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慕渊抿唇笑着:“我要是伤了残了,一定拿根绳子把你栓在腰上,免得你扔下我跑了。”
无忧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绳子能有多结实,能栓得住我么?你要是不想让我扔下你,就好好保重你这条小命。”
有多久没有这样放松的逗笑过了?看着无忧毫无心机的笑,慕渊终于体会到心落到实处的踏实感:“我会的,赫连祁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用的药,纵使不能要人命,却也是绝对难解的,不过,我有个师父住在鬼方城外的山上,没有什么毒能难倒他,所以过两天你乖乖呆在城里等红鸾,我去寻我师父,同意吗?”
慕渊探头至她脸侧看着她立体精致的五官,从额头到鼻梁,绕过红润的嘴唇再到小巧的下巴,脸部的线条柔和干净,琉璃般的瞳孔终于又似以往般散发出光彩,不由得食欲大起,竟像看见什么美食一般在她脸上舌忝吻起来。
“嗯~”无忧躲了躲,好笑的推开他:“你怎么像小狗一样啊?不要舌忝啊,痒……”
“刚刚我说的话,同意吗?嗯?”慕渊暂时放过她,又揪住她耳朵问了一遍。
聂无忧偏头思索一瞬,扭着眉头问:“你师父很厉害吗?有没有把握啊?”
“你敢怀疑我师父?要是被他老人家知道我可要倒霉了。”慕渊摇摇头,捏了捏无忧脸颊,无忧却顾不上躲担忧道:“你该不会想扔下我跑了吧?”
“我可舍不得。”慕渊最后一下撩起水将无忧头发洗了洗,道:“终于洗好了。”
“啊?”无忧眨了眨眼睛,“洗好了么?”
慕渊邪魅一笑:“还没呢。”
无忧陡然又被他拉入怀里,被他那一笑勾去的半条魂还没归位,陡然感知到他灼热的手指已经顺着她胸前往下走去。
“喂住手——”无忧猛然抓住他的手,夹紧双腿转身羞愤道:“那里不可以的!”
“怎么不可以?”慕渊顺势将她面对他按进怀里,用力封住她诸多意见的小嘴,一手将她两只手按住,另一手仍不屈不挠的往下去:“我说可以就可以。”
轰的一声,仿佛所有气血都冲到头部去了,无忧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分辨出他萦绕在耳边的诱惑她心智的声音:“难道你不想要我吗?”
——想。
心里有个声音低低的回答道,他如画一般的眉目毫无距离的映在瞳孔之中,带着诱人的迷离与专注,无忧心里瞬间变得软软的,像是喝醉了酒一般,整个人轻飘飘的。
恍惚一瞬,无忧闭上眼睛小心翼翼的回应起他的吻,身子软软的趴在他身上,放弃了所有无力的抵抗,任他将她抱出浴桶又抱到床上去——
早就知道不能和他一起洗澡的,又中了他的美人计!
~~
幽冥狱。
只听名字便能让人头皮发紧。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红鸾垂眸看向地面,想着这里每一寸土里曾经都被热血浇灌,如今已经被尘埃掩埋,再看不出一点痕迹,只是空气里陈腐的气味却令她突然一阵干呕。
赫连祁回头冷然一笑:“很好,看来你都还记着呢,我还以为在外面躲了几年你已经忘了你的出身呢?”
红鸾脸色不豫,冷冷道:“混蛋,若是有机会,我一定毫不犹豫杀了你。”
“是吗?”赫连祁不以为意的摇摇头:“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十二年,可是到现在我还活着,难道以往那么久的时间里你没有机会吗?”
红鸾别过脸不回答,赫连祁扳过她的脸接着道:“你不是没有机会,你是下不了手。你心里哪怕有一丁点的犹豫,你就杀不了我,曾经是,现在也是。”
红鸾不去看他,被他奚落的窘迫使得她闭上了眼睛。
赫连祁低低叹了一息,手背轻柔的划过她的脸颊:“我说过,只要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摆月兑我。”
红鸾忽然恨恨的甩开他的手:“你别得意的太早。”
赫连祁邪肆的勾起唇角,猛然将她推向墙壁,冰冷潮湿的触觉隔着薄薄的衣衫传入肌体,红鸾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赫连祁已经欺身上前狠狠封住她的唇,红鸾怒视他,口齿倔强的紧闭,赫连祁眼神一凛,陡然捏住她下颌,拇指用力一压便将她口腔打开。
挤压的疼痛使得红鸾嘤咛一声,他的侵入让她觉得难堪,闭上眼睛用力咬下去,须臾,咸咸的血腥味便弥漫开来。
赫连祁却并不放开她。
他用恨不得将她嵌入身体的力度将她抵在墙角,用力汲取她口中仅剩的空气。
可是没用,她的心是冷的。赫连祁气恼的推开她,几个急促的呼吸后,声音已恢复惯常的森然:“早晚有一天你会求我的。”
“是吗?我等着。”他的挫败让她觉得心情愉悦,不由反唇相讥道。
~~
记不清有多久没梦到过小时候了。
六岁之前,她还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宝贝,只不过一转眼,仿佛就是她捡回风筝之后刹那间的一个转身,身后原本温暖的家便只余一片黑色的灰烬。
可是这里总是让她无限次的回忆起那些痛苦的往事。
那些像动物一样为了争抢一丁点食物便咬死同伴的回忆,让她觉得不堪。为了一个被踩脏了的馒头,她也曾经用刀子,有时候是棍子,或者是双手,杀死曾经相依为命的同伴。
眼前便是当年那个看似铜墙铁壁的牢笼。从唯一一个半尺见方的孔洞里向内看,里面干净狭窄,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然而她仿佛看到一个瘦小的女孩儿,手里握着半个馒头,一脸残忍的盯住她,仿佛嘴里嚼着的是她的血肉。
红鸾眨了眨眼睛,告诉自己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只要杀了眼前这个人,一切便真的结束了——哪怕她再逃都是没用的,他还是会找到她,带她回到不堪的过往,所以,只有杀了他,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这一次绝对不允许失败。
一脸单纯的赫连琦跟过来拽住红鸾衣袖:“红鸾红鸾,你终于回来了。”
红鸾转头看他——这个二皇子,是从她要杀他的那天开始疯的吧?也不算疯,只是脑子却不大好使。
有很多次,她在想他是不是装的呢?可是他不会回答她。
也许他像她一样恨赫连祁吧?只是赫连祁是他的亲哥哥,他生而作为一个影子般存在着,疯疯傻傻的再无利用的余地,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自小聪明伶俐锦衣玉食的赫连琦,在被送往幽冥狱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了吧?
可是他太善良,或者说是太过懦弱,他不舍得动手杀死那些看上去比他还要小上几岁的孩子,可是等待他的,不是杀戮便是死亡。
他选择了红鸾作为他的保护神——在这个狭小的生存空间里,他一眼看出只有红鸾是有机会活着出去的,他不想死,所以拿自己一半的食物换她替他杀死那些对手。
就像西域培育蛊虫一样,总要把许多毒虫放在同一只器皿里,让他们自相残杀,相互嗜咬,最后活下来的,便是当之无愧的毒物。
可是,纵使作为赫连祁的影子,没有用处的话,也只有死吧?
最后的最后,当所有孩子都已死去,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
鬼方城的日子过得难得的闲适,每日清晨,当街上人还不多的时候,他便带着她沿护城河一遍一遍的走,告诉她哪家店铺的老板人特别好,哪家小店做的早点特别好吃,哪家药铺是他小时候经常去的,哪家裁缝铺裁的衣服总是有些瘦,穿都穿不进去。
无忧饶有兴致的听着,眼前仿佛突然跑出来一个眉目俊朗的男孩儿,长长的头发随意的绑在脑后,额前的刘海被不知是汗水还是露珠打湿,然而却毫不在意,他一手提着药一手提着一包冒着热气的包子,穿街过巷,须臾便消失在街角。
那时候的他必定过的很开心吧?他从来没有跟她一次说过那么多话呢,无忧心里满满的,有些惊奇,又有些感动。
街上渐渐热闹起来,慕渊便领着她找到一家不十分起眼的早点铺,老板是个腿有些跛的大叔,看起来脾气不怎么好,送饭过来的时候还多看了慕渊两眼。
老板娘却很温柔,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不一会儿,就偷偷的来问:“你认识叶老头不?就是住在城外那个医术很好,老是爱喝酒的那个?”
慕渊想了想,却摇摇头:“不认识,你大概认错人了。”
那老板娘咦了一声,歉意的笑笑走开,不知对那老板怎么说的,那老板便长吁短叹的摇摇头,往屋里去了。
无忧颇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师父姓叶?”
慕渊勾唇一笑,夸道:“真聪明。”
“那你为什么不承认呢?”
“有些事过去就过去了,何必再提呢?”
哦。无忧在心里应了一声,突然又问:“阿渊小时候一直住在鬼方城吗?一直到十三岁才回到邺城?”
慕渊偏头颇认真的想了想:“是啊,大概有五年的时间吧,无忧怎么知道我十三岁回的邺城?”
无忧脸红了红,低头喝了一口绿豆粥:“我嫁给你之前,总要了解了解的吧。”
“娘子有心了。”慕渊满意的揉揉无忧脑袋,“过两天我带你去看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好不好?”
“谁要看你小时候住的地方……”无忧将包子塞进嘴里,两颊鼓鼓的,眼睛里却满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