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人参,已经被蓝烟卷起的黄沙盖得严严实实,只剩下沙面上一个隐约的人形轮廓。
暂且顾不得他了,先赶回客栈要紧。我随手施了个结界,便遁地回客栈。
蓝烟应是不敢回到客栈的,但我还是不放心。
走到夏侯绮房前时,他正开了房门,站在结界边缘,却出不得,一脸着急。
看见我来了,舒了口气,脸色却变得阴沉起来。
我撤了结界,问道:“你没事吧?”虽然这话问了也是白问。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我没事,但我现在没工夫跟你闲聊,这客栈很有问题。”
“我知道。所以你就把我禁锢在这里,像缩头乌龟一般躲避着。然后自己一个人以身试险?”
我知他是生气了,便放软了语气,道:“我是九百年的鸾妖了,那些雕虫小技哪里伤得了……”
正说着,楼下却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夏侯绮耳朵倒是够灵敏,也噤了声。
我隐了身形下楼。
果然,那店小二和那算账的见主子迟迟不归,起疑了,蹑手蹑脚地想出去看看。
我疾走到他们面前,现出形来。
两人惊得往后跳:“你你你……”
“我如何?”
“哼,早知你不简单。”算账边说着,边伸手为刀,向我劈开。
我一个旋身,抓住他的胳膊一扭,“咔嚓”一声,他的胳膊无力垂下。
又伸手往他身上一点,算账的当即动弹不得。
再看他的手,哪里有刀?分明是一具螃蟹钳子。
身后一阵风动,我回手燃起一簇妖火向身后扑去。
“啊——我的眼睛!”店小二大骇。
我侧身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店小二,他捂着眼,颊上淌下两行乌黑的脓水。
我冷声道:“你若不从实招来,我便叫你永远说不来话!”
“废话少说,要杀要剐尽管来!”算账的吼道。
“呦,倒是把硬骨头。待会用刑时,可别求饶。”我看了下楼来的夏侯绮一眼,继续道:“最近听说一种新刑,有趣得很,说是要先把人的肚皮剖开来——这刀要下得恰到好处,深一分不行,浅一分也不行,要刚好划开肚皮,而不伤及内脏。然后,用烧红的铁棒,一边把肠子慢慢的引出来,一边把拉出来的肠子用三分火慢烤……呵,听说那烤熟的肠子滋味美妙得很呢~”两人面色皆已青白。
我笑道:“不过我可不敢吃,谁知道你们肠子里装的是什么肮脏物什!诶,今夜里恰巧听说你们最近饿得很,不如,给你们尝尝?”
“我说!我说!!”店小二吓得连眼珠子也不捂了,跪在地上磕头,声音也带着哭腔。
夏侯绮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我二人原是螃蟹精,因贪心,急于求成而去食人,正好遇到妖术高的主子,就是那只狸猫,于是我们便商量好一起合作,若是成功,脑子和心归主子,我们就吃……”
“我没兴趣听你说你们怎么吃人。还有,你们如此做就不怕五雷轰顶?!”
“是、是。那只狸猫有个法宝可以掩去因果。”
“哦?可以掩去因果?是件好宝贝。”我懒懒得道。
“我们三人本在京城里作恶。但是这几年城里有仙人下来,是以我们不敢在留在那里,便来了这荒郊野外开了个客栈,专吃来这歇脚的路人。我在你们的汤里下了消骨散。消骨散没有毒性,但食者在四个时辰内肌骨无力,用降头术便将其可控制住。”
“胡闹!”我当即大怒。
“女乃女乃饶命!女乃女乃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居然叫我“女乃女乃”……
我扶了扶额头,道:“你们作恶多端,迟早要遭天谴。我且将你们散去修为,以示惩戒。日后如若再犯,我定叫你们魂飞魄散!”
我打出一道白光,两人俱已变成两只小螃蟹,战战兢兢地对我拱了拱,一溜烟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我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转头对夏侯道:“人参还在沙子里。”
他又恢复了方才的阴沉脸色,“嗯”了一声。
人参已经清醒,自己已从沙里爬出来,灰头土脸地坐在结界里。
瞧见我们,人参死性不改,“扑通”一声跪下,身上沙土又厚了一层:“多谢两位救命之恩!姐姐救了我三次,楠佩日后定为姐姐做牛做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用了,是你命大。”
我抬手撤了结界,夏侯绮凉凉地说道:“你倒是很喜欢设结界。”
我没有应他,上前把泪汪汪的人参拉起来。
“回去睡吧,明早还要赶路。”
次日清晨。
我在厨房翻箱倒柜,蓝烟说得不假,确实有不少食材。
我撩起袖子正准备把面粉做成馒头,好带在包裹里做干粮,人参一身白衣,乍看之下倒有几分**倜傥,正飘飘然走了进来。
我拍了拍人参的肩,道:“不错。”
人参也不在意我在他雪白的香肩上留下的漆黑手印,笑道:“姐姐过奖了。我没有换洗衣裳,这是在蓝烟姑娘房里寻来的。”
难怪呢,我道他腰上怎么有个蝴蝶结,裙子还有些短。
我和蔼地笑了:“你果然适合女装。”
人参嘴角的笑有些僵,看见灶台上的面粉,眼睛“刷”地一亮,立即奔了过去。
“姐姐这是做馒头么?楠佩虽无才,但厨艺还是过得去的。”
我正恨不得有人帮忙,遂和蔼道:“那便有劳了。”便转身去看锅里的粥沸腾了没。
撩开盖子,只见锅里的粥咕噜咕噜闹得欢腾,白胖的米粒随着白泡沫子一下一下地探出头来。
我虽不会做菜,但粥还是煮得不错的,家里的人每回吃了都赞不绝口,六哥还笑道,我上辈子说不定是个煮粥的厨子。
我拿了快湿布包住锅炳,端到厅里的桌子上。
离桌子还有几步之遥时,夏侯绮喂马回来,仍是阴着脸。
忽闻人参一声怪笑,我手一滑,一大锅粥眼睁睁就要掉下来砸到我的脚丫子上。
只见人影一晃,夏侯绮眼疾手快地接住我滑落的锅,放到桌上。
我抬眼看他:“你会武功。”
夏侯绮点头:“我会武功。”
“谁教你学的武功?”
“我的师傅,渡渊。”
渡渊,渡渊?头好痛….
——“渡渊,你为什么离间我和清茗?”
——“我从未做过。”
——“不可能!你的离火玉至今还在帝宫内!”
——“离火?我的离火前八日便是不见,哪里会在那帝宫内?”
——“喏。”
——“这…这确是我的离火无疑,怎会…””
——“罢了,清茗早就不爱我了,离间了又如何,未离间又如何?我和他,不可能了。”
……
——“落眉,你与那魔界少君谪仙关系暧mei,这无可厚非。但你却因为嫉恨,而设计陷害我,使我妻失了孩儿,你可知罪?”
——“我便是从未见过她,更不要说你是何时娶的她,我亦不知!更何况,你,清茗,一介帝君,自誓不尊,令得…被剔仙骨,又差点散了仙魂。若不是谪仙舍命相救,我便不会再此!你说我设计陷害你,我便说,我从未做过,你又于我如何?我,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