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右京的不愉快后,绘麻也有点不太愉快。
她背靠在树下的阴影处,略带苦恼地看着不远处的热闹街道,熙攘的人群,叫卖的小贩,奔跑的孩童,远处还隐隐传来富有节奏的歌声,与眼下只能躲在阴暗角落的自己形成了截然相反的对比。
至于为什么会导致现在这个局面,让我们镜头回放一下——
“我想吃冰淇淋。”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兄姐之间气氛微妙的弥眼睛发亮地指着买冷饮的摊子,撒娇地晃着右京的手。
一般只负责赚钱养家且比较严肃的右京很少被兄弟们如此歪缠,只能无奈点头,“嗨嗨,不过只能吃一个。”
“我带了零钱。”绘麻把手袋递给右京。在出门之前,西村奈子就有先见之明地在里面塞了一大把零钱。
在右京去冷饮摊子的时候,弥转来转去的脑袋又瞄准了另一边的造型多样的棉花糖,欢呼着跑了过去。绘麻连忙要跟上,却被再一次冲过来的人流给隔开,等好不容易找到空隙钻过去,弥已经不在那个棉花糖摊子上了。
因为担心被认出身份,她一开始就买了个狐狸的面具,弥和右京也戴了妖怪的,此时她回头四望,却被周围大同小异的面具脸晃花了眼,刚出声呼喊,就被突然爆发的尖叫盖了过去。
“啊!!是风斗!!!”
仿若受到号召一般,人群都激动地涌动起来。
未免被碰撞到,绘麻只能一退再退,从主要的街道上离开,躲到了旁边安静人少的地方。
她在这个地方已经站了差不多十几分钟了,离最先那个冷饮摊子也不远,但并没有发现右京和弥的身影。手机在手袋里,手袋又在右京手中
绘麻叹了口气。所以说她才不想参加祭典这种活动,人挤人的到底有什么乐趣啊。
现在该怎么办?留在这里继续等还是边走边找?干脆自己回别墅算了,回去再打电话通知他们。
这么决定的绘麻站起身准备离开,身后突然响起踩踏枝叶的声音,刚要回头,冷不丁地一只手从后卡住了她的脖子一只手禁锢住她的双臂。
心跳瞬间加速,绘麻想也不想地拿头往后一撞,同时穿着木屐的脚往下一踩。不想身后的人头一偏移到她脸侧,大腿紧紧地固定住她的双腿无法动弹。
冷汗几乎湿透了她的内衫。
她却安静下来,放弃抵抗。
“朝日奈光,你玩够了没?”她的声音从面具底下传出,有些闷闷的,其中的冷意却无法让人忽视。
加诸在身上的力道轻飘飘的消散,绘麻猛地转身,扬手扇去。
手腕被轻而易举地捏住。
穿着一身略显老气的褐色浴衣,整个人却依旧清逸到不可思议的光将捏住她手腕的手缓缓下移,最后握住那纤细的指尖,倾身行了个吻手礼。
“晚上好,日向小姐。”
绘麻大力地抽回手,还嫌弃地往身上蹭了蹭,把脸上盖着的面具拿下,一张脸冷若冰霜。
“你真的有病?”绘麻已经完全模不透这个男人的行为模式,不对,他行为有模式么?
“你知不知道刚才的行为已经构成了性·骚扰!”
“知道呀。”不知道自己在某人心中已经被定义成变态的光还是一脸无辜,“所以我才要用这种方式提醒你,女孩子可千万不要一个人呆在这种人烟稀少,光线阴暗的地方。毕竟,要是刚才的不是我,你可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大声训斥我了呢。”
好像还挺有道理的啊呸!什么歪理邪说!绘麻被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恨不得把脚上的木屐月兑下来照着那张毫无瑕疵的脸狠抽一通。
“说起来”光完全无视她狰狞如恶鬼般的脸色,饶有兴趣地凑过脸来,“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反应过来是我,难道你已经记住了我的身体?”
“下次做坏事之前麻烦换个香水!”
“哦~原来是记住我的味道了。”
绘麻已经气极反笑了,她冷冷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怎么也搞不明白,朝日奈家的优良基因怎么会变异出这种怪胎?而且这种应该在出生的时候就拿出去人道毁灭的生化武器到底是怎么平安无事地活到今天的?
觉得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思考的价值,绘麻决定眼不见心不烦,果断转身离开,却被横生出来的手臂挡住。
抬头看一手撑在树干上挡住她路的光,她不耐烦道:“玩上瘾了还?”
“不是,只是有个小问题想问你。”
“我能拒绝回答么?”
“好歹听听看嘛。”
“那就快说!”
光抬起另一只手,将绘麻散落在脸畔的头发拢到耳后,却被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挥开,被警告“不许动手动脚”。
他满不在乎地收回手,微微一笑,“我想问的是,送你的生日礼物不喜欢么?”
绘麻微怔,想起那只古朴雅致的白玉琼花发钗,稍稍缓和了下语气,“很喜欢。”
“那怎么都不见你戴?”
“”绘麻面无表情地瞪他,“手笨不会用发钗盘发不行啊。”
“这样啊”光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若有所思地翘起唇角,突然将撑在树干上抬高,微微垫脚一勾,折下了一根带着蓝紫色花簇的蓝花楹树枝夹在她耳边,然后双手撩起绘麻那一头长发,不等她反应过来,三两下便绕出了一个简单可爱的发式,最后将以枝做钗插入发间,将头发牢牢地固定住。
光退后一步,看着那雅丽清秀的花瓣连同几缕碎发垂在耳畔,衬得她原本小巧精致的脸越发有种楚楚动人的风姿,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这种事,以后交给我也没关系。”
绘麻模了模头发,忍不住问,“你确定上面没有虫子?”
“女孩子这么破坏气氛的话就一点都不可爱了。”
“反正让你觉得可爱我也不会开心。”
为了不让右京担心,绘麻让光打个电话报平安,光在一般时候还是很像个正常人的,倒是没有拒绝,不过他表示这么热闹可能听不见,便只发了短信过去。
绘麻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往四周看了看,想要找下山的方向。
光率先走了出去,回头狡黠地一笑,“既然来了,不去看看要哥工作的地方么?”
绘麻被这个提议打动。她确实对要的工作形态有点好奇,据他自己所说是给心中充满困惑的人念经讲佛,但兄弟们似乎经常嗤之以鼻,她也想知道起个牛郎店名字的组合究竟接待的是什么样的客户。
总不可能真的毫无节操地献身吧
居然真的毫无节操地献身了!
在光的带领下进入寺院并熟门熟路来到一间和室外的绘麻,就听见里面传来了非常不堪的对话。
“我家阿娜答总是不在家,孩子们也都在学校,即便回来了也和我没有交流话题,感觉自己的世界完全和他们分离了,寂寞得快要死掉了。只有在要仁先生的身边,才感到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有些年轻的女性声音因为带着哭腔而分外的凄婉动人。
“远山夫人,请不要再让您如此美丽的泪水蒙尘,尤其是在我的面前。我已经感受到了您五阴炽盛而身心痛苦,不要让我更加悔恨因自己的无能而让您如此悲伤。四大五蕴所积聚的人生本就是苦聚,苦聚是人生的实相。所以,您必须寻找灭苦的方法,才能超越如今娑婆苦海,从忧悲苦恼中得到解月兑。”要的声音温柔而诚挚,似感伤又充满了平静,即便隔着纸门仿佛也能看到他满是悲悯的眼神。
“只是握着要仁先生温暖的手,我的心情就好像平静下来,那些折磨我的痛苦也好像逐渐离我远去。我不敢想象,离开了要仁先生的我会是如何的无助而惶恐。”
“世间的万象,无一不是在刹那生灭变化中,没有一样是常住不变的。虽然我此刻能够陪伴在您身边抚慰您的不安,但我也总会离开,远山夫人您必须自己坚强起来,超越‘假我’的执着。”
“离开了要仁先生宽厚的胸膛,我又能去哪呢?”
“远山夫人您不要如此悲观,看着我的眼睛,你眼前的我其实也是虚幻,世间万物皆是如此,存在如泡粒,感受如水泡,表象如阳焰,惟有离开错误虚幻的认知,才能证悟生灭缘起的空性。”
“不,我需要明白什么‘假我’‘空性’,我只希望能够时刻在要仁先生的身边得到安眠,这才能让我灵魂平静下来。”
“远山夫人”要一声幽幽长叹。
就在绘麻和光对这段你追我逃却又被佛经义理包裹起来而显得佛光万丈的对话忍笑时,一双手分别搭上了两人的肩膀,一只金灿灿的脑袋凑到他们中间。
“在寺庙做出这种听壁角的事情,可是会有业报的哟。”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两人都是装相技巧炉火纯青的高手,互相看了眼,就无比坦然自若地转身微笑。
光面不改色道:“我们只是仰慕佛法,无意听见里面传出高深的经义,不由自主地就驻足聆听起来。我想,佛祖应该也会谅解我们这样的‘情不自禁’吧。”
绘麻虽然做不出像他那样振振有词,但也一脸不好意思地垂首道:“天不设牢,而人在心中自建牢。既然目的是为了佛理,又何必在乎以什么形式去听呢?”
你们俩个人够了啊!这种恬不知耻的话你们究竟是以什么勇气说出口的啊!前来“捉贼”的和尚无比凌乱地露出一张囧脸。
纸门被“唰”地一下拉开,从房间内走出来的要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有些无奈地拨动了一下手里的佛珠。
“光,绘麻,果然是你们。”他看了眼自家弟妹,随即对另一个和他打扮的差不多的人解释道,“小千,他们是我家弟弟和妹妹,应该是过来找我的。这是千秋,我的同事”
“哦——”被称作“千秋”的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绘麻,“这就是要引以为傲的妹妹啊,一直听她提起你,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说着他又“咦”了一声,“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熟?”
绘麻淡定地带上狐狸面具,“我大众脸,经常有人这么说。”
“总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千秋一脸狐疑。
“引以为傲的妹妹什么的”光笑着看向要,“我很好奇要哥心里引以为傲的弟弟是哪一个呢。”
“难道你想听到你的名字么?”要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带着妹妹过来揭哥哥短的弟弟可是很不讨人喜欢的。”
说完扭头向屋内,“远山夫人,您的时间结束了,欢迎下次惠顾。”
房间内缓缓走出一个穿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华丽浴衣的美丽少妇,神态高傲冷淡,与之前说话时表现出来的柔弱可怜完全不同。
她对门口的要微一颔首,“谢谢您的服务。”
“哪里,路上请小心。”
看着那位夫人姿态高雅的背影,绘麻以手抵唇,“真是让人惊叹的反差呢。”而且总觉得好像明白了什么
“门内门外是两个不同的关系么?真是简单明了的服务性质。”光微笑着一语道破其中内涵。
要沉痛地掩面叹息。#论温柔地杀死弟弟的一千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