎也有两个月没有回那所谓的“家”了。对她而言,回家与不回家又有什么区别呢?

回家,也只能是她一个人罢了。

前方是一条幽深阴暗的小巷,破旧的老墙上爬满了藤蔓植物,破碎的瓦砾砖块铺满了地表,这就是这个世界落寞的角落。

南希貌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行走在黑暗里,这是她无比愉快的时刻,她把自己融入黑暗,她享受着这个愉快的过程,鲜润的黑夜是这个世界赐给人类最淳朴的物质,它是人们梦想的温床。南希把她的思绪的种子撒开在漫漫无边的黑暗里,然后等它们芽,长大。

她想啊想,想她和安心的甜蜜的过往,想她黑白的钢琴,想暗辉台下若隐若现的海涛声,想海的那边那个她爱透也恨透的人……

此刻,她是自由的。

冷色调的跫音拉来了路的尽头,站在梦的尽头,迎接南希的只剩刺眼的光芒,人类制造的糜烂的光明把黑暗撕的粉碎。

它,丢了魂魄。

南希迎着灯光,好看的末梢微卷的长倾泻于肩。她微微眯起眼睛,亲眼看着她的梦想一个一个死去。

然后,踩在它们破碎的躯壳上,就当什么事都没有生过一样,继续前行,驮着洒满一身的光影。

她摇摇晃晃一路走来,像一个不堪重负的老人。只是不管她走到哪里,人群中总是会掀起一阵喧闹。价值不菲的衣着,天使般的面孔,黑色的十字架耳坠,脸颊那滴永远也不会掉落的眼泪,魔鬼般的气息,以及那骨子里透露出的那痛入骨髓的冷……相遇的人都会留意这个女孩。谁能不在意呢?

这个既是天使,也是魔鬼的女孩。

也不免几个年少气盛的醉酒青年与她擦肩而过时回过头来兴奋地向她吹着口哨,但,也就只有这样而已了。

他们清楚,这个女孩不属于他们的世界,即使他们正沉醉于酒精的麻木。

走过长长的街道,南希有些累了,她感觉就像走过了一个世纪。穿过那些黑暗而阴森的角落,南希站在了四叶草的面前,只是没想到,这样偏僻的街道,她也可以走到这儿。

她从包里模出一支烟,点燃,静静地靠在路旁的一根坏了的路灯杆上。她现在在四叶草的后方,不过透过橱窗还可以看到屋子前面熙攘的人群。东城所谓的冷街,也如这般繁华。

她缓缓地吸了一口烟,烟息从口腔经过喉,钻进肺里。南希忘我地享受着那种呛口而香辣的刺激,由肺出,传到每个细胞乃至每寸灵魂的快感。

一次又一次,她用这种方式麻痹着她自己。

几分钟后,她扔掉了剩余的烟头,拖着有些疲倦的身躯,向前门绕去。似乎是夜真的变得很深了,人群倒也不那么拥挤。她来到酒店门前,门上只是象征性地有块“四叶草”的门匾,黑黑的夜里,它正映射出淡淡的白光。门前只有两株蓬勃的植物。简单的布置,可以看出屋子主人的慵懒。

南希伫立在酒店的门前,这是个宿命般的存在,不管她怎么离家出走,一次又一次,这儿一直都会是她的终点。

——这是她摆月兑不了的命运。

看着四叶草,有那么一瞬间,她笑了,她是真的笑了,这是她离开安心之后唯一的一次笑了。

她喜欢四叶草这个名字,这也是她给这座酒店起的名字。

南希推开门,门口连一个侍者都没有,她径直地往二楼走去,酒店内并不奢华,但很宁静。隔音橱窗将外界的纷纷扰扰与这儿隔离开来。为数不多的客人正在用餐,说说笑笑。南希尽管不认识他们,但也可以猜出这些都是梦都有头有脸的人物。

二楼的办公室,她连门也不敲就径直开门而入,高跟鞋在光滑的地板上敲出一连串的铃声。

室内的真皮座椅上,一个的男子正专心地看着什么,他西装革履,脸庞清秀,戴着一副有些书生气的眼睛。只是额头上绑着的厚厚的绷带有些煞风景,让人费解。

听到声响,他的眉头拧成一股绳子,的气质,配上这有些古怪的表情,多少有些不协调。只是当他抬头看到南希时,他的脸放松了下来。嘴角游起一丝浅浅的笑。

他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线,阳光,俊俏,如果只是看脸,这会是多少少女心中的王子呢?

——没有人知道。

他叫做危,是比南希年长五岁的亲生哥哥。危是他混道后的道上的人给他的名字,他很是喜欢。至于他的真名——除了陌家的人,以及曾经的那些个别人外,也许就没有人知道了。危喜欢现在的这个名字,他也不准别人提及他以前的名字。

有关于他的过往,他一丁点儿也不准别人提及。

——一丁点儿,也不准。

也罢,他的过往谁想去了解呢?谁又敢去了解呢?梦都的人们只认识这个人——一个叫做危的男人,一个充满危险的,黑白通吃的男人。

回来了?危双手手指交叉,放于案前,始终保持着那份迷人的浅笑。爸来电话说很久都没有看到你了。

是么?他还记得我?南希坐在沙上,翘着二郎腿,有些放肆地理了理有些乱的长。

危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微眯的双眼看了看南希,这样的回答,也算是在他的预料之中了吧。他叹了一口气:有时间我还是觉得你至少给他打个电话。

好。南希站起身来,提起她的包,开门,出去。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房间,四叶草是酒店,除了吃饭还兼住宿,只是唯独这间房间没有门牌号。南希从包里模出一把钥匙,开门,进入。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房间。

危端坐在座位上,表情有些无奈,叹了一口气后,他放下了无奈的笑容,恢复了冷漠与沉重的表情。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原本自负,热血,很难想象他到底要经历些什么才能有现在的沉稳与自信。

洗漱完毕后,南希也褪去了疲倦,精神也稍稍好了些。

她的这个房间布置简单明了。一张小床,床头两边摆放两个小柜子,一个卫生间,最异于常处的莫过于床尾的墙边摆放了一架钢琴,一架包裹在黑色中的白色键盘的钢琴。连一株植物也没有。

她靠在窗前,无力地坐在地板上,熄了灯,屋内万籁俱静,静的就像会要了人的命,这是一面由特质玻璃构成的墙,她把头倚在墙上,任由还有些水珠的长披散着,窗外是仍旧还热闹的街区,一对一对的情侣亦或许是一家一家的家庭穿梭于这里的街道。他们低着头微笑地交谈着。手挽着手,不免会有小孩牵着父母的手,恶作剧般在他们之中荡起秋千,然后母亲会挂着微笑训斥他……深夜的看不见底的夜空,飘满了他们幸福的私语。

只是,南希听不到。

——一扇窗,便是两个世界。

南希看着这一幕幕充满荒诞的哑剧,她无言。她的心已被来自灵魂的孤独所占据,已被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占据,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儿,早已如钢铁般坚固,再也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够住进她的心中。

她从抽屉里模出一支烟,颤颤巍巍地点着,朦胧的夜色里,燃烧的烟头,如流萤般一闪一闪。香烟的气味以及屋内溢满了的曼陀罗香水味,让人着迷,让人忧郁。

享受够了香烟的吸引之后,她顺势倒伏在地板上。冰凉的地板,那是凉入骨髓的冷。三月的春天毕竟还是属于冬季。

只是,她喜欢。

不管做什么事,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她轻悄悄地闭上眼,生怕打扰了这静空中的精灵。透彻心扉的冷让她想到了安心怀中的那份温存,如果可以,她真想变成一只小猫,永远在她怀中。

——只是,如果,可以。

——只是,如果,可以。

回想起今天的一切,她嘴角不觉浮上一丝长满忧伤的笑意,这样的她,宛若天使。

安心,你以为你能瞒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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