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似,马车是个主子们坐的,他们的随从,都跟在马车后边跑步前进呢!!!
沈倾落欲哭无泪,却只能认命。谁让咱是下人…呜呜…
能救她的人,柏君青,已然坐上了第一辆马车洋洋洒洒的走了,只留下一路尘灰。
斜睨右前方站着的某人,瞧他趾高气昂,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面相,就晓得不是个能跟底下的人同甘苦共患难的主!片刻前他一定脑袋抽了!
命苦…好希望他的脑袋继续犯抽!
哀叹命运不济且坎坷间,柏方传已然张罗到慕容炎这边了。
不知为何,向来站在第一顺位的慕容炎,这会子故意站得靠后些,柏君青亦不好殷勤的太过的请躲在后头的慕容炎坐上第二辆马车,所以慕容炎是最后一个上马车的宾客。
“慕容庄主,久等了,庄上已备好厢房和酒菜,请上马车!”柏方传笑嘻嘻的过来相请。
“嗯!”慕容炎负手轻点头。
在他上了马车后,沈倾落噘着的嘴,都能挂水壶了,配上她的丑颜,只有更丑,没有最丑。她捶了捶大腿,认命的摆好架势起跑。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上车。”
忽然,马车里传来慕容炎幽幽的责斥声,可在沈倾落听来,分外悦耳!
“啊?!啊!是!庄主!”三两下,沈倾落乐呵呵爬上了马车,屁颠屁颠的。
慕容炎今个儿果然脑袋犯抽!
等她坐好,马车稳稳的驶动,只见慕容炎闭目坐在最里侧。
沈倾落心里甜滋滋的,想要说声谢,几番张口,却终是作罢。
一路上,静默无言。
凭心而论,臧剑山庄比起聚英山庄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地处山中,自然比不得聚英山庄的华丽,可却别有一番气势。
所有的宾客都被安排在东厢房,住的是豪华的套间。为了就近伺候自家主人方便,沈倾落这些随从们也是安排住在东厢房,住套间就有点妄想了,有个小单间已是不错的待遇。
到达庄内天色已经暗了,各个宾客皆安排有专人招呼和带路,足见臧剑山庄的周到之处。
宾客们直接被带去各自的房间放置包袱,带路的下人体贴的介绍了沿路所见的庄内景致,以及简单说明了随后几天的大致安排。
考虑到众人赶了一天的路定是累了,柏方求便没有急着在当晚同众人会面,命人转告明天一早在大厅聚见,又嘱咐了庄里的人好生款待。众人休息梳理得差不多了,晚膳亦恰好送至各人的房间,合足了众人的胃口,想必是下了功夫调查了各人的饮食喜恶。
有晚膳后想赏赏臧剑山庄夜景的宾客,皆是满足了要求,言明庄内并无禁地,随意参观,专人陪同介绍。
总之,臧剑山庄尽足了地主之谊,款待细致周到。
在柏方传看来,他大哥做足了这些表面功夫也是无济于事的,柏君青注定命丧剑谷。
纵然柏方求有意讨好,哪及柏方传早一步说定。临时抱佛脚,没用的。柏方求错就错在,将联系的事由交予柏方传去做,这不是明摆着给柏方传机会做手脚么!
明里一封邀请函,暗里追加一封拉帮结派,许给好处的信,就这样,柏方传搞定的宾客中的多数。这些人多原就是柏方传的旧识,自然一拍即合。
另有几个犹豫不决的,在从贺城出发前,亦皆被柏方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当面说服了。
挑挑拣拣,惟留有一人柏方传始终无从下手,故不敢冒进。此人正是慕容大庄主。
后来柏方传想通了,慕容炎在江湖上威信是高,却也不是多管闲事之辈,臧剑山庄易主,或许正是他所乐见的。再不行,慕容炎就一人,他这边可是赚足了人气。这笔账,怎么算都是赢!少数服从多数!
柏方传简直睡着了都会笑醒呐!他就等着明早断了他大哥最后的侥幸念想。
……
伺候着慕容炎用膳后,沈倾落一边接收着他投来的一束警示的目光,一边诚挚的点着头退出房间。房门关上,她立马就换了副鄙视表情,这家伙有完没完!就算我想找柏君青也无从找起好不好!臧剑山庄我不熟!
候在外面的侍婢见沈倾落出来,几步迎上,道:“请随我来,我带你去房间。”
“有劳。”沈倾落收起鄙视的表情,换上副笑脸,跟在侍婢后面。
沈倾落住的地方离慕容炎的房间不远,一条回廊两个拐就到了。说得轻巧,回廊长着呢!得走上小半会。
“我叫落影,你呢?”为探听消息,沈倾落不得不主动搭讪,臧剑山庄的下人们明显比聚英山庄的友善多了。
“我叫芙袖。”芙袖放慢步子,同沈倾落并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芙袖看着是个乖巧的女孩,年纪和沈倾落相仿,这几天由她专门随侍慕容炎左右。
“你进臧剑山庄很久了?方才见你沿路介绍景致,很是详细呢!能被指派来伺候我家庄主,你定有过人之处!我得趁这个机会多向你讨教讨教了。”恭维的话不要钱,能说多少是多少。
“哪里,我进庄有十年了吧,也就仗着伺候主子的年头久些,无甚过人之处。”
“呀呀,我进聚英山庄不满半年叻。你人又漂亮,肯定讨主子的欢心。哪像我,初进臧剑山庄,人丑,又摊上个挑剔主子,别提有多难熬了。我瞧你家少爷,定是个和善的主。”几句话,沈倾落就果断的将话题带向自己需要的方向。
“嘘!”芙袖忽然拉了拉沈倾落的袖子,作势嘘声,“咱们当下人的,切记不要在私底下议论主子们,尤其是主子们的不是!”
沈倾落受教的点了点头,“还是你机警!”
“不过啊,我家少爷的确是个好人,可惜老天不长眼…”
芙袖的话匣子还是被沈倾落撬开了些,无限惆怅的感慨了句,就已经来到沈倾落的房间前。
“你休息吧,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我,我就在前面那个房间。”芙袖替沈倾落打开了房门,后指着隔着三间远的一个房门。
“嗯!”
进到房间,沈倾落有点丧气,没能套到芙袖的话,柏君青住在哪里,还得她自己去模索了。
低头沉思了一番,也对,出了个傻子少爷,臧剑山庄里最为忌讳的,当然是私下议论主子了。臧剑山庄事事坦荡,庄中各处任由宾客进出,惟有一忌,就是柏君青了。
回房收拾妥当后,已经夜深了。沈倾落不着急夜探,而是翻出纸笔,在桌面上煞有其事的写着什么。
通过芙袖对臧剑山庄的大致介绍,沈倾落猜想,柏君青定住在西苑。
臧剑山庄的格局简洁大方,居中是待客的大厅,左右分别是主人家住的西苑和宾客住的东厢房,大厅后面,是偌大的一个后花园。直穿过后花园再走半里路,就是剑谷的入口了。
将几封写好的书信揣进怀中,沈倾落卸去丑颜,习惯性的脂粉淡施,换上了收身紧束的夜行衣。拉上罩面,醉琉楼小公子出动了…
一封封书信准确无误的穿过门缝投进了相应的房间,在路过慕容炎的房间时,沈倾落大气不敢喘一个,生怕惊动这尊大神。
蹩脚功夫的笼罩下,沈倾落暂时当不了个潇洒的小公子。等到事毕,她积攒了一身冷汗。顾不得擦汗,她马不停蹄的凭着依稀的印象往西苑进发。芙袖曾大致的遥指了指前往的西苑的方向。
对于柏君青的情况,沈倾落多少是不放心的,必须亲自确定。
顶着夜色模进,沈倾落仍是绷紧了精神头。现在江湖上大半的高手都在臧剑山庄内,臧剑山庄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以她三脚猫的功夫,难保不会惊动他们。
好在今晚大家都睡得挺沉,大概是拜今天奔波赶路所赐。至于守卫嘛,沈倾落想,可能打瞌睡去了。
其实沈倾落如果注意脚边几个僻静角落的处,她会发现,臧剑山庄的暗卫们横七竖八的睡得正香呢!
什么原因?有人替沈倾落扫清障碍了呗。
是谁?除了柏君青,臧剑山庄里还能找到第二个没事找事,胆大包天的,外加轻车熟路的?
料到沈倾落定然不放心自己的情况,会来个夜探,柏君青早就强打起精神神不知鬼不觉替她处理了东厢房和西苑的暗卫,顺便捏造了些入侵者的痕迹,守卫们也不至于不好交代。
顺利进入到西苑,正当沈倾落挠着脑袋四下探寻,苦恼柏君青在哪里时,路过的一个房间传出了熟悉的咳嗽声。
天助我也!
沈倾落大喜过望,果断推门而进,潜意识里已将柏君青划归傻子行列了。
几步模进里间,果见柏君青躺在chuang上,睡得不是很熟,时不时微咳几声,比引得沈倾落进来的那几声咳秀气多了。
沈倾落先是伸手探了探柏君青额头的温度,然后抓住他被子下的手握了握,满意的点了点头。
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又替他掖了掖被子,沈倾落转身就要走。然,走了几步她又折回,坐到了chuang沿,握着他的手,待了好长会时间。
没再咳嗽,听着柏君青渐趋平稳的呼吸声,沈倾落的心口从未有过的平静。看着他睡熟了,沈倾落才离开了房间。
两人都没有料想到,在沈倾落前脚离开,后脚柏君青的体温又升高了起来。他赶路掏出药丸服下,才镇住了热势。
分明还有一年的时间,可近来却是从未有过的频繁发病,就算吃药,维持的时间亦越来越短。两个时辰之前,他才吃了一颗药的。
柏君青望着门口的方向,眼中深邃幽远。明知道不能妄动内力,但相比她,什么都无所谓了。
……
沈倾落晓得慕容炎警觉性高,可也不带这么高的。她就不小心踢到了个小石子,至于把他引至她面前吗?!
此时,沈倾落强装镇静的和慕容炎静默的对峙着…
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先动你就输了!
可也不能就这么僵持着啊!
已经不指望城主再次从天而降了,于是乎,沈倾落出声了:“慕容庄主,好久不见,别来无恙。”礼貌的打个招呼总是没错的。
“小公子?”慕容炎严峻的表情总算出现了些松动。
“庄主好耳力。”
“楼主好兴致。”
“呵呵,本楼主就是来办点事,不打扰了,先走一步哈!”
混球,轻功好就了不起啊!
沈倾落回身眨眼的瞬间,慕容炎已经一跃挡住了她的去路。
“庄主还有事?”
“楼主没什么要交代的吗?”
“噢!交代!有什么要交代的呢…”
慕容炎紧盯着眼前的人,小公子不会无端出现在臧剑山庄,既然被逮到了,不捞点好处,就对不起自己了。
沈倾落绞尽脑汁要月兑身,慕容炎却逼近了几步。
“怎么?忘记了?”
“哎呦,怎么会忘记。本楼主来这里,都是为了…为了庄主你啊!对!为了庄主你啊!”
“嗯?”
“庄主不是让我寻物么?这里…就在这里…臧剑山庄的某一处。”沈倾落吹牛不打草稿,说谎话不怕掉大牙,仗着兰室秘典全本在她脑袋里滚瓜烂熟,信口捏造了个缘由。
果然,慕容炎闻言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小公子的话不像是骗他的,如果兰室秘典在臧剑山庄,那事情就难办了。
“此话当真?”
“当真!真的不能再真了!”沈倾落望见一线生机了!
慕容炎不管小公子是怎么混进臧剑山庄的,现在他最关心的是兰室秘典。
“我如何信你?”
沈倾落退了一步,因为慕容炎在说话间已经逼至她眼前,连他的呼吸,都能清楚的感知,脸上热痒热痒的。
“也不用庄主你等多长时间了,在你离开臧剑山庄之前,兰室秘典双手奉上!届时只希望庄主不要忘了自己许下的承诺。”沈倾落昂头挺胸,迎上慕容炎咄咄逼人的视线,气势不输他。
“一言为定!”慕容炎丢下一句话,潇洒的走人,留下惊出一身冷汗的沈倾落。
呼…吓死我了…还以为在劫难逃了…对付慕容炎,果然得下大招狠招!
沈倾落又一次用实践证明,对付慕容炎,“破釜沉舟”这招最实用了。
这边,走远的慕容炎回品着鼻尖余存的香味,眉头紧锁。这味道,似曾相似,可愣是记不起在哪里闻过。
……
第二天一大早,柏兄弟和一众宾客齐聚在大厅,几句客套的寒暄后,柏方传迫不及待的将话题引到柏君青闯剑谷上。
开场白柏方传说得眉飞色舞,故而没有发现他的伙伴们偏于沉默了些。
“大哥,先辈定下的规矩不可违,可剑谷里是何等的险境,你我再清楚不过了,要君青独自去闯,你当真忍心?”柏方传情真意切,双眼都闪起泪光了。
柏方求面色凝重,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儿子,哪里忍心让其去送死。可恨自己的手足胞弟,先唱白脸再唱红脸,逼着他不得不同意让儿子去闯剑谷。现在可好,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际,又假惺惺的阻拦,断了他的退路。为的,不就是要他将庄主之位拱手交出。
柏方求本是想着先同意了柏君青闯剑谷的事,等众人到来,再说出一番托词,让他和儿子一同闯剑谷。
如今,是不可能了,柏方传将柏方求的话头给堵死了。
“这…”
趁着柏方求犹豫不决,柏方传不动声色的朝在座的伙伴们使眼色,要他们搭把腔,是时候起哄逼柏方求当个慈父,切莫狠心逼儿子去送死了。
奇怪的是,伙伴们尽皆左顾右盼的,不理会他的信号,个个三缄其口。
无奈,柏方传只得唱独角戏,继续道:“大哥,不如…”
“爹,二叔,君青可以闯剑谷!”忽然,柏君青出现在大厅门口,目光坚定,语气更加坚定的说。
“君青,你…”柏方求恨不得将柏君青出口的话给他塞回去。
柏方传却是喜不自胜,反正柏君青闯不闯剑谷,于他来说,都是赢!他就坐等庄主之位了!何乐而不为!所以,他索性不说话,悠然自得的坐回位子。
“爹,君青可以的!”
“爹,你不要担心,君青可以的!”
“爹,你就让君青去吧!”
作为一个傻子,高谈阔论他必须不会,惟有简单的不断重复一句话,表明自己的决心。
柏君青会回来,就打定了主意自己去闯剑谷。绝不能再给柏方传以可趁之机了。他没想到的是,柏方传召集来的伙伴们,竟是出乎意料的安静,替他省了不少事。
柏方传看不下去自家大哥的优柔寡断了,起身道:“大哥,既然这是君青自己的选择,且江湖上的朋友特意前来替君青助威,我们就照原计划,后天由君青独自去闯剑谷。相信柏家的列祖列宗都会庇佑君青的。”
乖乖,又抬出祖宗说事!候在大厅外的沈倾落不屑的表情快瞒不住了。
大厅里的对话外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凭着柏君青那颗坚定的心,沈倾落肯定了,他装傻无误。
柏方传伙伴们的缄口,就是小公子昨晚的杰作成果。在座的几位,统统留了把柄在红尘录中记着呢!透过一封书信,寥寥数字,他们就闭嘴了。
江湖中所谓的正派君子,不过如此。遇事了,个个明哲保身。
沈倾落以为,这下柏方传这个面上好人没辙了,柏君青兴许能省下剑谷一趟行。始料不及的是,柏君青竟是主动要求闯剑谷。
初始沈倾落不理解,觉得他化简为繁,做了没必要的逞能。后来想想,柏君青是不愿给任何人留下任何可以为难柏方求的理由。这是作为儿子的心意。那么,她惟有全力支持了。
几经纠结,柏方求点头同意了,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隐在袖中的双拳紧握。
由始至终,慕容炎一言不发,看戏般的心情。事态无论作何发展,于他都是有利无害。如今他比较关心的,反而是昨晚小公子说的兰室秘典。
正事论定,大厅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柏方求纵然心情沉重,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同在座宾客聊天说笑。柏君青静静的站在柏方求身后,听着众人闲聊。
大家说得热闹时,外面进来一下人,在柏方传耳边禀报了什么事。然后柏方传笑着起身向柏方求道:“大哥,向庄主来访。”
“噢?你快前去迎接进庄,切莫怠慢了。”
“是!”
慕容炎的表情终于是有些起伏了,柏方传口中的向庄主,正是向晚月之父,向朔。
前话说过,向朔虽身处江湖,却是极少插手江湖之事。故而臧剑山庄邀请的江湖名人中,不曾有向朔。今个儿倒是稀奇了,不请自来。
当沈倾落远远瞟见妩媚动人的向晚月时,就明白了向朔为什么会不辞辛苦的来臧剑山庄捧场。
臧剑山庄常年留有人手驻在贺城,以便及时带访客进庄。以向朔的身份,自是怠慢不得,一面派人加快脚程回庄禀报,一面带路进庄。
向晚月一袭娟纱金丝绣花长裙,衬着曼妙的身姿,瞬间夺走众人的眼球。一步一走来,她嘴角含笑,步伐轻盈,端庄贤淑。
沈倾落不禁将脸又压低了几分,同向晚月比起,两人有着天壤之别。
“落姐姐,陪我去后花园玩吧!”
忽然,修长的手指缠握住沈倾落微凉的手,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柏君青璀璨的笑容。
“这…”沈倾落朝大厅里望了眼,慕容炎正忙着同向朔叙话,向晚月的手臂早已挽住了慕容炎。慕容炎的脸上,是沈倾落许久不见的笑颜。
自从和慕容炎启程以来,一路上他无不是对沈倾落呼来喝去,亦或面无表情,笑脸,不曾施舍过。
“嗯,走吧。”沈倾落心口有点憋闷,想着后花园的空气定会好些,就答应了,任由柏君青拉着往后花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