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嫂今日气色不错。”萧柏在谢陌示意下自行免礼在她身侧的锦凳上坐下。
“药娘天天熬药给我喝,气色想不好都不成。”
萧柏来之前,谢陌在自个儿下棋,一手执黑,一手执白。谢怀远是大国手,没事的时候就把小女儿放在腿上教她下棋,因此谢陌的棋艺也很是了得。
萧柏看谢陌眉间一抹掩不住的愁思,知道皇兄还是没有在坤泰殿露面。他的母妃也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父皇从来不露面,以致他小时都不认得父皇。母妃只好告诉他,衣服上有龙的就是他父皇。太子的衣服上也有龙纹,所以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他就抱着大皇兄的腿叫父皇。
想到那些往事,萧柏心里也十分不好受,对眼前的皇嫂便更生了一份怜惜。
“皇嫂,臣弟陪你出去逛逛,就在坤泰殿里。”皇嫂被禁足的事他是知道的,没发明诏,可是皇嫂告诉他了。
谢陌现在就是每天和琴棋书画打交道,除了初一十五有一众宫妃来觐见,还有休沐时不用去学堂的萧柏来看她,这座坤泰殿实实在在就是一个牢笼。
“我今天已经在坤泰殿转了三回圈了。”谢陌耷拉着脑袋。
“那,让多一点人进来陪皇嫂。”
那群女人谢陌见了饭都要少吃一点,如果初一十五的觐见不是祖制,她都想取消了。怎么会找她们来让自己更加郁闷。
她想见的只有妞妞和旭旭,可是旭旭虽然才五岁,哥哥已经在教他文武之道了。不能常常的叫他进宫来,会耽误他的进程的。而且旭旭第一次进来就和大皇子打了一架,虽然说是较量,但回去还是跪了半宿祖宗牌位。他的性子,飞扬跳月兑,还不适合常常往宫里跑。
而妞妞太过敏锐,她也不想她进宫见到自己过得不好。更不希望哥哥听了妞妞说的话着急。虽然,中宫无宠的消息是众所周知的事,谢陌还是想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只要不让他们进来看到,就可以当做他们不知道。
“那,臣弟陪皇嫂下棋吧。”
“好。”
可是很不幸,萧柏的棋力不行,总是很轻易就被谢陌杀得片甲不留了。
萧柏绞尽脑汁想不出其他消遣的办法。主要他母妃曾经过的日子,就是对月伤怀迎风落泪,实在没有什么借鉴性。而他,每天又被太傅交代下的功课压得喘不过气来,没有消遣的时间。
谢陌挥挥手,“好了,你来看看我就够了。这深宫中大多数的女人都是这么过的,我该学着点。”谢陌私底下对亲近的人都是称‘我’,聂女官如今也不敢直接就提出来,只能私下劝上两句。
不过,用谢陌的话说,已经这么憋屈了,还总让女官管手管脚的,还活不活了。
“皇嫂,你的禁足什么时候解除?”
“没说,无期。”谢陌说道,然后又精神起来,“我估模着端午的时候怎么都得让我出去。然后之后只要不出什么事,应该就不会管这么严了。”
玲珑拿了绣棚、明黄丝线等物过来,“娘娘,想不禁足,您赶紧把这个香囊给绣了吧。也省得这么无聊。”
谢陌看着丝线,明白过来。快端午了,后宫女人都在绣香囊,指望端午正日皇帝能戴上自己亲手做的香囊。这可是无上的荣耀。从前,她打赌输过一个亲手绣的香囊给还是二皇子的萧槙,端午进宫来看赛龙舟就见他挂在腰上,旁边还挂了一个太后绣的。
想到这里也只得拿起绣线、绣绷来忙活。人人都要绣的,这也是后宫女人的功课。
于是,一个下午,萧柏在旁边温书,谢陌认真的绣着香囊。她从前打赌输的那个,压根没用什么心思。胡乱做得了就给了萧槙,被他搁在太后精心绣得的香囊旁边,衬得她的绣工着实有几分粗陋。其实,她的绣工是很好的,那可是跟着仙针纺的师傅学了,在母亲眼前过了关的。
于是这一次,谢陌便加倍的用心,每一个步骤都力求做到最好,到最后她都忘了萧柏在旁边。以至于眼睛酸涩了抬起头来看到萧柏把她手上的动作盯着时,差点问出一句‘三弟你还没走啊’,幸好及时咽了回去。
看萧柏好像挺中意她的手艺的,谢陌笑着说:“三弟要是喜欢的话,我把这个做得了,就给你也做一个。”
“好啊,谢谢皇嫂。”
“不谢。”反正在禁足,哪也去不了。
谢陌找到事做了,每日里便在屋里做上了针线活。可以说一针一线都把她的心意绣了进去。
三天以后的十五,谢陌特意拿眼睛在下头找了一下,听说最近从宫外得了个美人儿,接连好几日都厮混在一处。风声都传到坤泰殿里来了。
底下众人也恹恹的,皇帝有了新宠,自然就分走了每人本就不多的宠幸。现在看皇后拿眼在人堆里找着,都知道是找谁呢。
“不是听说又多了一位妹妹么?”谢陌沉声问。
贵妃云裳说道:“回娘娘的话,新来的妹妹姓胡,是皇上从宫外带进来的。只封了个采女的位分,一直在乾元殿伺候,并未分宫别居。”
谢陌看一眼云裳,这位想必是想借她的刀去杀人,还有下头那些人也是。倒是奇怪以云裳的性子会一直忍着。听说她进宫时带的石嬷嬷很是稳重,想来是劝住了她。
“名分低了,就可以不来拜见本宫?有这样的道理?”
众人见皇后动问,贵妃也搭了茬,于是纷纷发言,“既然是皇上的女人,那就该来拜见皇后娘娘。”
“那个狐媚子,简直是太目中无人了。”
……
谢陌让她们自行讨论了一会儿,留意到贤妃和德妃都没有说话。然后才喝了一口茶,“玲珑,叫个人去问问怎么回事。”
“是。”
玲珑正要打发人去,却见乾元殿的一个小太监进来,“奴才给皇后娘娘和各位娘娘请安。皇上说,采女娘娘昨晚累着了,今日的请安就免了。”
累着了——累着了——累着了!
谢陌闭了闭眼,这个累法是个什么累法,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于是,很多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愤怒,然后有志一同的把谢陌这个皇后望着。
谢陌心头冷笑,这个时候她们记得她是皇后了。她虽然也气得不行,但是也不能无谓当了她们的刀子。忍下心头的气,谢陌淡然的说:“既然皇上发话了,那就这样吧。没什么事就散了吧!”说完起身拂袖而去。剩下诸人面面相觑,看来皇后还真是一颗软柿子。
一坐上自己的车,云裳手里的手绢就捏成的一团。谢陌那个女人,她当年的豪强霸道哪去了。她当年连公主都敢捉弄,胆大妄为得很呢。要不是石嬷嬷一直劝着,把这件事情留给皇后去出头,让她去招皇帝的怨。云裳早就去找那个狐媚子的麻烦了。皇上居然和她一起足足呆了七个晚上。
自她上过月进宫以来,一月里总有个七八日皇上是留宿慧芷宫的。甚至三月十六,本该是谢陌的日子,皇上又到了她的屋里。加上大婚那日也去了慧芷宫,而谢陌却独守空房一个多月。这给了她一些希望,也许不久,她就可以从慧芷宫搬到坤泰殿了。可是这个时候已经到月中了,皇帝还一次都没有踏足她的寝宫。就是来了慧芷宫也只是在姑姑和他旧日的居所呆上一阵就走。
皇上还有不少的女人,这些,她都能理解。后宫就是前朝的缩影,雨露均沾是必要的。而皇帝之前也一直是这样做的。家世显赫的妃嫔都是雨露均沾的,被冷落的只有谢陌一个人而已。偶尔是会有一些小花小草进了皇上的眼,但是也不过是一夕之欢,连彤史上都不会记档。
可是这一次,他微服出宫带回来一个女人,直接就带进了乾元殿。而最奇怪的是,竟然谁都没有见过这个姓胡的女子的真面目。今天,大家也是想借着向皇后请安的机会,来瞧一瞧这个女人的。谁知道,皇上竟然会让人来传了这样一道口谕。而谢陌,名正言顺的皇后,居然就这么忍气吞声。
失望的自然不只云裳一个人,但是皇后不出头,贵妃也不出头,众人想一想皇上冷酷的性子,也只有回去在背地里发泄几句作罢。
谢陌进了内室,疾步走到绣绷处,拿起剪刀就往上戳。玲珑一看她之前进来的脸色和那么快的步子,就知道不好。所以谢陌一剪刀戳去,竟然是落了空,绣棚被玲珑挪开了。
“放下!”谢陌厉声道。
玲珑不放,“娘娘,您想出气,这边还有得是东西。何必跟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过不去?再说了,剪破了这个,到时候还不是要再做一个去交差。阖宫的娘娘都做,您总不能空手去吧。”从谢陌昨天听到这个消息就停了这个香囊的进度,现在再戳一剪刀,回头又得重做。而且,都没有起先做的时候的心了。进度肯定更慢,到时候不是又给皇上一个挑理的错处么。
谢陌喘了几口气,把剪刀丢下,“欠债的滋味儿可真是不好受!”
“娘娘,往宽了想,不要盯着眼前一时一事的得失。”玲珑麻利的把剪刀收捡了。
谢陌颓然坐下,看都不想再看一眼那个香囊。
到晚间用膳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看宫门处。结果,四月十五她还是独守空闺。皇帝连借口都没有找,也没派人来打招呼。对外只说皇后还病着,病了自然不能侍寝,他独自在乾元殿勤政。
谢陌独自默默用了晚膳,然后洗漱上床,睁眼看着帐顶的龙凤绣纹出神。
玲珑其实一直担心着,早上就为胡采女的事生了一场气,晚上皇上不但不来,还连招呼都不打了。上一次三月十五闹了一场在宫中夜游,结果喝了一口酒就一头栽进了湖里,今天可不要再出什么事。可是谢陌就这么安安静静的,也不闹腾,也不出去乱走动了,她还是不放心。
谢陌瞥见她担忧的眼神,宽慰道:“我早知道这条路不容易走的了。只是做了再多准备,也及不上事情到来时候的心痛。不过,我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那,那您别这么一动不动的躺着,刚吃了晚饭不久呢。出去散散就当消食。”
“我又没吃两口,消什么食。”谢陌嘟囔。不过还是站起身来,玲珑拿了一件披风给她披上就在寝宫外面走动一下。
走到一棵树旁,谢陌忽然停了下来,从头上拔了一只钗,用钗尖在树上划了三道线,“我欠他母后一条命,这个又没有办法拿我的命去还给他。可这样活着,我实在是憋屈啊。什么时候,我要是能把这条命拿去还他就好了。”
“娘娘,您别乱说。”
“我知道,他还用得着我。我要是死了,他会让很多人陪葬的。”
玲珑指着树问,“娘娘,您这是干嘛呢?”
“记个帐。”谢陌声音轻得连就在旁边的玲珑也差点没听清。然后她不再看那棵树,继续往前走去。旁边有侍卫疑惑的看着树干,却不知道皇后这是做什么。不过还是即时把这一情况汇报了上去。大总管有吩咐,今晚一定要看着皇后,有任何异常都要立即上报。
郑达收到汇报,犹豫了一下,还是拿着进去。
今日被众人翘首以盼的胡芸儿正在红袖添香,陪着皇帝批折子。
郑达心头也嘀咕,这一位也是机缘巧合就那么灿然一笑就入了皇帝的眼了。不过是出去看看新政推行后的春耕有没有变化,大街上惊鸿一瞥之下就被带回来了。漂亮自然是漂亮的,可是也不见得就及得上皇后贵妃她们。可是谁叫人家笑起来有皇上想要的味道呢。
今早皇帝让他派个人去坤泰殿说一声的时候,郑达着实吓了一跳。而且那个时候胡芸儿胡采女居然还没能起得来。往日里也没见皇上这么能折腾啊,这不是故意打皇后的脸么。
胡芸儿如今倒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惜了,有些压不住这个福气啊。有些人已经在开始走她的路子了,虽然他知道皇帝不是那么容易被枕头风影响的,但是看这个势头,还是让人有些担忧啊。
“什么事啊?”萧槙问。
郑达没有出声。
胡芸儿蹲身道:“皇上,臣妾去亲手替您做一份宵夜去。”
“好,去吧。”
“说吧,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了?”
郑达欠欠身子,“皇后自己用了晚膳,早早就躺下了。后来又起身出来散步,还用钗在树上划了三道线。侍卫也没听清她说这是在干嘛。”
“就这个?”
“就这个。”
“以后这么小的事不用报了。”
“是。”
一直到了五月初二,玲珑见谢陌的香囊还是半个月前的样子,忍不住劝道:“娘娘,还有三日了。您这赶一赶还是来得及的。”
昨日参拜的时候,谢陌总算是见到胡芸儿了。在这半个月里,为了避免后宫幽怨丛生,萧槙还是在各宫都转了转的。只是彤史上记录还是有几日是在乾元殿独寝,不用说还是这个胡芸儿侍寝。听说萧槙很喜欢看她的笑,说是很有味道。
人走了之后,谢陌沉默了许久。玲珑这几日都在提那个香囊,可初一这天愣是没敢提起。可是,日子很赶,初二她还是说了。
“绣了,也不会有人戴的。”谢陌幽幽的说,停了一会儿还是说:“拿出来吧。就是你说的,本来就满头小辫子了,总不能再送一个刺给人挑吧。”
后面的一半谢陌依然完成的很好,但已经没有当初的心思。到五月初四的下午赶完了工,看着还不错。
“糟了,我说了要给洛王做一个的。现在来不及了。”那孩子不会还在等着端午戴皇嫂亲手做的香囊吧?那可真是有些对他不住。
“呃,您不是说完成了这个再给洛王做一个么,就算赶不及端午,缓些日子给他也是一样的。”
“也只好如此了。”谢陌甩甩手,另找了个从谢家带进宫来的小玩意儿让人给洛王送去并且说一声,那个香囊缓些日子再给他。
香囊是玲珑送到乾元殿去的。郑达远远看到她,便让人把她领了过来,“你过来做什么?”
玲珑奉上香囊,“大公公,这不是明儿端午了么,皇后娘娘给皇上做了香囊,奴婢就送过来了。”
“哦,给我吧。”
“是。”
郑达送了进去,这两天陆陆续续已经收到了十多个了。
萧槙随意看了一眼,“搁着吧。”
玲珑回去谢陌也没问什么,尚衣局送来了明日的吉服。禁足五十日之后,她终于又有了走出坤泰殿的机会。
端午正日,皇帝是要和群臣一起过节的。坐在一起看端午赛龙舟的,还是后宫那些女人、孩子,还有外命妇们。皇帝和群臣则在观止楼观看,不时有君臣新填的绝妙诗词由歌女唱出来,这边也能听得到。
谢陌把妞妞旭旭还有嫂嫂叫到身边视野较好的位置,旭旭很欢快的喝着玲珑端给他的凉品,“姑姑,你怎么都不叫我进宫来玩,爹爹每天都要折磨我。你叫我进宫,他就不敢不放人。”
黄氏瞪儿子一眼,旭旭小声嘟囔,“姑姑又不是外人。”
谢陌模模他的头,“对,咱们是自己人。不过啊,你就算进宫来玩儿了,回去以后该完成的功课还是跑不了啊。所以,别惦记着玩儿了,还是好好的为未来做准备吧。”就是为了你们姐弟,姑姑也会撑下去的。
龙舟散了是后宫的宫宴,招待内外命妇。谢陌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说道:“本宫不胜酒力,贵妃德妃贤妃,你们代本宫多劝劝酒。”
“是。”
晚间,外臣与后宫都聚在了一处看焰火。这也是谢陌暌违五十天以后初次见到萧槙。与云裳一左一右的伴在萧槙身侧,看着满场繁华,谢陌只觉得心头凉凉的。人间富贵莫过于此了,可是这九重深宫,哪里有她真正的归宿。刚端起案上的酒杯想试试能不能真的解忧,就听到身旁传来萧槙的话,“喝,喝了好当着这么多人再丢一次朕的脸。”
声音不大,也就旁边的云裳听到了。她转过头来把谢陌望着,看她到底喝是不喝。今日皇上戴的是她亲手做的香囊,这让她很有面子。至于今晚,按说正节气,也该是和皇后共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仍然有机会取而代之。
“醉了,臣妾回去躺着就是。”谢陌将手里的酒杯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放下。过了一会儿便说自己头晕,要回去了。
萧槙让郑达送她回去。
郑达跟在凤撵旁边步行,半路见谢陌把车帘拢起,“郑达,本宫既然出了坤泰殿,这个禁足令就自然解除了。你不用送了,本宫要转转。”
皇帝没说解除禁足令,不过皇后已经下令改道沿宫道到处转转了。郑达一时也没有反驳的话,众人便护送着皇后去转转了。
“大公公?”
“走吧,回去,这宫里除了皇上就是皇后最大了。咱们都是做奴才的,凡事岂可自专。”
回去小声在萧槙耳边一说,萧槙道:“她怎么就这么爱转悠。”听不出话中到底什么情绪。现在还是当着满朝勋贵重臣,他自然不会表露什么,只是继续高深莫测的和几个近臣聊着些闲话。
他第一次见到幼年的谢陌,她就在宫里转悠。路都走得不太稳当,却让嬷嬷抱着她到处看花花。转到御花园碰到他,由嬷嬷教着女乃声女乃气的给他行礼。一晃,都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一回首就是痛。
谢陌坐在凤撵里,看着外面黑黢黢的夜,还有天上闪烁的群星。她的一生,就要这么被关在这宫里了?
萧槙看样子真的打算就这么晾着她了。反正他又不缺女人,只要她做到他说的,能喘气不闹事就行了。然后,等到没有利用价值了,他还是会一脚把她踢开的吧。
谢陌捏紧拳头,她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对待。他不来坤泰殿,她可以去乾元殿找他。
“掉头,去乾元殿。”谢陌下令。
外头的人犹豫了,这皇后变得也太快了吧。本来禁足就算解除了,也该低调一点,在宫里转转也就是了。现在居然要主动去乾元殿,万一皇上怪罪到他们头上怎么办。
“怎么?本宫使唤不动你们?”谢陌沉下脸。
“不不,掉头。”坤泰殿的侍卫统领江啸赶紧下令。他是郑达安排的,自然也是皇帝的心月复。他还跟着去治水,见过皇帝是如何对待疑似感染鼠疫的皇后的呢。皇帝跟皇后的事外人不清楚,他们这些人还是知道的。眼见前段时日皇后可着劲儿折腾坤泰殿的人,皇帝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就知道,皇帝自己会折辱皇后,却还是不容旁人有任何轻慢的。大公公说的对,这两位到底怎样,他们这些人管不了。奉命行事就是了,皇上说了不许皇后做的事,他们坚决执行;皇上没说过不许的事,皇后要做,他们就拦不了了。
凤撵到了坤泰殿,乾元殿留守的小太监和侍卫就更加不敢拦了,一路恭送进去。
谢陌问了皇帝平日都呆在哪处,小太监领着她进了御书房。这乾元殿有二十七间寝室,皇帝到底在哪一间安寝不到了就寝的时辰是不知道的。但是之前都会在御书房里处理政务。
胡芸儿就候在御书房里,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不太乐意让她在人前露面,今天也没让她出去。本来听到动静以为是皇帝回来了,她欢喜的迎出去,却听到‘皇后驾到——’的声音,还没反应过来,谢陌已经走了进来。
玲珑低斥,“胡采女,见到皇后娘娘,不知道跪拜么?”说起来一个正八品的采女,最低等的妃嫔,光从品级来说,并不比玲珑这个坤泰殿的掌班女官高。只是,这位胡采女,如今可是独得圣眷的人。所以,从来也没人敢撂脸子给她看,连郑达见了她也是客客气气的。今天猛地被玲珑这么一斥,还真有点不适应。不过皇帝跟她说的,在这宫里她要想活得长久,那就得会低头。而且,眼前是皇后啊,她们的品级差的也太多了,也容不得她不低这个头。于是立即大礼参拜:“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谢陌找了个位置坐下,也没叫她起来。胡采女便只好跪着转了个身对着皇后。可不能拿后背对着贵人,这是宫里的大忌。她心头着实有些战战兢兢的,难道皇后是要趁着皇上不在,来处置了她么?
谢陌开始还真没想到这茬,来了看到这个女人才觉得又一阵心火上冒。任哪个女人都不会喜欢把自己夫婿迷得五迷三道的女人的。
“你,笑一个给本宫看看。”她倒要看看到底是有多迷人。
胡采女此时如何笑得出来,闻言僵硬了面孔摆出了笑的样子,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谢陌鼻子里冷哼一声,“也不过尔尔嘛。”
胡采女不知怎的,突然生出一股勇气来。也许自己真的等不到皇上回来了,豁出去了也就不怕了。有这一个月,她此生已经无憾了。于是仰头直视谢陌,忽然绽放出一朵灿然的笑颜来。
她的五官生的好,但在这宫里并不算出奇,可是这一笑,一下子添入了灵动之感,却真的是有些炫目。
玲珑忽然‘啊’了一声,然后偷眼去看谢陌,后者脸色有些发青。
“出去!”谢陌硬生生把头扭开。
胡采女一阵茫然,就这样?
玲珑拿眼示意旁边的小太监把胡采女弄了出去。然后俯身在谢陌耳边说:“娘娘,奴婢给你倒一杯热茶。”
乾元殿自然是有专人在备着热茶热水的,不等玲珑传便奉了上来。平素比较得脸的人都跟着皇帝去宫宴上看焰火去了,留守的都是些小虾米。皇后突然来了,一时也没什么章程。大家一合计,该怎么伺候就怎么伺候。皇后无宠也罢,皇后来拈酸吃醋处置胡采女也罢,都不是他们能管的事。
不过,也有心思活的,跑出去给郑达报信,说是皇后突然到坤泰殿了,把胡采女单独叫进去了。
郑达暗道一声苦,怎么转悠到那里去了。再看一眼皇帝,和群臣斗酒赛诗正在兴头上呢。还是去说一声吧。
萧槙听了,转头盯着郑达,轻笑一声,“怎么可能,她才不会去做这种事。”她才不在意他呢!
郑达也觉得不可能,皇后不会那么短视。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了。就是弄死了这一个,还有三千个呢。再者,皇后做这事,得利的也不是她自己啊。
萧槙没有提前回去,和群臣闹到很晚才散,回去的时候人已经是醉醺醺的需要人扶了。
谢陌这会儿已经坐在凳子上等了一个多时辰,茶也换过两次了。等到后来,眼睛就有些睁不开了。玲珑看她开始打瞌睡,便抖开披风给她盖了,又让人把临近的烛火灭了四支。
谢陌睡着睡着,觉得身上一重,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炽烈的吻也随之附上,落在她的额上,眼上,再含住她的唇,火热的舌也进来卷住她的一同缠绵。
谢陌直觉想把压在身上的重物推下去,却是纹丝不动,手也被人抓了去握住。这才反应过来,是萧槙回来了,否则哪里有人敢对她胡来。
只是,这一次的吻感觉有些和之前不同,炙热中似乎还含着一丝怜惜。谢陌偷偷的把眼睁开一条缝,然后伸手抱住了萧槙。他的身子滚烫,被她抱住时略僵了一下,然后一手放在她脖子后面,一手从腿弯处插入,抱着她往书房旁边的房间而去。那里是他平素批折子累了小憩的地方。
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谢陌知道此刻不能够退缩。这一次缩回去了,他们之间就真的没有未来了。
萧槙的步子走得不是很稳当,他的确是喝多了。
屋里的玲珑、郑达等人早在他眼神幽深,向谢陌俯的那一刻就避了个干干净净。还贴心的把烛火都熄了只留下最外面的一对。
把谢陌放在了床上,萧槙自己也坐下,伸手轻轻抚模着她的脸。手很烫,在她的眉眼处描画了很久。然后滑到颈下解开她的纽扣,谢陌的呼吸渐渐乱了。这一次,似乎是个不错的开始。她闭上眼,希望这一次的经历可以让她忘掉前两次的不愉快。
这是怎样一个夜晚啊,谢陌慢慢的放松,如花朵渐渐在萧槙身下绽放,身体每一个地方都在尽情的吟唱。大婚五十多天,这才是她头一次尝到夫妻之间灵肉合一的快感。她的头发和萧槙的纠缠在一起,她在他身下无助的颤抖申吟,身体像是着了火,又像是化成了一滩水,只能任由萧槙引领她进入一个陌生的国度。
几翻几覆,萧槙才消停下来,从她身体力退出去。谢陌觉得自己已经被烧成了灰烬,捣做了轻烟,就要这么随风散去。可没想到,停歇了一会儿,萧槙又把她抱了起来,他自己坐着,把谢陌放在腿上,握着她的腰把她的身子慢慢的压下去……
谢陌脑子‘轰’地一下,心道:我会疯掉的!到后来,实在精疲力竭了,才相拥着躺下。
萧槙的手在谢陌**的肩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宝贝儿,朕不是让你不用等,自己先睡么。你怎么不听话呢?”
谢陌如遭雷劈,一下子坐起身子。
之前玲珑被被胡采女的那一笑吓到,是因为她笑起来的时候和谢陌神采有六七分的相似。平常看不出来,但笑的时候很明显。谢陌自进宫还没在人前展露过笑颜,而胡采女更是很少在人前露面,因此竟是无人察觉。
有了这一重发现,谢陌再细细打量,发现胡采女的身形跟自己也很相像。只是,她在人前露面都是着厚重的正装,而且旁人也不能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哈哈,现在萧槙口里的‘宝贝儿’到底是谁,不言自明。
她之前认为人家是她的替身,可现在,在这张床上,她才是人家的替身。这张床就是他们平素寻欢作乐用的吧。
一念至此,谢陌再忍不住,扑到床边,翻江倒海的的把今天宫宴吃的喝的全交代在脚踏上了。
这个味道把萧槙熏醒了,他嫌恶的睁开眼,盯着不着寸缕的谢陌,“怎么会是你?”
谢陌抓起床头温着的茶水一通猛灌,然后把嘴巴一擦,“是你拖我上床的,认错了人也怪不得我。”再一看,自己的衣服有两件就被丢在脚踏上,刚被溅到了秽物。于是裹着被子下了床,这张大床,这个房间她是一刻都不想再呆。可是衣服沾了秽物是怎么都不能上身的了。
萧槙自然也睡不下去了,他的酒过了这么一阵也醒了。看看谢陌就用一床被子裹住自己,他披衣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而谢陌则把玲珑叫了进来,让她打发人赶紧回去给她取一整套衣服过来。
玲珑本来是由郑达给她找了个地儿安置,外头值夜的宫女听到皇后叫,便去把她叫了起来。她没敢睡瓷实,很快便过来了。进来一看,皇后一脸的怒气离床远远儿的坐着。值夜的宫女在床边清理着什么东西。再看皇后,就把云被裹在身上,从**的肩膀也可以看出方才的激*情*四*射来,这怎么又闹上了?皇后不是一心要和解么,之前受了再大委屈都能隐忍不发的。今晚这是怎么了?一边想着一边出去打发人回去取衣服。
郑达走过来,“玲珑姑娘,皇后娘娘这是要回去么?”
“应该是。”都让备车了。
“嗯,照理说乾元殿的西轩室就是皇后在这里的寝室。皇上独个儿到东轩室去了,不如就请皇后娘娘到西轩室歇下,也省得半夜三更的还要回去。”这半夜三更的回去,实在是太出人意表了一点。明日还不知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呢。
“这样,我去请示一下皇后。”
是有这么个道理,谢陌身为皇后在这乾元殿是有属于自己的殿宇的。这算是皇后和来侍寝的妃嫔不同的一个待遇吧。谢陌认可了这个建议,换过衣服就过去西轩室了。早知道一早就到这里来,而不是去等在御书房,白白惹来这一场羞辱。
哼,见朝臣批奏折的地方,居然用来和胡采女风*流*快*活,还荒唐到醉后弄错了对象。原来,他不是不会在床笫间温柔体贴。而是他的温情都给了别人,留给她的就只有暴虐与不满。
“本宫要沐浴。”谢陌愤愤的说。一则,方才那么翻江倒海的吐了一场,她自己身上的味儿也很不好闻;再则,她想把这身屈辱给洗掉。
乾元殿跟坤泰殿一样,都是引的温泉活水,这个时候要沐浴也很方便。玲珑在乾元殿宫女的协助下,做好了一应准备,谢陌便进去了。
玲珑在后面给谢陌搓背,看到她浑身上下都是情事后的痕迹,微微有点不自在。她和谢陌同龄,实岁还没满十七,还是云英未嫁的女儿家。可小姐到现在还气得身子发抖一句话都不肯说,玲珑也不敢多问什么。等到谢陌穿上寝衣躺下,玲珑替她合上帐子在旁边坐下,才听到说:“你到外面那个守夜的床上去睡吧。”
有些事情,即便亲近如玲珑,她也无法说给她听。这辈子,真的还没有被这样羞辱过。她是正宫皇后,结果却是在被错认的情况下才得到真正意义上的男*欢*女*爱。还能再可悲一点么?
之前萧槙大婚夜中途离去,到后来一直晾着她,她都没有这么绝望。知道那是他刻意为之,就是要让她难受,让她痛苦。可是今晚,原本是一个多美妙的夜晚,结果哐啷啷一盆冷水把她浇了个透心凉,她都快冻成个冰人儿了。
此时的东轩室里,郑达一脸复杂的看着皇帝,“皇上,这又是何必呢?”既然在一起了,何必非要闹腾呢。他是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可看皇帝此时的样子,再看谢皇后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真心觉得他们是一对冤家。
萧槙拿手遮住自己的脸,“朕总不能忘了,朕也曾是母后的宝贝儿吧。”
萧槙到六七岁上,当时的云贵妃都还称他‘宝贝儿’。在他心底,这自然是天下最好的称呼。只是,有一次说给皇兄听,皇兄噗嗤一声便笑出来。
于是,他纳闷的问:“皇兄,母后不是这么称呼你么?”
萧楹的笑顿住,仿佛有一丝狼狈,“呃,母后都叫孤‘皇儿’或者是‘楹儿’。”从来就没有叫过一次‘宝贝儿’。从他几岁被封作太子,就独自一个人搬到东宫去住了。陪着他的也只有嬷嬷,嬷嬷可只敢叫‘殿下’。
“‘宝贝儿’,应该是称呼陌儿或者枫儿那个年纪的小家伙的吧。”萧楹轻声说。
鉴于被一向好脾气的皇兄取笑了,萧槙也觉得自己是小男子汉,叫宝贝儿好像是太娘了。于是郑重的告诉云贵妃,以后不要叫‘宝贝儿’了。他长大了,不是小女圭女圭了。
云贵妃好气又好笑的答应了。
到了萧槙九岁的时候,他已经从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长到有点修长了。早起去学堂,在半道碰到皇兄。于是停下打招呼,“臣弟见过皇兄,一道走么?”
萧楹一脸无奈的低头,萧槙这才看到皇兄脚边还站了个圆乎乎的东西,跟矮冬瓜一样,正两只小手拉着皇兄衣服的下摆,然后仰头看着他。
“陌儿,这是表哥的二弟,你不是见过么?”
“二皇子好!”矮冬瓜女乃声女乃气打招呼,只是手上还是拽着萧楹的衣服不松手。谢陌记得萧槙,因为几次见到,他都给好吃的给她。
萧槙想起来了,这个矮冬瓜他见过的,皇后的侄女。常常的进宫来玩耍,听人说很黏皇兄。这上学都想跟啊。
“皇兄,你真像在带孩子啊!”之前被萧楹取笑过,所以萧槙抓住机会笑回来。然后好整以暇抱着手看少年老成的太子殿下哄矮冬瓜。
“陌儿乖,松手,等表哥回来带你去玩儿。”
“不嘛,一起去玩,现在就去。”
“表哥不是去玩,是去上课。你爹也要给表哥上课的,你小心他骂你哦。”
谢陌低头想了一会儿,“不去上课,去玩儿。”
“不行啊。”
谢陌威胁,“我要开始哭了。”
萧楹头痛的蹲下,她真的可以说哭就哭,一哭就好久的。他昨天怎么会答应让她睡在东宫的,如果她在母后那里不就没这事儿了吗。
“开始咯。”谢陌再预告了一次,看萧楹还是不答应,便真的‘哇’的一声张嘴就哭。
萧楹无语的抬头看看天上飞过的乌鸦。昨天母后还玩笑的问陌儿要不要嫁给他,给他当小媳妇儿呢。小丫头听说所谓嫁给他就是吃他的用他的,很大方的就答应了。他知道母后不是随口那么一说,可陌儿现在才三岁,他岂不是得等十年才行。而且,这真的跟二弟说的一样,像是带孩子嘛。
萧槙就在旁边看着谢陌哭,那感觉就像个皮白汁多的小包子。忽然想起他自个儿有一篇策论忘了写,今早就要交的。惨了,虽然太傅不敢打他,但是他的伴读却会挨打。到时候被打坏了,就不能陪着他捣蛋了。那样的话,日子挺没劲儿的。算了,他今天不去了吧,回去把策论赶出来再说。
“皇兄,臣弟忽然肚子有点不舒服,你自己先去吧。”
萧楹看着他捂住肚子蹲下去,“要不要紧?”
“没事,臣弟这就回去,要是疼得厉害会叫太医。皇兄帮臣弟告个假吧。”萧槙蹲下去正好和谢陌一般高矮,正捂脸哭着的谢陌便从张开的指缝里看他。
他一乐,这小家伙挺有意思的啊。
“嗯,这个小家伙,臣弟帮你照管一会儿吧,回头你来领人。”
萧楹想想,这样也好,于是蹲下对谢陌说:“陌儿,你跟二弟去玩好么?他可比表哥会玩多了。”
“我跟他不熟。”谢陌嘟囔。
萧槙拉拉她的小辫子,“一回生两回熟嘛。”
“就是,他是表哥的弟弟,你叫他二表哥就好了。”见谢陌有了松动,他把衣服从她的小手里拉出来,对萧槙比了个‘交给你了’的手势赶着走了。二弟可以有事就告假,他却不行。舅舅跟母后都不会答应的。所以,除非是病得实在起不来了,否则,东宫太子都是风雨无阻的按时上学堂的。
萧楹一走,就剩下萧槙和谢陌大眼瞪小眼了。萧槙想起小妹萧枫来,突然有点后悔,万一这也是个小讨厌鬼怎么办。他怎么就把她接管过来了呢。
谢陌看萧楹走远了,抽出小手绢擦擦自己的脸。心头感叹原来人大了,哭就不那么管用了。她转头问萧槙,“二皇子,你带我去哪玩?”她才不要叫二表哥呢。对小谢陌来说,表哥是个特定的称呼。
萧槙还急着回去赶陈夫子的策论呢,于是说:“你到我那里去玩,去不去?”说不去吧,让人送你去坤泰殿就没我事儿了。
谁知道谢陌竟然点头,然后伸手跟他讨抱。
“你不是跟我不熟么?”萧槙嘟囔,然后说:“我肚子痛你没听到么?”
“你装的。”
萧槙纳闷,这么明显么?连矮冬瓜都看出来了。
“哥哥说,凡是突然嚷嚷肚子痛,十个有九个是装的。”谢陌认真的告诉他。
萧槙伸手把谢陌抱起,顿觉一股女乃香扑面,还挺好闻的。
“那你说哭就哭,也是装的。”
“我流泪了。”谢陌强调。
萧槙觉得跟个三岁多的小屁孩有什么好说的,遂抱着她一路走回去。
云贵妃对于儿子突然回来挺惊讶,从前逃学什么的都是直接跑出去玩了,今天怎么逃回来了?然后又看到他抱在手上的小女孩,这不是皇后的侄女么,怎么抱到这里来了?
“这怎么回事啊?”
萧槙把谢陌放下,搓手笑笑,“嘿嘿,儿子走到半途想起昨天有篇策论没写,所以让皇兄代为告假,回来先赶出来再说。”
“那谢小姐又是怎么回事?”
谢陌听说到自己了,按照嬷嬷教的给云贵妃行福礼,“臣女见过贵妃娘娘。”虽然是半道被带来,她身边自然也是带的有人的。这些人一来就给贵妃跪下了。本想劝小姐不要跟着二皇子过来,直接去坤泰殿的,可是当面也不好说。再说是太子把人交给二皇子,她们也无话可说。
“哦,快起来吧。”云贵妃笑着把人拉起来。
“她啊,是儿子半路捡到的,皇兄等会儿会来领人的。就请母妃照看一会儿了。儿子要去赶功课了。”
云贵妃却是刚让人磨了珍珠粉准备擦脸,便安排谢陌坐一边吃东西看着,反正估计一会儿坤泰殿就安排人过来接人了。结果谢皇后今早却是身子不适,现在坤泰殿正忙乱着呢。也就没人顾上谢陌,都以为她在东宫呢,有东宫的人照管着。
谢陌在旁边看了会儿云贵妃擦珍珠粉,就挪动小身子下了凳子让人带她去找萧槙了。云贵妃本来担心她打扰到萧槙,但是转念一想,一向听说这个小姑娘乖巧懂事的,让宫人看着也就是了。
萧槙正文不加点的在赶写策论呢,郑达在一旁伺候着笔墨。见到谢陌走进来,看了看她就是到处走走看看也不捣乱,所以萧槙也不去管她,反而让跟着谢陌的人退出去了。
谢陌把萧槙的屋子里里外外参观了一遍,爬到书桌旁的小凳子上坐下,跟郑达讨了纸笔就在旁边胡乱涂鸦。
云贵妃听了回报,倒是奇怪这小姑娘这么坐得住,而槙儿也没嫌她烦直接把人赶出来。往常枫儿都常常得到这样的待遇的。让宫女做了荔枝水给他们送去,萧槙顾不上喝,谢陌则由郑达用勺子喂着喝。喝完了一碗,见萧槙不喝,她又爱喝,便端过来一起都给喂了。喝完了谢陌便搓眼睛,今早为了赶表哥的路,一早就起来了,现在又犯困了。转头看看旁边有一张大床,她就走过去月兑鞋袜爬上床睡了。
郑达看一眼萧槙,后者没什么反应,他便走过去帮谢陌盖被子。结果,等萧槙写完了策论,谢陌已经帮他在床上画了一幅地图了。
等云贵妃得到消息笑眯眯走过来的时候,萧槙正绕着床转圈圈,一边教训着尿床的谢陌,“你说你,你怎么就敢尿到我床上呢。”
谢陌两只小手把脸捂住,耳朵通红通红的坐在床上。
“你捂住脸我就看不到你了?”
云贵妃笑道:“好了好了,槙儿你别再说了。陌儿,没事儿的啊。本宫已经让人去坤泰殿替你取衣服来替换了。就说你洗手的时候把衣服弄湿了。回头让宫人帮你洗了晾干,不会有旁人知道的。”
“嗯嗯。”谢陌满心感激的朝云贵妃点头,两只小手合起来朝她作揖。
萧槙嗤笑,“跟母妃的小哈巴狗一个样儿。”
谢陌做出要飙泪的样子,云贵妃瞪儿子一样,“不怪陌儿,都是槙儿他们喂多了你水喝。”
“就是,人家早就不尿床了。”谢陌满心的委屈,她早就不尿床的了。
“来,我们先把裤子月兑下来,免得湿湿的着了凉。”
宫人上前要帮谢陌月兑裤子,云贵妃瞪一眼萧槙,“你还不出去?”
萧槙嘻嘻笑着和郑达出去了,出门就问郑达,“你给她喂那么多水做什么?”
“谢小姐她自己要喝的,奴才也不知道她会尿床啊。奴才没有弟妹,没带过孩子。”郑达就是一个流浪儿,自己把自己卖了二十五两银子进宫,机缘凑巧得萧槙青眼有加这才到了慧芷宫伺候。云贵妃见他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很快,又比萧槙大一岁,便让他当了贴身小太监。
等到谢陌换好衣服,萧槙的床褥也全换了。她觉得很丢脸闹着要回去了,而且总觉得萧槙在笑话她。
“二皇子,不许说。”谢陌走了两步还不放心的回头叮嘱萧槙。
萧槙笑得打跌,蹲下来捏捏谢陌的女敕脸蛋,“好的,宝贝儿,我不说。”
“说了就变小哈巴狗儿。”谢陌看着萧槙说道。
云贵妃听到萧槙说‘宝贝儿’的时候眉头就皱起来了。萧枫没得过他耐心对待,云家的表妹们也没有。怎么却叫皇后的侄女做‘宝贝儿’。
萧槙也不恼,笑着说:“好好,宝贝儿,来,拉钩吧。”边说边伸出小指。
谢陌认真的伸出小指勾住,“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然后一本正经的和他大拇指对碰了一下。
等到谢陌被送走,云贵妃便问萧槙,“你怎么叫她宝贝儿?”
呃,其实是月兑口而出的,没想太多。
“那可是皇后的侄女。”
“母妃放心,儿子知道的。昨天母后还问这小丫头要不要嫁给皇兄呢。”萧槙挽住云贵妃的手,“儿子凑巧也觉得她很可爱呢。不过,从今往后只有母妃是儿子的宝贝儿。”
云贵妃笑着戳他额头一指,要真是把谢青鸾一早心仪的儿媳抢过来,到时候她的脸色一定很精彩,模模儿子的头,“抢归抢,你可别忘了她终究是那个女人的侄女。不过她的家世嘛,母妃很满意。”
萧槙肃然点头,“嗯,儿子不会忘的。”
萧槙想到这里,就想到终究是因为他忘了母后的提醒,真的把谢陌放到了心坎上,所以母后才会死。方才因为陷入回忆有些软下来的心肠复又刚硬起来。之前醉后一时的意乱神迷情难自禁自然也被搁置起来。他怎么可能分不清身下的女人到底是谁。除了谢陌,还有哪个女人能让他如昨夜那么激动?
昨日是端午,今天是不用上早晨的。这个时候本该帝后效交颈鸳鸯相拥共眠。可是他跟谢陌,怎么可能还有这一天。他身边的人,郑达,妙音,还有派去坤泰殿的人都认为早早晚晚会有这一天。所以对谢陌都不肯做绝了,可是这是不可能的。他忘不了,也无法原谅。
谢陌一直辗转难眠,等到天光大亮便让玲珑收拾东西回去了。回去以后,她仍然是脸罩寒霜。把除了玲珑之外的人都赶了出去,不让他们在她跟前晃。
昨夜皇后留宿乾元殿的事,阖宫也都知道了。坤泰殿上下自然也期盼着她能够得圣宠。虽然他们是皇帝派出来的人,但既然来了坤泰殿,那就是与皇后休戚与共了。这也是谢陌给他们上的第一课,你们难道是巴望着本宫势败么?众人心里一合计,果然如此。而且看皇帝的样子,也不是对皇后一丝感情都没有的样子。与其跟皇后拧着,不如巴盼着皇后得了宠,他们好跟着鸡犬升天。所以,才那么快就被谢陌给收服了。
昨夜,皇后没有回来,去了乾元殿,然后留宿。他们都觉得皇后很会把握机会,可是今天一大早就见到皇后心情不佳的从凤撵上下来。这是,又闹上了?
可是从前,怒气匆匆拂袖而去的都是皇上啊。这回怎么换皇后生气了?
这样子下去,还怎么好得起来?算了,往好了想吧,也只有皇后能够让如今日渐冷漠自持的皇上如此情绪大动了。
药娘这么想着,然后依例给谢陌熬洗胎药。
她记得,太后娘娘还在的时候,皇上还是喜怒有些外露的。后来随着太后和先皇的离开,皇上面上愈发的高深莫测,他们这些跟了多年的人都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了。也只有和皇后一起时,还能看到他放纵情绪的一面。
面对药娘呈上的汤药,谢陌心头的屈辱上升到最高点,猛地伸出手把琉璃盏挥到了地上。
药娘虽然吃惊,但什么都没说,躬身出去了,重新再熬。
小宫女进来收拾了。这可是琉璃盏,碎片都可以卖不少钱,见者有份。如果皇后多推几次,她们今天就发了。反正再去领用是在皇后的月例里面扣银子的。
不过第二碗谢陌就没推了,推到最后,药娘总是能再给端一碗出来。她端起来几大口喝了,如果是昨天那种情形有了孩子,她也觉得憋屈。而且就算有了,萧槙也会让她不知不觉的就掉了还只当生了一场大病呢。所以她不如爽爽快快的喝了。
玲珑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把注意力给皇后转移开是最好的。于是拿出了昨日就准备好的做香囊的丝线绣棚等,“娘娘,您不是说要给洛王做香囊吧,赶紧吧。昨儿东西送过去说香囊要缓一步的时候,洛王可失望了。可还是说没有关系,会耐心等着。您不能又把这茬事给忘到脑后去了吧。”
这个时候,谢陌当然没有做香囊的心情。只是,现在也没别的事好做,只有借着做这件事暂时冷静一下。所以,被玲珑拉着走到绣绷那边走的时候她没有拒绝。
“娘娘,接下来,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儿的给洛王做个香囊。”
谢陌想起昨晚的事,头顶都快冒烟了,怎么可能就冷静下来,于是这个香囊不断返工,做了一个上午还没有进展。
玲珑心头谢天谢地,浪费东西倒不怕,只要还能坐得住就行。其实娘娘打小受宠,虽然有家人约束着,没有成为骄纵的性子。但是委屈,还真的是这一两年才受过的。从来没受过委屈的人,一下子受到这么大这么多屈辱,皇上怎么就不想想,难道就只是为了家族的荣耀么?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谢陌两手一摊,“劳而无功!”
玲珑笑笑把东西收拾起来,“只要您呀,别钻进了死胡同就是功了。”
谢陌惨淡一笑,“不然怎样,翻脸?那是需要底气的,我有么?”于公,她进宫是为了谢家的荣耀和利益;于私,她是为了赎罪。拿什么去翻脸?
“夫人在的时候,不是说过一句话么,有的时候,金刚怒目不如观音低眉。”
“我还不够低眉顺眼么?”谢陌嘟囔。
“水性至柔,可是长年累月,终是能够穿石啊。”
谢陌看她一眼,“嗯,你说得对。玲珑,难怪母亲当年要把你放到我屋里。”
“那,现在传膳?”
“好!传吧,我吃得下了。”
正在布膳,聂女官脚步略急的进来,谢陌听到脚步声就奇怪了,还以为这个女人是八风吹不动的呢。今儿个怎么了?
“娘娘,臣有事要禀。”
“进来吧。”
聂女官进来匆匆行礼,“娘娘,胡采女出事了。”
谢陌手里握着银箸,不紧不慢的问:“出什么事了?把话讲清楚,不要急,慢慢讲。”
玲珑也照旧布菜,手都没抖一下。
聂女官心道,强将手下无弱兵!昨日皇后单独召见了胡采女,今天她就出事了。皇后跟玲珑姑娘还都这么镇定自若的。
“是,胡采女中毒了,她平日里,都被皇上护在乾元殿,没跟外边的人有什么接触。”
“所以,本宫就成了最大的嫌疑人。嗯,玲珑,这个茄子做得不错,记得让人赏这个御厨。”
“是。”玲珑去吩咐了。
谢陌又接着问聂女官,“现在,皇上是要让人召本宫去问话么?”
“还没有。”
“嗯,那就别先自己乱了阵脚。别说这是本宫没做过的事,就是真做了,这个罪名也落不到本宫头上的。只不过嘛,就不知道皇上的处置是不是随意找个替死鬼,然后让众人都认为事儿还是本宫做的了。”谢陌很中肯的说。
既然她对皇帝有用,就不会让她因为残害宫妃的罪名真受到什么损伤。但是,会不会借此干脆黑她一把,就不好说了。
谢陌低头继续用膳,虽然一点胃口都没有,但的确月复中空空。昨晚大吐特吐,今早也吃不下。她必须吃,不然以她的身体,那是自己找病来生。至于这件事怎么收场,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了。所以,还是努力加餐饭吧。
谢陌用完膳,走到那棵树下,又划下一条线,想想气不过,再添一条,然后回去睡午觉。被玲珑叫起来以后就坐在窗前开始认认真真的给萧柏做香囊。做了个开头,这回她看着总算满意了,打算继续做下去。
外头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谢陌放下东西起身迎出去,“臣妾恭迎圣驾!”
萧槙进来在主位坐下,“起来吧!”
“谢皇上!”
两人的表情都很自然,仿佛昨夜的事根本不曾发生过。萧槙的眼略一打转,就看到了支着的绣棚以及其上的淡蓝丝线,“给谁的?”声音里带着淡淡不悦。他用的东西以及谢陌身上的东西都是有规制的,不会是这个颜色。
“回皇上的话,这是给三弟做的。”谢陌坦然的回答。
萧槙多盯了两眼才把视线转开,“你昨天到乾元殿和芸儿说什么了?”
芸儿?胡采女的名字吧。
“臣妾跟她有什么好说的,就让她给臣妾笑了一个,确实很有味道。”不是这样就羞辱了你的宝贝儿吧。
“你——”萧槙盯着谢陌看,却从她的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他低头掩去了一丝狼狈,“就这样?”
“对啊,就这样。”谢陌觉得很愤怒,难道你认为是我做的么?我要做什么也不会这么明显好不好,自己找个黑锅来背上背着。可是,说不准他在想她是故意在自己单独见了人之后下手,好说她就是要做也不会这个时候下手,玩的就是虚虚实实呢。
“您总不是要说她因为给臣妾笑了一个,所以气不过要……”谢陌把自行了断四个字咽了回去。这四个字是不能提的,一提就让人想到太后。果然,萧槙的脸直接黑了下来。
“不是,是有人下毒。”
谢陌已经想过了,是因为昨天她去了,所以才有人趁机下手的。这样子既可以除了眼中钉,又可以坑她一次。即使坑她不住,也坏一坏她的名声。以后再有了类似事件,她就是头一个被怀疑的对象。在宫中,能有这个能力在乾元殿下毒的,恐怕也屈指可数。
“皇上的乾元殿需要好好整顿一番了。不然,这一次人家可以下毒害胡采女,下一次……”
“这个不劳皇后费心,今早已经拖了几个人去化人场了。”
谢陌假笑道:“臣妾也是关心皇上的安危嘛。您是一国之主,是华禹的擎天之柱,也是臣妾等人的终生依靠呢。”
萧槙看着她,“你不为自己辩护几句?”
谢陌凛然道:“清者自清。”我说了,你不信我也没法子。不如就这么着吧,爱怎样怎样。
“哦,皇后其实很有动机的。”
谢陌的脸突然煞白,是,她和后宫每一个女人都有动机,但她又多了一个。昨夜她竟然沦为胡采女的替身,恼羞成怒之下,对皇帝没有办法,对胡采女下手还是有可能的。尤其她昨夜就在乾元殿,要做什么手脚也挺方便的。
谢陌忽然就把玲珑的劝解还有她的家族责任都丢到了九霄云外,心生绝望的说:“如果皇上这么说,那就是臣妾做的吧。”双肩也无力垂下,经过昨夜,她也是真心累了。就这么解月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就不知萧槙能为他的宝贝儿做到什么地步了。这一次不需要像上次要把云太后的牌位放进奉先殿那样,和一多半的臣子以及士子对上。只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就能让她从后位上落马。
清流士族的领袖也不光是他们谢家,别家也有适龄的女儿。其实,这个后位,有资格参与竞争的还是大有人在的。或者干脆不用清流士族的女儿,直接用他的心月复,譬如说陈相陈亚夫的女儿就很合适。
而她,就可以去冷宫和姑姑作伴,也算是团聚了。从此以后,再不必心怀忐忑,不用再拿热脸去贴那啥啥啥。受到惩罚这也是赎罪的一种方式。更重要的,她再也不必心怀一丝希望,然后再一次一次的绝望了。最好是咫尺长门闭阿娇,就此诀别。她做的事,受到这样的惩罚也够了吧。
姑姑还在指望着表哥能有卷土重来夺回帝位的一天,她是什么指望都没有的。她没有自己的孩子,谢家也会倾覆。就算表哥当了皇帝,她也只能是闭守深宫,他总不能夺自己的弟媳。就算看在源出一脉的份上放过她,那也只能是幽禁北宫的下场。
萧槙看着因为自己一句话,谢陌整个人就像是抽干了水分的花朵,立时便枯萎了,咳嗽一声,“朕暂时没有换皇后的想法。不过你,好自为之吧!”说完就站起来走了。
谢陌半天才找到力气,挪到绣绷旁边坐下。方才萧槙是让所有人都不许进来,她现在没有叫人,也是没人敢擅自进来的。无意识的拿起丝线又放下,她又没了做香囊的闲情。
胡采女中毒的事,被太医定义为食物相生相克引起的。谢陌没仔细问,知道是这么回事就行了。然后皇帝不信任太医,怕里头还有幕后主使买通的人。如今甚至前朝,也是人人恨不得胡采女就这么一命呜呼的。她就是众人眼中狐媚惑主之人。也难说会不会有哪位太医为了搏个好名声不计生死,要送她最后一程。所以,皇帝决定从宫外请大夫。
而请的人,就是水清幽。
谢陌心道,这是要给她一个机会澄清么。如果她的人救了胡采女,那自然不是她下的毒了。如今宫里头都把水清幽看成她的人了。
可是,太医声称束手无策,他就找了水清幽来,这是不是将自己一军呢。让水清幽和哥哥,还有药王谷的高手不惜代价都要救活胡采女,好为自己洗刷莫须有的罪名。倒真是会利用人!这也是为了他的宝贝儿好呢。
结果水清幽不负众望的果然救醒了胡采女。然后出乎众人意料的,皇帝把胡采女送出宫了,送到皇家别苑去了。他以后会不会去寻访佳人不得而知,但至少在世人眼底,胡采女是不能像从前那样独得圣宠了。而谢陌头上莫须有的罪名也算是洗刷掉了。
皇帝还问了淑妃想不想让水清幽给她看诊。淑妃仍然犹豫,真正促使她下决心的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堂妹来宫中探望她。
她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家族的弃子了。她只生了一个公主,然后就缠绵病榻,这对王家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之前因为皇帝在丧期,不能往宫里送女人。然后是皇后和贵妃同日进宫,这个时候风光一时都在坤泰殿和慧芷宫,不适宜相争。到了如今,皇后无宠,就连贵妃也不见得能拢得住皇帝。而她依然病着,病着就不能侍寝,不能侍寝就没有皇子。所以,堂妹进宫来看她了,还要陪她住上一段日子。
她不知道水大夫是不是真的像传说的那样神,但皇后自己也吃她的药。而胡采女也确实是在太医束手之后被她救活的。只是,家里宁可弃了她,也不愿意和谢家交好。他们认为谢家沾不得。
家族的决定她不能改变和违背。可是,她自己的身子,她还是可以做主的吧。正如贤妃劝的,试一试也没坏处。万一真的能治好,蓉儿不就可以回到自己身边了么。而且,皇上那里也还有机会争取。于是,淑妃答应了试一试。她郑重其事的派掌班女官到乾元殿和坤泰殿向帝后分别说明。
次日,宫里的太监便把水清幽从药铺请到宫里小住,专为淑妃治病。这个时候,药铺的生意已经很好了,不过有药王谷的人坐镇,还有谢阡当年送到各药铺的学徒们学以致用的帮忙,还是忙得过来的。
水清幽住在坤泰殿,每日过去给淑妃请脉。这总算是值得谢陌安慰的一件事,有个好友在身边。虽然还是不能随心所欲的说心里话。一想到她说的话有人监听,就不敢说得太深了。不过,能够相伴就是一件好事。
在水清幽进宫的前一天晚上,谢陌亲自给她布置住处。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做。后宫的事有贵妃和贤妃打理,侍寝她也不操心。说白了,她现在就是吃闲饭的。反正萧槙只要她能喘气不惹事就行了。
“对,帐子就用这个湖烟色,琴摆这里。”谢陌指挥着,坤泰殿的人难得看她兴致如此之好。还让打开库房找了很多好东西出来。
玲珑笑着说:“娘娘,您把这里布置得跟琅嬛洞府似的,住神女都住得了。”
谢陌自己的居所,不可避免的富丽堂皇,没办法用太清淡的物什。不过这里嘛,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萧柏今天不上学堂,也跑过来看她布置屋子,看过后咋咋称奇。
“皇嫂,臣弟还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呢。”他从小出生在人间富贵繁华之地,但却是在很窘迫的境地成长。见过的除了明处的繁花似锦,就是背后的阴暗恶毒。这样的福地洞天,倒真是头回见。
谢陌看看被她刻意翻遍库房打造出的小院落,虽然不甚满意,但也只有将就了。再刻意就月兑了自然之本了。听萧柏如此说边指着窗外的清泉说:“其实比起神…神仙府邸,还是差多了。三弟以后要是有机会可以多到名山大川去看看,那些才是真正的好地方呢。”这里,比起她曾经住过的神谷,终究少了一分天然之态,比之三山五岳就更加不如了。
回到谢陌的寝宫,小宫女奉茶上来,谢陌想起那个才起了个头的香囊,又见萧柏对自己友好热情,几乎得了闲就要过来看自己,便让玲珑又找了出来。不然,她这么费心帮水清幽布置住处,却对萧柏的香囊一拖再拖,实在是有点厚此薄彼了。
“三弟,皇嫂挑的这个颜色,你看喜欢么?不喜欢咱再换。”反正也只开了个头,要换也容易。
萧柏过来,“嗯,这个颜色就很好,有劳皇嫂了。过端午皇嫂已经送我一套谢相收集的上等文房四宝了,臣弟真是愧领了。”
听他这么说,谢陌便重新又开始,“别这么客气,咱们是一家人嘛。”
萧柏低声道:“如果皇嫂没有嫁给皇兄,还会不会对臣弟这么好?”
谢陌没有抬头,她知道萧柏心底一直有着自卑,其实还有些自负。于是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说:“那你不是还是要叫我一声表姐么。”
那又是因为大皇兄。
谢陌也想到了,“嗯,如果我跟你大皇兄二皇兄都没有瓜葛,就是一个平民女子。那自然不会跟你这个洛王扯上什么关联。但是,并不是皇室中人,我都爱亲近啊。”还有相看两相厌的萧枫呢。
“所以,皇嫂喜欢的是我这个人咯?”萧柏喜笑颜开的上前挽住谢陌的手。
谢陌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