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剑堂,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李牧心中极为好奇,最后实在没有忍住,只好拼命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侯若方道:“侯大哥,我听人说,中原的门派特别多,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
侯若方正轻摇折扇,悠然欣赏着细雨中的翠竹,闻言讶然地看了一眼李牧,笑着随口应道:“不错,确实是这样的,大楚其他地方的门派全部加起来,恐怕都没有中原的多。不过中原的门派,大部分都是帮会的形式存在,那种师徒相传、父子相继的门派,倒也不是很多。”
“原来是这样。”
李牧暗自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侯大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是不是因为中原的江湖势力,都比较分散的缘故?”
侯若方微微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笑着说道:“贤弟说的倒也不错,这正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说到这里,侯若方突然停了下来,经过片刻犹豫之后,却又哑然一笑,接着说道:“由于中原实际上是处于荆家皇族的控制之下,因此并没有出现太过强大的江湖势力,倒是让这些小门小派有了生存的空间,才会形成眼下这种门派林立的局面。
当然,中原土地面积广大,大部分都属于平原地带,加之又有沧澜江和渭水两大水系横贯其间,土地的利用率极高,甚至是我们楚南的十余倍之多,因此人口众多,城池林立,村镇星罗棋布,数量远超其他区域。
虽然在地图上看起来,中原和我们楚南、东海、还有江南这些地方差不多大,但实际上这几个地方的人口加起来,恐怕连中原的一半都没有,这也是造成中原帮会众多的主要原因之一。”
李牧有些震惊,又有些不信,试探着问道:“侯大哥,中原的城市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多吗?那像云阳城这样的城市,总不会太多了吧?”
“哈哈哈……”
侯若方不由笑出声来,正好茶博士给萧碧玉倒好茶水,便招手让他给自己和李牧的茶杯,也都加满了茶水。
随后又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这才轻声叹息着说道:“贤弟啊贤弟,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璞玉浑金,未曾雕琢?还是夏日只虫,不可语冰?若真是能够寻得一个好的师傅,前途倒是不可限量。”
李牧听得莫名其妙,只好跟着傻笑了几声,却听侯若方接着说道:“贤弟你也太看得起云阳城了,中原如同云阳城这样的城市,虽然不能说是多如牛毛,但是称之为比比皆是,倒也说得过去。京师郢京你总该听说过吧?恐怕只一个郢京,就比得上百十个云阳城了。”
“百十个云阳城?那得多大?”李牧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有些不够用了,拼了老命去想像,总算勉强在脑海中,把云阳城扩大了一百倍,呈现出一幅极其惊人的画面。
侯若方看着冥思苦想的李牧,不由哑然失笑道:“贤弟,贤弟你先不要去想这些,你想了也是没用的,就算是你把一百个云阳城拼接在一起,也是组合不出一个郢京的。
那里的繁华和美丽,任你用什么样的话语,都是无法描绘出其中的万一。没有真正见到过的京师人,任你是想破了脑袋,也一样没有办法想象得出,那人流如织、九衢三市的花锦世界。”
李牧不由沉默了下来,回想起自己前些日子莫名其妙地飞上天空,又在空中所看到的浩瀚北国景色,居然都是真实存在的。那零零散散的方块格子,想必就是中原大型城池,而其中最为庞大的一个,一定就是大楚的京师郢京所在。
“好想去那里看一下,哪怕只是看一眼,也算是足慰平生了。”
李牧默默地想着,心中突然充满了惆怅的感觉,不知道自己这次离开家乡,到底是如愿以偿地纵横天下,带着温柔美丽的江湖侠女,去见识天下间的繁华和秀丽,还是一事无成,最终埋骨在荒凉的毛草丛中,任由风吹日晒雨淋,无人凭吊。
都说人的心灵,才是最为广阔无边的存在,倒也没有说错。
虽然李牧比大多数人幸运,也算是勉强见识过了天地的宽广,但是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毕竟有些不够真实,便会产生一种心理上的抗拒,让人无法轻易地去接受和融入其中。
纵然那如同神话传说般的景色,依旧震撼着李牧的灵魂,让他对自己所处的世界,产生了极其强烈的好奇心,但实际上,他心中依旧充满着犹豫,担心自己看到的,仅仅是那一瞬间的幻觉而已。
不管怎么说,他都仅仅是一个山村的孩子,一个被逼着离开家乡,第一次走出连山镇的少年,说他是井底之蛙亦不为过,哪里能够知道大楚的天下,到底是那般的繁华模样?
今天也算是机缘巧合,在不知不觉之间,侯若方就在向李牧描述,大海是如何的宽阔,天空是如何的浩瀚,终于让李牧从心底接受,自己所生存的世界中,有着太多的精彩和美丽,等待着自己去发现和欣赏。
侯若方看了一眼沉思中的李牧,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轻声说道:“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骆宾王)。贤弟想要出去见识一番,这种心情为兄是能够理解的,但是前提是你要先学好文章武艺,那样去了京师之地,才会有立足之地,能够有所作为。”
李牧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用力地点头道:“多谢兄长教诲,小弟进入镖局后,定然努力习文练武,不负兄长厚望。只是小弟心思愚钝,恐怕到时候要多方麻烦兄长才是。”
侯若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仿佛是一直看到了肥鸡的狐狸,异常开心地说道:“哈哈,无妨,无妨,为兄别的不敢自夸,但是喝酒、谈古论今、吟诗作赋这三样,倒是也不输于他人,贤弟若是有心,但凡遇到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来问为兄就是。”
说完之后,又喝了一口茶水,不等李牧说话,便又接着说道:“其实我刚才就想要告诉贤弟,老图罗还有一个爱好,那就是非常喜欢我大楚的诗词歌赋,对读书人更是异常敬重,你只要看看为兄在镖局里的地位,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李牧嘴角抽搐了一下,半响做声不得,最后无奈地试探着问道:“兄长的意思是,让小弟写一首诗词让老图罗前辈斧正,然后他老人家一高兴,就会收我做徒弟?”
“虽不中,亦不远矣。”
侯若方贼兮兮地笑了起来,神神秘秘地说道:“其实为兄也知道,现在就让贤弟作诗填词,那是有些为难你了。但是你刚才不是念叨过两句诗句吗?那可是为兄有生以来,听到过的最为意境悠远的诗词之一,你到时候写下来,直接拿给老图罗看,也不要说是不是自己写的,说不定也就差不多了。”
“可是侯大哥,那真不是我写的。”
李牧挠了挠脑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只好犹豫着说道:“我听西楼先生说,借鉴或者引用别人的文字,那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直接剽窃他人的文章,却是一种不知羞耻的行为,孰不可取。
况且先贤有云: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小弟若是为了拜师学艺,就不知廉耻地去盗取别人的诗词,蒙骗自己未来的师傅,岂不是就没有了羞恶之心、恭敬之心和是非之心了吗?那不就成了……”
侯若方淡淡地看着李牧,见李牧满脸通红,虽然说得结结巴巴,却越说越是坚定,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突然冷冷地说道:“贤弟的意思是说,为兄这般教唆与你,那是猪狗不如了?”
“不是,小弟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李牧立即摇头否认,一脸坚定地说道,“小弟自己也在纠结之中,之所以现在说出来,就是因为觉得兄长真心待我,因此想要请教兄长而已。”
侯若方轻轻舒了口气,转头望着烟雨蒙蒙的天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李牧听:“既然贤弟有此决心,我方……嗯,我侯若方一定会尽全力,来帮你实现自己的愿望,但愿我今天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吧。”
说完之后,又转头看着李牧,不顾李牧欲言又止的神色,自顾自地说道:“好了贤弟,我们先不讨论这些了,反正你习武的事情,包在为兄身上就是了,就算老图罗不收你为徒,我自然会另想办法,保证让贤弟得偿所愿便是。”
李牧有些无可奈何,只好恭恭敬敬地说道:“是,多谢兄长费心。”
侯若方笑了笑,突然扬了扬眉梢,挪揄着说道:“贤弟,你刚才七拐八拐地问我那些中原的事情,难道仅仅就是心血来潮问一下?就没有其他的问题想要问我的?”
李牧不由一脸尴尬,讪笑着说道:“兄长你连这个都能看出来?”
侯若方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屑地说道:“就你这种水准,想要问什么都写在脸上呢,我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还怎么在江湖中混?说吧,是不是想要问关于铁枪盟的事情?或者是想要中原其他的一些门派,比如神剑堂之类的事情?”
李牧点了点头,一脸惊讶之色,低声说道:“正是如此,小弟正是想要问一下,中原的神剑堂和铁枪盟,是不是都是特别厉害的门派?”
侯若方瞟了一眼牛大海的方向,淡淡地说道:“那是自然,铁枪盟和神剑堂,都属于中原最大的帮会组织,算得上是双雄并立,谁也奈何不了谁。但是自从铁枪盟盟主萧月寒死后,铁枪盟的声势就大不如前了。”
李牧想不明白,皱着眉头问道:“萧月寒很厉害吗?一个人就可以决定铁枪盟的声势?比起老图罗前辈怎么样?”
“老图罗?好吧,那就老图罗吧。”侯若方撇了撇嘴,无可无不可地说道,“来上三五十个老图罗,也许能和萧月寒拼个两败俱伤吧,这还得建立在萧月寒出昏招,站在原地死磕的基础上。”
李牧不由张大了嘴巴,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道:“不会吧?这……这……”
侯若方扬了扬眉,嬉笑着说道:“很失望吧?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你要明白,萧月寒是天下有数的高手,而老图罗,只是江湖中的普通高手而已,二人之间的差距,不可以以道里计的。”
李牧倒也没有失望,只是有些惊讶罢了,当下揉了揉鼻子,低声嘀咕道:“好吧,普通高手就普通高手好了,能够有个师傅,我小弟来讲就算是不错的了。只不过听兄长这么一说,我怎么觉着,这神剑堂和铁枪盟,都是皇族故意弄出来门派组织,目的就是让中原江湖互相争斗,防止一家独大的工具呢?”
侯若方颇为惊讶地看了一眼李牧,微笑着说道:“贤弟要这样想,也未尝不可,反正朝廷和江湖之间,隐藏的猫腻可不算少。只不过想要成为皇族手中的工具,也不是谁都能够有资格的。”
“你大爷的,想要被利用,居然还要拼资格……”
李牧暗自苦笑着,又看了一眼萧碧玉,见对方正准备站起来,便对侯若方使了个眼色道:“侯大哥,那这位萧碧玉少盟主,既然是萧月寒的儿子,武功应该算是很厉害的吧?难道也没有资格被利用吗?”
侯若方笑了笑,却没有直接回答,便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笑着说道:“二位兄长好雅兴,在下中原铁枪盟萧碧玉,冒昧打搅之处,还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