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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研究生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在她连续做了一个星期的噩梦之后,贱橙决定去城郊的菩萨庙拜拜神。
秦雯听到她这个想法的时候差点把党员证拿出来。
“橙子,你一个祖国大好青年怎么也加入迷信行列了?”
“我接下来还要去跳广场舞,你陪不陪我?”
“陪!”女生之间也有热恋期的,最开始的时候什么缺点都能接受。
秦雯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挤眉弄眼的问道:“不过什么好处?”
“下周帮你把小高约出来吃饭。”
“得嘞,我给您打伞。”
于是秦雯秦大小姐乐乐颠颠的陪着贱橙来到了城郊的菩萨庙。
经纶,香火,佛像,解月兑。
跪到柔软的蒲垫上的一刹那,突然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坠了下去。她双手合十,虔诚的望着菩萨那张慈悲的脸,一直压抑着的难过顷刻间如泉流般潺潺流出。
因为杭姐的关系,贱橙自小对神佛敬畏,后来长大了懂事了,也跟着社会信了科学,可此时此刻,她满腔的心事不知该对谁讲,她相信,或许此刻杭姐也在世界的某个阴暗角落里拜着佛,她就有了倾诉的寄托。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让她这个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人终日不得安宁。有时在笑着,却突然感觉心里还在牵挂什么,有时候和卫渊在饭馆吃饭,又不敢抬头看电视里播着的新闻。
她有两个亲人至今被世人唾骂,生死不明,她不止一次从充斥枪声的噩梦中醒来,满身湿汗。
她曾在最脆弱的时候糊里糊涂的接受了一份真挚的感情,却又在旧爱痛苦的眼神中体无完肤。
她把生活弄得一团糟,没有人能够理解,没人能够帮托,只能忏悔于神佛,如今终于能够理解杭姐的感受,感觉像是辜负了全世界。
她有好多话要问杭姐,她想问问他们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她想问问丹丹是不是也一样会想她想到哭,她想问问,是不是真的像小高说的那样,她害死了祁限的弟弟…
太多太多,她觉得自己想是沾满了沉重的谜团的小水牛,在趟过的河里越来越吃力。
拜完了佛,给卫渊求了个平安符,贱橙和秦雯挽着手迈出了庙门。
周末的庙里香火格外旺,山腰的石阶上摆小摊的商贩络绎不绝。
秦雯是个很欢月兑的女人,见到热闹总是爱凑一凑,一会看看手镯,一会看看扇子,贱橙就很耐心的在一旁陪着,心不在焉的欣赏着山上的美景。
可一晃神的功夫,她却听见秦雯和人吵了起来。
大致是因为秦雯在小贩那儿花了几百块买了个象牙手镯,结果拿到手里发现是假的,小贩赖皮,收了钱不肯还,秦雯就恼了,叫过贱橙就嚷了起来:“橙子你看!这是象牙的吗?!”
贱橙搭眼一看,忽然想起ktv的黄老板也经常戴着个象牙做的大扳指,绝不是这种成色,便无奈的笑了笑,摇摇头。
“我就说嘛!他收了我的钱还不认账了!哪有你这么不要脸的啊!”秦雯也是个不吃亏的主,当下就嚷嚷起来。
小摊的商贩是个爷们,铁了心的欺负她似的,扬起头露出脖子下的一片纹身,呲牙咧嘴道:“我还就告诉你!我在这摆了这么久的小摊,还没谁说我的镯子是假的呢!你是给我掉包了吧!”
秦雯急了:“你这人!也就春化街现在被大清洗,才会流窜出你这种人渣吧!你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贱橙一愣,被她口中的春化街和人渣狠狠地一刺,忽然沉默下来,看向那个壮汉摊主。
壮汉摊主以为她要帮腔呢,赶紧把火力转到贱橙身上打压两人的气焰:“瞅啥瞅!再闹腾老子可保不准不打女人啊!”
早听说庙街附近痞子骗子成群,今天算是见识了。
要是在以前,贱橙肯定掀了他的摊子,再让他把钱吐出来,可是现在,轻狂似乎也成了上辈子的事。
她可不想被人揍一顿,更何况被卫渊看到了,他定会心疼和自责。她不想让卫渊觉得自己保护不了她。
于是她轻轻的拉着秦雯的袖子,息事宁人的说道:“我们走。”
秦雯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何况围观的人又多,便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怎么也不肯走。
正僵持之际,人群中冲出来一五大三粗的男子,贱橙回头一看,楞怔了好半天才认出来,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是换了发型的葱头。
葱头很轻易的就搞定了那个摊主,要回了钱还给秦雯,带着贱橙和秦雯一同下了山,很亲很亲的搂着贱橙的肩膀寒暄着。
原来自从杭姐出事后,葱头便躲到a市避风头,回来之后在城郊庙街附近摆起小摊,做假古董生意,遇见生手十块十块的卖,遇见爱古董的老人就一千一千的卖,在这一片儿混得也算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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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山下的小酒馆里,贱橙重遇葱头格外亲切,也不顾秦雯在一旁一头雾水的听,直接就问起了杭姐和聂丹丹的事。
葱头说,杭姐和丹丹走之前的那个晚上,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聂丹丹执意要带走贱橙,她不想留她一个人独自面对所有的变故,可杭姐坚决反对,她说带她出逃只能害了贱橙,杭姐最后还说,贱橙还有那个律师丈夫,两人毕竟是合法夫妻,他会照顾她的。
聂丹丹走之前还给喝得烂醉如泥的贱橙盖了盖被子,模了模贱橙脖子上拴着的小金锁。
贱橙听到这里,哭成了泪人。
葱头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老板,其实之后我一直担心你,想找你来着,可你一直不在s市,咱们以前住的地方又都被警察封了。”
贱橙抹抹眼泪:“我知道,我不怨你。反黑的力度这么大,谁沾上边都没好,我不怨你。”
葱头自责的叹了口气,一盅白酒仰头而尽,脸上有了燥红:“我就总是在想,我想你一个人醒来的时候,全家逃的逃散的散,你该有多害怕”
葱头说完,使劲儿的用手抹了把脸,眼角有红色的血丝。
秦雯在一旁默默的听着,暗暗打量着贱橙。
贱橙摇摇头:“不说这些了,都过来了。”
葱头似乎猛地想到了什么似得,问道:“卫渊,卫渊是不是也跟着逃了?”
贱橙摇摇头:“没有。”也没来得及解释卫渊现在已经是她男朋友的事情。
葱头无端的叹了口气,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一样,半晌才对贱橙说道:“有一件事儿我一直压在胸口,难受死了,我在犹豫该不该告诉你,我也是这些日子才捋顺的…”
贱橙打了个哆嗦,在葱头那极其阴霾的眼眸里找到一种有种不详的预感,可是又克制不了自己内心的种种疑团,便不自觉的听了下去。
葱头想起那个下着大雨的阴沉夜晚,至今还觉得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记得那天贱橙喝得烂醉如泥,葱头和卫渊一起把不停折腾的她抬到床上去,一关屋门,就听见杭姐和聂丹丹激烈的争吵。
他们姐妹俩处了这么多年,再外人面前比亲姐妹还要默契,从没在外人面前吵得这样面红耳赤。葱头想要催促两人赶紧去赶船,否则再拖就走不了了,可终究还是没敢插上去。
葱头看见卫渊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沙发上,帮杭姐和聂丹丹整理着东西。
聂丹丹那天很激动,第一次跟杭姐这么大声的嚷嚷:“你让卫渊跟我们走?不可能!我不同意!我就这么一个信得过的人,他走了谁来照顾我女儿!”
杭姐也一改往日的冷静,如同独裁的统治者般反驳着她:“橙子有丈夫,卫渊算她什么人!”
聂丹丹眯起眼睛:“我实话告诉你!那个律师根本就没和橙子领证!”
杭姐明显一愣,却又像是个糊涂了的老顽固一样说道:“卫渊是一定要跟我走的!”
一直不发声的卫渊冷冷的插了一句:“她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通过杭姐的怒意,葱头猜测卫渊言下的“她”显然指的是别人。
杭姐怒了,把火气转向卫渊:“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聂丹丹:“你不用吓唬他!你要害他害到什么时候!”
杭姐像是被人踩到了致命的地方,突然暴怒,反过来讥讽道:“我害他?”
“你他妈的!当初是谁为了勾引夏十六,用钱去引诱一个想要买画笔的六岁孩子帮你下药,被人老婆捉奸在床,又把那娘们推下天台的?聂丹丹,你没老糊涂的话,应该记得最后还是我替你吃了两年的牢饭吧?”葱头听见杭姐这样说。
聂丹丹一下子就失声了,惊慌失措的看向卫渊,而卫渊,却强作淡定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卫渊低低的垂着眉,面色阴沉得可怕,如同窗外暗黑翻滚的阴雨。
葱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劝阻,提醒这两个女人不应该在这么紧要的关头互相撕咬,可这信息量太大,葱头也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杭姐口中的那个为了拿到钱买画笔的六岁孩子,是卫渊?而诱骗小卫渊给夏十六下药的是聂丹丹?聂丹丹失手杀人之后代替她坐牢的是杭姐?
葱头当时还没有完全缕清这些线索的时候,就听见聂丹丹忽然阴沉沉的说:“我再无耻,也比你给一个男孩子下药强上百倍!要不是你专门喜欢啃女敕肉,卫渊和橙子就是一对!现在你又玩死了祁限的弟弟,你让我女儿怎么面对他!”
“都给我闭嘴!”葱头被这震耳欲聋的吼声吓了一跳,诧异的朝卫渊看去,只见他猛然站起来,高大的身子挺得僵直,浑身散发着逼人的阴气。
就像是长年被放在阴湿地窖里的那种腐烂阴气。
他站了能有一会儿,又回头看看葱头,便抄起手里的背包往门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回头对杭姐低沉的说道:“我跟你走,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