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坡不大,师映川很快就走了上去,他张眼一看,顿时就不由得赞叹了一声这方十三郎让他来这里摘花,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只见此处花树密集,颜色不一,小花白碧桃、千瓣桃红、紫叶桃、撒金碧桃等等,应有尽有,各显妖娆,如此满目丽色,几乎疑惑自己是否置身于仙境之中,师映川心下愉快,手里掂着铁心木做成的盒子便走了过去,挑选合意的桃树。
只是这里的桃树实在太多,简直让师映川挑花了眼,到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一枝开得极艳的,师映川心中一喜,连忙走了过去,掂起脚就伸长了手去折,但就在这时,却忽然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道:“……你是何人?这里的花不许乱摘。”
其实师映川提前已察觉到有人过来,只不过他并没有在意罢了,眼下听见对方开口,忽然就心下一怔,觉得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这便回头看去,就见远处正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如云的青丝梳成双螺髻,穿着云白对衿绢衫,蜜合色纱挑线缕金拖泥裙子,拦腰系着绣花腰带,又有一块羊脂玉藤花佩压裙,此女肌肤洁白细腻如婴儿一般,吹弹可破,双颊略带红晕,更添了些丽色,一柄小小的花锄握在白皙的纤手中,指甲半点装饰也没有,蔻丹也并不曾涂,整个人犹如出水芙蓉一般,清新自如,宛然天成,虽远远不是什么绝色,却也很是清丽,令人见之忘俗。《》
这少女虽生得颇为秀丽,但师映川十年前出生之际已经见过他的生母,天下第一美女燕乱云,这女孩与燕乱云相比,万万不及,然而此时此刻,师映川却是整个人仿佛被谁点了穴道一样,僵在那里,满心满眼都是空白,唯有心底下意识地出现了一个久违的名字香雪海!
就在此处,相隔着大约十丈的距离,两人四目相对,双方心中却是突然同时生出了一种极其微妙的感觉,那感觉就仿佛是两个绝不可能相遇也绝不可能重逢的人,却在此时此刻错乱了时间与记忆,骤然相见,在这一刻,某种截然不同的东西缓缓重合,完全超月兑了模糊的记忆,师映川低低轻喃:“香雪海……”
那少女目光之中出现了一丝迷离,只觉得桃花树下那模样平凡的男孩给自己的感觉仿佛很熟悉,又带着某种亲切,可自己却半点也没有印象,她轻皱秀眉,刚想发问,那男孩却突然眼中流露出一丝希冀,猝然开口说道:“……香雪海?”
方梳碧面露诧异之色,道:“什么?”师映川见状,忽然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但很快他却又快步走向少女,目光灼灼,只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生的?今年多大了?”方梳碧闻言,面上微微一愣,心中暗啐这小孩怎么这样不懂事,哪有陌生人贸贸然就来问一个女子的生辰年纪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本能地对师映川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好感,下意识地就月兑口说出了生辰年月,待到回过神来时,心中惊奇后悔之余,却又钻出一个念头:这人怎的好象在哪里见过,当真古怪!
她却不知师映川听了她的生辰年月之后,心中略一计算,顿时思绪难平,好容易才克制住了那份激动,那人当初在他身死的四年前就因意外去世,若是当真……正好就应该大他四岁,而这少女今年便是十四岁,虽然不敢就此笃定什么,可毕竟让人不得不联想在了一起。《》一时师映川目光灼灼看着这少女,不知道心中究竟是什么滋味,好半天才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梳碧却已回过神来,惊讶于自己今日的古怪表现,因此不但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又是谁?”刚说完,却好象突然想到了什么,忽而莞尔一笑,道:“啊,你就是那个送十三哥回来的人么?”师映川看着少女温润如鹿的眼睛,清澈得仿佛能洞穿一切,那样的熟悉,那样的熟悉,没有半点改变,一时间忽然就笑了,唇边绽放出欢愉的微笑,有悠长得近乎无声的叹息从口中逸出,一语双关:“……是我。《》”
男孩的眼睛很黑,很亮,让人感觉几乎是熟悉了很久一般,目光温和中又透着些什么,那不应该是一个这种年纪的男孩会有的情绪,眼波凝凝,两眼盯过来,似有无穷的意味,嘴角微微轻挑着,似喜似悲,那并不出众的面孔上却有几分无法抹去的笑意,方梳碧忽然就有些心中微乱,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滋味忽然涌了上来,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就仿佛这小小少年跟自己极为熟稔,可是看模样却分明是不认识的,这令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师映川却已经回身折下刚才看中的那枝桃花,放进手中的木盒里,然后重新走回少女面前,认真地问道:“你已经许#**了人家么?”
方梳碧闻言顿时大羞,若不是师映川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就要将这话当成登徒子的调戏之言了,一时红着脸啐道:“你小小年纪,怎么口无遮拦。”话虽如此,却诧异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半点恼意。
师映川笑了,心中却是百感交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起,半晌,才微微欠身,神色认真地道:“你若是没有许人,那我便向你家里提亲,待我大了就来娶你,若是你已经定下了人家,那我还是要娶你。《》”方梳碧已经听得怔了,她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矮了大半个头的男孩,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一双黑如墨玉的眼睛不由得笼上了一层迷茫之色,忽然间心慌意乱,道:“你、你……胡说些什么……”
师映川笑吟吟地看着少女道:“好罢,那就等我大些了再说这件事,你等着我可好?”方梳碧心如乱麻,结结巴巴地道:“谁、谁听你这小鬼胡说八道……”说着,却是拔足而逃,很快便闪进花海中不见了。
师映川摇头笑了笑,心情忽然大好,他仰首看向蔚蓝的天空,那里有白云朵朵,师映川笑着,轻声道:“香雪海……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
却说方梳碧心慌意乱地一气奔出好一段路之后,这才停了下来,长长地吐了口气,觉得浑身轻松了起来,她看看周围没有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却在心中微微觉得害羞,心道:“好生古怪,我明明不曾见过那少年,却怎的只觉得他分外亲切?那小子满口胡说八道,我竟然也不恼火?”
正思绪混乱之际,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进了自己的院子,待稍微梳洗一番之后,少女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些心神不定,想了想,便起身出了门。
方十三郎的住处十分清净幽雅,一弯碧水迤逦如蛇,蜿蜒浅绕而过,两畔花木葳蕤,草色青青,一间小亭内坐着两个年轻人,都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其中一个是方十三郎,另一人则容貌英俊,身穿青色交领大袖长袍,玄色垂穗腰带,袖口点缀着浅浅的松枝图案,见了方梳碧,脸上便露出一抹温暖的笑容,道:“梳碧来了。”方梳碧微微一笑,清雅如空谷幽兰:“……颜哥哥也在。”又道:“十三哥好些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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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梳碧心下一跳,却想起那男孩灼灼的眼睛,一时大惑不解,心道:“不过是一面之缘,我怎的却对一个外人这样牵挂!”这嵇狐颜乃是她父亲的好友之子,因为家中变故,在多年前被她父亲收养,两人自幼就是有婚约的,算是一起长大,有青梅竹马之谊,一向也和睦,方梳碧也以为自己日后与这颜哥哥必是缔结鸳盟,相敬如宾一世的,可是眼下瞧见对方含笑对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不由得一动,一丝莫名的感情在心中升起,当下竟有些心如乱麻,如此一来,脸色自然就有些波动,嵇狐颜看出端倪,便关切道:“梳碧,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方梳碧自然不想让人看出自己心中的古怪,因此顿了一下,立刻就展颜笑道:“没有什么,只是在想我养的那盆白兰怎么还不开花呢。”嵇狐颜释然笑道:“还不到季节,是你心急了。”就在这时,方十三郎却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服药了。”这便起身离去,显然是故意给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机会。
如此,便是四下无人了,嵇狐颜见方梳碧低头吃茶,耳边一缕鬓发滑下,就伸手替她掖回耳后,他二人青梅竹马,幼时乃是经常手拉着手一起玩的,眼下这样的动作也算平常,但是方梳碧此时却不知怎的,竟生出一丝推拒的感觉,嵇狐颜却全然不知,只觉得未婚妻发丝乌黑柔顺,一时不由心神皆醉,满心都是温柔一片,只想这样与她永远在一起才好,便柔声道:“义父昨日还与我说,等你满了十八岁,便给我们完婚。”
方梳碧听了这话,突然之间心中一阵无法说清的滋味涌上,眼前又浮现出男孩的面孔,那是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一颗心都温柔得轻轻叹息起来,于是低头道:“是么……对了颜哥哥,我听说过几日天涯海阁又要有交易会,这次你还要去么?”
嵇狐颜笑道:“后天我要外出替义父办事,自然不能去了,不过十三却是要去的,他的伤已经没有什么大碍,若是这次有什么好东西,他定会尽量帮你买下就是。”方梳碧说起这些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而已,因此摇摇头,道:“我不要什么……”
那厢师映川待方梳碧逃走之后,带了折下的桃花便下了山坡,来时给他带路的丫鬟还在等着,师映川便旁敲侧击地从此女口中打听到了有关刚才那少女的一些事情,在得知对方已经有了婚约之后,眼神微变,却到底还是不露声色,随着丫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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