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幽就安静的听她说,伸手搂着她,“其实何止是宫里的女人,大宅门里的女人哪个不苦。”
“人生失意无南北嘛。水姐姐,我觉得还是你这样有一技之长的女人最好,可以不依靠任何人活着。”
水清幽想说如果不用依靠任何人,她现在何必蹚浑水,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嗯,我姑姑她还能好起来么?”之前谢陌也让水清幽去过冷宫。
“得到好的治疗和护理能好转,但是要想像从前一样就不行了。”风瘫病人很难完全恢复的。
谢陌睡眼朦胧的走到西轩室,却看到值夜的人守在她屋外。难道萧槙睡在这里?进去一看果然是的。看钟漏还有两刻钟到四更,谢陌便睡到榻上,省得上床吵醒本来就睡得不够的萧槙。说起来皇帝真是命苦,初更才睡下,四更又得起来。难怪很少有皇帝长寿的。说起来,皇后好像也没有什么活得寿数长的。
萧槙起身的时候,就见到谢陌在榻上缩成一团的睡着,眉头紧蹙。他盯着看了好几眼,然后才从她身旁出去。
杜宝林落胎的事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她只是宫女出身,全无后台,而且什么证据都没有。皇帝自然不会为她去动高位的妃嫔。落胎,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尤其是在后宫。
谢陌叮嘱了不要在物质上薄待她,像她这样从宫女跻身妃嫔的,一旦失了倚仗会比普通宫人更惨。好在皇后和贤妃都还算厚道。
七月初九,萧槙发了一道旨意,让幼弟洛王到大相国寺长住为先皇、太后祈福。朝上还弄了个不小的仪式算是欢送他。
谢陌一早就叮嘱玲珑把那副画像给毁了,留在那里就是个不知什么时候会惹出大麻烦的东西。
萧柏临走前来拜别兄嫂。谢陌想着这么做虽然是对他比较好,但是毕竟皇宫是他从小生长的地方。这样一来,也算是被变相的逐出家门了吧。所以,他现在看起来有些低落也是很正常的。
“三弟安心的去吧,你的母妃皇嫂会帮你好好照料的。日后你时常可以回宫来看望她。”
“臣弟谢过皇兄、皇嫂。”
萧槙的眼扫过萧柏腰下挂着的淡蓝色香囊,也给了几句临别赠言:“去了大相国寺,不要自持是王爷,该守的规矩还是得守。那里是国庙,又是叔祖修行之处。望你好自为之!”
谢陌听着怎么没什么感情啊,就像是交代一个要出远门的臣子一样,还不是亲近的那种。可是萧槙的性子她也知道,不亲近的人他是不会做出那副多亲近的样子的。他从小就不用更不屑伪装自己。
时辰差不多了,有司来恭请洛王动身。
那个身着王袍的小小身影已经走远了,谢陌有些不舍的往前倾了倾身子。以后,这宫里又少一个待她亲切的人了。
“走远了。”萧槙不阴不阳的说。
谢陌很无奈,他怎么连个九岁的小男孩都不放心。
“你送皇兄走的时候,比这还要无奈与心酸吧?也承诺会替他照顾母亲吧?”
原来是因为想到了这个,谢陌解释道:“表哥……”
“叫他皇兄,不然就称呼淮王。”
“是,皇兄离开的时候臣妾还卧病在床,他也没有到过谢府。所以,臣妾不曾送过他。”说起来,那个时候进宫求皇帝让她进内惩院陪伴萧槙余生,巧遇表哥,就是他们分别前最后一次见面了。
“那可真是遗憾得很呐。”萧槙讥诮的说。
谢陌将近四更才睡下,午时被叫醒的时候实在是爬不起来,还是玲珑说今天午后洛王就要离开她才挣扎着爬起来的。现在头还是晕晕的。看萧槙起身就走,她也只能跟上。此时是在宫门处为萧柏送行。她这个皇后得紧紧跟着皇帝才行。
萧槙也没有上龙撵,脚步迈得很大也很重,似乎要把心头的怒气发泄出来一般。谢陌看一眼郑达,后者用眼神表示他这个时候可不敢去劝。
谢陌到后来简直是提着裙摆小跑着追赶了。哪晓得忽然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娘娘——”玲珑惊呼一声,郑达也赶紧叫,“皇上,娘娘晕过去了。”一边把险险要扑地的谢陌扶住。
萧槙转过身来,楞了一下,朝郑达伸出手,“传太医正到西轩室候着。”想问水清幽在哪里,想想应该是在淑妃那里,也就作罢。他不喜欢谢陌和那个女人太过亲近了。之前一番做作,居然也没能让那两人分开一丝半点。他就是挑拨她们的关系,而且也不无借水清幽试试谢陌的意思,没想到她全不在意。
萧槙抱着谢陌上了紧跟在身后的龙撵,把人安放在自己腿上,伸手拍拍她的脸,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由烦躁不已,她这又是怎么了,说晕就晕。
等到把人放在了西轩室的大床上,白胡子的太医正已经在候着了。
太医正隔着纱巾把了脉,又换了一只手。
“到底怎么回事?”
太医正站起身来,“皇上,娘娘她、她睡着了。”
萧槙怒道:“有一头在路上栽倒睡着的?”
“起先也许是晕了,现在的确是睡着了。”
萧槙拢起帐子看,可不是,都开始打小呼呼了。
“那起先怎么会晕的?”
“娘娘昨日熬了夜没有休息好,加上月复中空虚,一时虚月兑突然晕过去了也是有的。”
萧槙盯着玲珑,“她还没用午膳?”早膳当然是睡过了,可是午膳难道也没用。
“回皇上的话,娘娘吃了一口就把碗推开了,怎么劝都不肯吃说是没胃口。”
“所以,你们就听之任之,是吧?”皇帝的话说的轻描淡写的,玲珑却实实在在打了个寒颤,却不敢分辨。
“她以前在家也是这样?想不吃就不吃了?”
玲珑知道皇后还在为昨晚的事有些难过,再加上今天洛王离宫,就更加失落了。她也劝了几回,可是总不能硬灌吧。以前倒是也有过撒气不想吃饭的时候,那样大公子就会一口一口的喂。于是老实的说:“以前如果不吃,大公子会用哄的或者是直接喂。”
萧槙的眉竖起来,“她多大了她,吃个饭还要人哄着喂着。”
谢陌睡得正好,听到声音有点大,下意识的往被窝里钻,还拿手把耳朵堵住。玲珑有心解释一下她说的本来就是小时候的事,看谢陌这样便住嘴了。
萧槙把帐子放下,转头告诉玲珑,“以后,她吃多少你吃多少。她要是不吃,你就跟着饿着吧。”
玲珑顿时苦闷了,就皇后那个胃口,那她以后岂不都得半饥不饱的了。
郑达无声的在门外耸了耸肩膀,然后进来说:“皇上,各宫的娘娘们都在外等着看望皇后娘娘呢。”
“看什么?看她怎么睡觉怎么打呼啊。皇后不用看,叫她们都走。”
“是。”
郑达于是出去告诉众人,皇上说的皇后不用看,让她们都散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用看是什么意思。但从郑达这里肯定是得不到答案的。
云裳当先走了出去,然后德妃带着一双儿女也走了,剩下的人跟上。
皇后一头栽倒,于情于理她们都该来看望。所以一得到消息就像后宫总动员一般都到了,只有还在扎银针的淑妃没动派了心月复大宫女而已。
但是,看望皇后众人自然还有别的目的在里头。皇后如今可在乾元殿呢,听说召太医皇上也在跟前守着。云裳是想看看谢陌在乾元殿起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德妃是想带一双儿女一起见见皇帝……如此不一而足。单纯的来看谢陌的可以说没有。
可是这不用看是什么意思啊,还是说皇帝是说根本没有必要来看望皇后,她们依然只需把她当做坤泰殿里那座美得像观音像却没什么存在感的皇后就好了。一切不会因为她搬到乾元殿有半分改变?
后宫的位置其实也是论功行赏,众人大都是当年雍王阵营里的中坚力量的家族代表。可是,最要紧的后位,皇帝却给了当初反对雍王为储君最得力的谢相之女。大家心里多少都有点不服。
后来看新后进宫,皇帝连卯都不愿去点,更别说如何宠爱了。众人对这个空有其名的皇后,自然也就没有了畏惧和敬意。之前看杜宝林在皇后面前撑腰挺肚的,众人虽然心底暗自不爽杜宝林,但也觉得皇后果然是有名无实的。就连个小小宝林都敢到她面前这样。也不禁会展望一下自己也能这样到皇后面前炫耀一回。
所以,大多数人还是把皇帝说的不用看理解为了仍然跟从前一样,初一十五到皇后跟前点个卯就行了。
云裳谨记着家里递进来的话,一定要时刻留意皇帝对谢陌态度的变化。从乾元殿出来就转身去了云太妃那里找小姑姑和表妹萧枫商量。
而谢陌对此一无所知,安安稳稳的睡着。萧槙在御书房批折子,中途让玲珑把谢陌叫起来吃了点东西。她闭着眼喝了碗参汤倒下去接着睡。一直睡到华灯初上才悠悠醒转,“天还没亮啊,我再睡会儿。”
玲珑赶紧拉住她,“娘娘,不是天还没亮,是又黑了。您从午时一直睡到现在了。快起来吃晚饭吧。”
“没饿。”谢陌嘟囔。
“您没饿奴婢可饿惨了。”要不是知道谢陌没睡饱起床气大,玲珑早趁人不注意把她叫醒了。
“你饿了你去吃啊,你这会儿不是不当值么。”
“可是皇上说以后你吃多少奴婢才能吃多少。因为中午你一时虚月兑晕过去了。”
“那我怎么觉得我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玲珑欲哭无泪,“那是因为您一时晕厥之后接着又睡了。”说完肚子咕咕两声。
谢陌低头想笑,玲珑一向是挺能吃的,让她跟自己吃一样多,那是让她有点难受。
“反正是一碗饭,一大碗跟一小碗都是一碗嘛。你可别指望我会为你变成大胃口。”
玲珑受教的点头,“那娘娘,您是起来用膳,还是就在床上用?”
“呃,起来用吧。在床上用好像病人一样。”谢陌在床上吃了差不多一年的一日三餐,特别不喜欢那种感觉。
春末在门口问玲珑,“玲珑姑娘,皇后醒了么?皇上说没醒也该叫起来用晚膳了。皇上在御书房等娘娘一道用膳呢。”
要去陪吃啊,谢陌的肩垮下来。
玲珑替她穿外衣,小声在她耳边说:“娘娘,你好歹多吃点,奴婢真的很饿了。”
谢陌嘟囔,“吃饭还兴连坐的。好了,你去吃吧,皇上不会让人监视你的,也就是那么一说。”
“可您得好好吃饭,您不好好吃饭皇上就会追究奴婢的。”
“知道了,啰嗦!我难道不知道不吃饭会饿啊。”
春末在门口候着,听不见她们说什么,但感觉很是亲密。而且有时候听着玲珑也没用敬语,皇后还被她管手管脚的样子。
谢陌穿好衣服跟在春末后头往御书房走去,一想到端午那个夜晚她对那里就有点违和感,但又不得不去。
去的时候,宫人正在摆膳。她向萧槙行了个礼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眼观鼻鼻观心等着开饭。
“睡得可好?”萧槙问。
“回皇上,甚好。”谢陌答。
“甚好?”萧槙有点意味不明的盯着她。中午可是被她狠狠的吓了一场。
“是,甚好。”谢陌点头道,她现在面色红润总不能睁眼说瞎话说她没睡好吧。
摆好膳,春末给谢陌端来米饭,然后不停的给她布菜。谢陌中途喝了参汤,其实真没怎么饿,可是春末劝得殷勤,又有萧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盯着,只好努力加餐饭。最后的结果就是微微有点撑着了。
到喝茶的时候就一口没喝。
“不好喝?”萧槙好整以暇的端着茶盏问。
谢陌抬头,“皇上,臣妾想,出去散散步消食。”
“吃撑了?你对你那个贴身宫女就这么好,生怕她吃不饱,宁可自己吃撑?”
“不是的。”是因为跟你吃饭,你又一直盯着,所以有压力,干脆埋头苦吃。
萧槙挥挥手,谢陌忙不迭的站起,准备出去走走。听到萧槙说话,又赶紧停住转身看过来。
“你今晚,不用等朕睡觉。”
谢陌很想问个清楚,是你不会过来,还是怎样啊?可是,她问不出口。
萧槙看她还不走,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执意要等,那就等吧。朕通常是将近初更才会就寝。有时早一点儿,有时晚一点儿。视当日的忙碌程度而定。”
谢陌微微福身,很苦闷的往外走。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等么。好在今天白天睡得有点多走了困。可是难道以后每天白天睡上一大觉,然后晚上等着被宠幸。
谢陌看春末跟着自己出去,而她明明带了小宫女的。
“皇上让你跟着本宫?”监视也不要这么明显啊。
春末恭敬的说:“娘娘对乾元殿还不熟,奴婢奉命多照看一二。”
谢陌停住脚步,“其实,你把一些忌讳告诉玲珑就行,本宫不会违反的。”
“娘娘,奴婢也是奉命行事。”
谢陌便只好由春末陪伴着在乾元殿的花园里转了转。觉得差不多了就回去找了本书看,看得无聊又让小太监表演皮影戏。
春末回到御书房,萧槙问:“什么都没问你?”
“皇后娘娘就光是走了走,什么都没问。”
春末退下了,萧槙照旧批折子。
郑达陪着笑道:“皇后跟春末不熟,如果是奴才,说不定就会问了。”您想跟皇后和解还是怎的,那也得态度明确一点啊。
萧槙瞥他一眼,“你这个老东西多什么嘴。你跟她很熟么?”
郑达下意识点头。皇后路都走不稳的时候他就认识她了。他还亲眼见证过她尿床呢。
“比朕跟她还熟?”
“那当然是比不了。”郑达看皇帝很烦躁的搁笔,知道他其实还是很矛盾。如果自己没猜错,皇上是想给皇后一个机会。可是,又放不下脸说。希望皇后能够像刚进宫那会儿一样,巴巴儿的贴上来陪小心。可偏偏这会儿皇后像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其实,这事让他郑达出马不就是了,保证办得妥妥当当的。可是,如今已经是皇上让一大步了,如果让自己去,倒有点低头求和的意味。所以,就让春末去探探路。还有啊,谢皇后一贯聪明,怎么如今也不开窍起来了。对皇帝这种脾性的人来说,叫她到西轩室起居,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夜宿西轩室就很说明情况了,她怎么一点没察觉呢。
对皇帝来说,肯迈出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的确是皇后娘娘对不起皇上,而且她为了淮王所作的事,实在是太伤人了。更别说太后跟先皇都是间接因此而死的。
不过,要多为活人着想。他其实也不想见皇上这么痛苦。既然他痛苦和快乐的来源都是谢皇后,那么,如果他们能够抛开过去,重新开始他也是乐见的。
只是,这一次皇上是再禁不起欺骗了。还有,很多事情,皇上也是不能忘记,更不能释怀的。所以,就算真的有和解的机会,皇后恐怕还是要吃不少苦头。他自己这几个月见到皇帝的阴阳怪气和那副别扭劲儿都有点受不了。喜怒不定的,很难伺候。
夏初在外禀报,说是云太妃和长公主求见。
郑达心头一个咯噔,云太妃怎么不早不晚这个时候来了。想到从乾元殿出去就到了云太妃处的贵妃,他心头叫一声苦。看来事情是又要起变化了。
如果来的是另外一个什么人,萧槙肯定是不会放进门的。可这个,不但是他父皇的妃嫔,还是他亲小姨。更别说他如今无论如何都不能给云家的女人没脸了。表妹云裳如此,云太妃亦是。
云太妃被迎了进来,萧槙抬起头,“小姨你来找朕有什么事?”没事就回去好好颐养天年吧,别插手朝廷和后宫的事。
云太妃坐下,“皇上,你难道忘了姐姐是怎么会死的了?”
萧槙脸上一僵,“朕日夜不敢忘。”
“你记得就好,如果不是谢陌,何至于发生这后面许多事。姐姐不用死,她可以活着当上皇后,就是先皇也不用因为失信和梧桐失偶,早早的就驾鹤西归。”
萧槙的脸色愈发的难看,“小姨说的这些,朕都知道。”
一旁的萧枫接嘴,“皇兄,父皇和母后可以说都是被她害死的,您如今却又亲近起她来。”
“你闭嘴!”萧槙直接道。
“臣妹从小就不如谢陌口舌如蜜会讨人喜欢,你一直就不大喜欢臣妹,臣妹自己也知道。可她是面甜心苦啊。”
萧槙是一直不大喜欢这个妹妹,可是这跟萧枫嘴甜不甜没关系。因为他不喜欢外公和舅舅的做法,凭什么为了加一重保险就逼着母后把夫婿分给小姨。可是面对她这样直白的指控,他也不能不有所表示,“没有的事,皇兄就你这一个亲妹妹,更别说我们另一半血缘也是一样的。怎么可能不喜欢你?枫儿你不要瞎想。”
云太妃知道这个侄子甚有主见,说多了也不好,“皇上,别忘了朝中还有不少人心向淮王呢。这个谢陌……”
“淮王得势她能有什么好处?”萧槙反问。
“这个可不好说。皇上,还有一件事才是小姨来找你的原因。”云太妃握着女儿的手说。反正她已经把心向淮王的话说出来了,其它的就任凭皇帝去想了吧。这个,可是这个皇帝侄儿最大的心病了。
萧槙看一眼面上忽然酡红的萧枫,“小姨放心,方才朕就说了,枫儿是朕唯一的妹妹,一定会给小姨选一个乘龙快婿。如果小姨看上了谁家的才俊,也可以告诉朕一声。朕召进宫,让你们私底下看看。说起来,枫儿也快十六了。要不是之前为父皇母后守孝,早该出阁了。这个,是朕疏忽了。”
云太妃笑笑,“皇上操劳国事,而且皇上自己也才大婚不久,公主出阁肯定是得缓一缓的。”
“那好,小姨就慢慢挑吧,到时候朕和小姨一起参详。嗯,说起来,枫儿的封地也略薄了一些。郑达,让人拟旨,朕要再赐长公主五个城池为封邑。日后由公主的嫡长子继承。”
云太妃一拉萧枫,“还不快向你皇兄谢恩,以后可不许再说皇兄不疼你的浑话了。”再添五个城池做封邑,那就是比肩嫡出了。
“臣妹谢皇兄的赏赐,日后再不胡说了。”萧枫一心还想替表姐云裳争取点什么,就被云太妃一把拽着告退了。
出去上了车撵就一指戳在她额上,“没见你皇兄已经很不耐烦了么?”她今晚故意提起姐姐和先皇的死,皇帝能心情好才怪了。这个小笨蛋,封邑都增加了,还不知道赶紧的走。
等到他们出去,萧槙手里的朱笔都掰折了。
“朕怎么那么容易就心软了呢?小姨说的没错,都是谢陌,谢陌!心向淮王,哼,给朕好好查查,这宫中朝中都有哪些人心向淮王的。”
“是。”郑达答应着出去。心头暗自叹息,皇上跟皇后中间隔了太多的人和事了。要和解,谈何容易。好容易皇上起了点念头,被云太妃这么一搅合又黄了。这一步又退回原地了。
饶是谢陌白天睡了一大觉,也等得瞌睡连连了,不是说初更睡么。这都快二更了也没有见到人啊。她终于忍不住找人去打听。结果说是皇上今晚早早就歇下了。
原来,换了一种方式折腾她啊。谢陌倒不是太意外,爬上床躺下。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被玲珑推醒,“做什么啊,玲珑。”她困死了。昨晚睡太晚,没睡好。
玲珑一脸的为难,“娘娘,皇上让咱们现在马上回坤泰殿去。他上朝回来,不想看到咱们还在这里。”
谢陌的脸‘腾’地气红了,“我如今低头低到这个地步了,他到底是要我怎样啊。要打要杀给个痛快啊。”
玲珑把她的嘴死死捂住,“娘娘,慎言。”
谢陌把她的手拿开,推被子下床穿衣,“好,我滚!我这就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过得这是什么日子啊。萧槙如今就是钝刀子割肉,反正怎么叫她难受怎么来就是了。她是欠了债,可是他给她个痛快行不行。
回去以后,谢陌随意吃了早膳就倒头又睡下,却因为气闷于心怎么都睡不着。到晚上,她找水清幽要助眠的药,不然她又得大半夜才睡得着。日日如此,就改不过来了。
水清幽递了一碗糖水给她,“喝这个吧,我在里头加了点东西。”
谢陌吐出一大口气,然后接过去喝了。
“我替你把个脉,你这样子郁结于心的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样子喝那些固本培元的药不都白费了么。要不,你哭一场吧。”水清幽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可以借她靠一靠。
谢陌摇头,“我不能哭,我也不能输。这坤泰殿到处都是眼线,我不能哭。皇帝这么耍我,让我去住了三天然后赶回来,我已经够丢脸了。不能让那些人看笑话。哈哈,这一次我还有坤泰殿可以滚回来,下一次我滚到哪里去?到时候,纵有千金去买相如赋,也衷肠无处可诉。你们都不用太为我担心,这条路难走,我早己知道的了。”
谢陌出去又在树上划了一条线。
水清幽问玲珑,“她干嘛呢?”
“说是记账。”
“哦,那就好。我真怕她没有底限的逆来顺受,那只有一个结果。”
“什么?”玲珑望向水清幽。
“早死早超生呗。还能是什么。”
玲珑气愤道:“难道皇上真的要把娘娘逼死才能罢休么?就怕到时候他想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她看得出来,皇帝对她家小姐其实还是有情的。既然如此,这样折磨小姐,他自己难道就不难受么?非得等到一切无可挽回才来后悔么?
“你不是成天劝你家娘娘慎言么?怎么自己倒管不住嘴了。”水清幽挑眉。
玲珑压低声音,“再不说出来,我也得憋得早死早超生。而且有水姑娘在,旁人哪能听了去。”
谢陌划完了线,在空地上跳起舞来,边跳边唱,“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一曲终了,水清幽过去拍拍她肩,“该睡了,该睡了,别又跳又唱整兴奋了那就更不好睡了。”和玲珑一左一右驾了谢陌进去睡去。
“高处不胜寒,还能有那处比这皇宫还寒。广寒宫么,我乘风归去,我看看嫦娥去。我跟她换!”
水清幽无奈道:“我给你喝的不是酒吧,你怎么又撒酒疯了。算了,撒就撒吧,总比一味憋着好。”
谢陌白她一眼,“你才撒酒疯呢。嗯,你的药管不管用啊,不管用我干脆喝酒去,一杯倒。”
“管用管用,再不管用我点你睡穴总成了吧。”
的确挺管用的,谢陌胡言乱语了一阵,被两人弄上床月兑了衣服很快就抱着被子睡去。
倒是玲珑忽然蹲在床前,手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我会一直留在宫里陪着小姐的,我哪儿也不去,在宫里呆一辈子。小姐从小到大,谁不是把她捧在手心啊。为什么现在要受这些罪?”
水清幽拍拍她的肩,“好好好,不过你先坐起来吧。今晚你守夜么?”
本来不该玲珑的,毕竟她是掌班,可是今晚不亲自守夜实在是不放心。她就在谢陌床旁边坐着,恨恨的想,管不得老爷说淮王才是适合当太子的人呢。如果是淮王,一定不会这么欺负小姐的。
乾元殿御书房
皇帝捏着呈上来的证据,“这就是你们所谓的那些人心向淮王的证据?”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议论、牢骚。皇帝在各个大臣的府邸都是有安插人的,一声令下,要收集心向淮王的人的证据。很快,呈上来的证据就堆满了乾元殿御书房的龙案。但是,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萧槙刷的一声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滚!”
皇帝不满意,下头的人自然是跑断了腿的再去找证据,要有价值的。而且,皇帝的意思,这事还得悄悄的进行。如果是走漏了风声,唯他们是问。
虽说没有什么实际的行动,但是从递上来的东西看,的确有不少人私底下还在念着淮王,还三三两两的议论。萧槙冷哼一声,他自问没有什么做得不如皇兄的,可是那些人为什么就只念着皇兄的好。
心向淮王,小姨是想说他的皇后心向淮王吧。理智上萧槙知道就算皇兄有翻身重来的那一天,他们位置换一下,或者就直接他‘驾崩’了,那谢陌也只能给他守一辈子。可是情感上,他连这种假设都没办法接受。是,她心里向着淮王,一直向着他。所以当初才不惜欺骗他的感情,也要为淮王即位扫平道路。甚至千方百计的把他害进了内惩院,差点终身监禁。
即使母后的死不是她的本意吧,可是害得他终身监禁了,母后还能有什么指望。到时候皇兄即位,谢青鸾成为太后,母后还有活路么。而内惩院中的他,不也是别人的砧板上的肉。
哼,不过那样对她没影响。她可以如愿的做他的皇嫂。在大相国寺她还说过会尽力保护他呢。一样是做皇后,只不过不是他的。而且,她一定做得和现在不一样。不至于什么都不想管,得过且过。一定是把后宫整治得跟谢青鸾那个时候一样,铁板一块。
其实吧,他是恨谢青鸾。但是在她的管理下,后宫也没这么多乌七八糟的糟心事啊。谢陌自然不是没有这个能力,她就是不肯管。
萧槙也知道她的为难,她不想后宫更乱,乱到引起朝堂的震动。可是,不是她这么撂开
手就不管呀。
他是想忘掉那些事,可是小姨两句话就让他看清楚,他忘不掉。永远都没可能忘掉!忘掉谢陌为了皇兄来欺骗他害他。更加引得母后自杀,父皇厌世。
所以,还是只能这样。
皇帝不满意的结果,曾经被目为淮王一党的人都被严密监视,谢府也不例外。寻常人可能没发现,但是谢阡不可能不发现。他旁敲侧击了一下,其他几户人家恐怕没有发现。来的毕竟是皇上手上最精锐的暗卫。
自从先皇易储,他们这些曾经一力支持淮王的世家大族就一直如履薄冰。陌儿进宫让他们看到一线希望,可是帝后失和,陌儿在皇帝跟前根本说不起话。
皇上行事比较严苛,有时候对臣子难免求全责备。那种时候,他们这些曾经的‘淮王党’是找不到在皇帝跟前能说上话的人去缓颊求情的。所以惩罚起来有时候就会让人觉得有亲疏之分。或许皇上本意不是如此,但曾经的雍王党自觉比他们要更有底气这是事实。有事对上也是他们退让。有时候私底下或是酒后吐真言或是牢骚满月复的时候,就会说出一两句淮王如何如何的话来。谢阡提醒过几次,最后也只能不着痕迹的和他们有所疏远。
陌儿还在宫里呢,而且皇帝肯定是会不断找她麻烦的。他更不能授人以柄。
只是,如今发现皇上竟然派出最精锐的暗卫来调查他们。难道,他终是要对他们下手么?新朝伊始,政局还未完全稳呢。如果是这样,他不会迎陌儿为后才对。
谢阡几番犹豫,悄悄到陈亚夫府上拜访。
陈亚夫对他说的事很是吃惊,“这事,老夫一定会管的,国舅放心。皇上也绝无将臣子分党派的意思。历来党争都是朝政稳定的大害,皇上岂会不知。”
萧槙当然也不是因为云太妃一句话就大兴干戈,云太妃那日留下的还有一份资料,是云家收集的。上头罗列了不少事件,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果然,几番挖掘出来,找出了有异心的人。也找出了留在宫中依然忠于淮王,希望他能回来夺位的人。
谢青鸾那个女人,已经到了冷宫,也成了那副样子。居然还在兴风作浪。
陈亚夫来问的时候,萧槙就把查有实证的人员名单交给了他看。
“废后谋逆之心不死,可是淮王那边似乎没有动静。”
“等到他有动静的时候,怕就是要兵临城下的时候了。来人,给朕抓!”
“皇上,不能把范围扩大啊。”陈亚夫急急道。
“朕心头有数。”
话已至此,陈亚夫也无话可说了。
宫里、朝中立即抓了一批人,全部丢进了大理寺审查,一时大理寺的监狱有人满为患之忧。
谢陌暂时没发现什么情况,因为坤泰殿的人自然不会有偏向淮王的。不过这么过了几日,打击的范围难免渐渐扩大,她也有了些耳闻。只是,这事她尤其是该避嫌的,便只当不知。她甚至都和冷宫那边不往来了。
可谁知到最后抓来抓去,今日抓到水清幽名下了。
那些人,居然把谢陌当年被淮王安排跟着段远逃婚出京的事都挖出来了。然后,她隐身神谷的事也被查到了。再然后,给水清幽安插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她就成了淮王安插在宫里的耳目了。
听到这个罪名,谢陌笑了,水清幽是表哥安插在宫里的耳目。她一直就住在坤泰殿,而且是她请进宫来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她谢皇后而也是心向淮王的一份子。瞧人家苦心孤诣给她罗致的罪名。
“你们奉命来抓淮王耳目水清幽,连本宫一起抓走吧。反正她是本宫请进宫来的,你们抓她去,不就是想让她招供本宫是幕后主使么。”谢陌笑着把手伸出去。
来人是一群内宫监,为首的方德说:“娘娘,您一日是皇后,奴才等人哪里敢动您呢。还请您不要妨碍奴才等办公务。”
“江啸,你去乾元殿找郑达问问,这可是归他管的人。抓人都抓到本宫这里来了。你问问他,是不是他让人这么干的?”
“是,末将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