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淬不及防的一掌狠狠地打在我的脸上,将我的脸打偏到一侧,嘴角有腥咸的味道蔓延开,我转过头,看着对面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全没有那日挽住哥哥胳膊时的温柔端庄。舒悫鹉琻
“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他也不会变成这样,你已经连累了他二十年,还不知道感恩,非得要让他连命也赔给你才可以,这下好了,他再也没办法照顾你了,你开心了…”
那一巴掌真狠,我的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真好,可是为什么我不去死…
“昨夜你哥哥发现你不见了,发了疯似的冲出医院,开着车跑了出去,等到我们再看到他的时候是在急诊车上,鲜血淋淋,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送进急救室后,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我无力地靠在抢救室外冰凉的墙壁上,想着早上从那间大房子里出来,回到医院后,我的主治医生看到我的时候告诉我的话,再看着歇斯底里地冲着我吼的未来大嫂,她血红的眼中恨意深浓,仿佛下一刻就会扑过来将我撕碎吞下去。
她是真的很爱他,如果不是我,他们一定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生几个漂亮乖巧的孩子,过着富足的生活,一起慢慢变老,直到头发花白。
抢救室的门被从里面拉开,医生一脸疲惫地从抢救室里走出来,脸色凝重肃穆。
“医生,韩昼怎么样了!”
披头散发的女人冲到医生面前,抓住医生的衣服,一脸渴求地盯着医生,眼神急切。我靠在墙上,身子微微颤抖起来,全身冰的要命,胸口又开始疯狂地疼了起来。
“他的生命抢救过来了,只不过车祸的时候,脑袋受到撞击,醒过来可能会有后遗症,另外…”医生沉默了片刻,接着开口,“我们发现他的眼角膜由于以前过度疲劳受到了损伤,再加上这次车祸又撞击到脑部,他可能会失明!”
“什么!”
那女人怔怔地放开抓住医生的衣服,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不停地落泪。
我揪着胸口的衣服靠着冰凉的情面缓缓滑落坐到地上,听到这个消息,我居然没有流出一滴眼泪,也是,被抽离了灵魂的身体还会有眼泪吗?没有眼泪,也没有了疼痛,全身都变得麻木,所有一切的感觉都离我而去,我看着那不停哭泣的女人,缓缓走到她身边,眼睛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放心,我会还给他的!”
说完,我看也不看她,转身决绝地离开。
鲜红的血从我的身体里一点一点地流出来,生命力也渐渐漂移到不知何处。
病房的墙好白,床单好白,被罩好白,眼前的一切都好白,白的刺目,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我要好好保护这双眼睛,我要让它在我最深爱的人身上,陪着他幸福地走完一辈子。
所有的一切都在流失,只有记忆渐渐清晰:那年我五岁,哥哥十二岁,父母车祸离开,哥哥弱小的身躯抱着我,眼泪与我的纠缠在一起,在地上开出大片的水花;那年我八岁,哥哥十五岁,遗传性心脏病第一次发作,哥哥单薄的双臂紧紧搂着我,眼神悲伤绝望,却执拗地放弃优异的学业,只身出外打工赚取我的医疗费;那年我十二岁,哥哥十九岁,我又一次病发,医生一度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哥哥却没有放弃,他抱着我在病床上唱了一夜的摇篮曲,直到我睁开眼睛;那年,我十五岁,哥哥二十二岁,我手术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哥哥跪在医院长廊上几天几夜,终于让医院同意先做手术,再由哥哥分月还欠医院的手术费;那年,我十七岁,哥哥二十四岁,哥哥第一次带女朋友来医院看我,那女孩一看躺着在病床上的我,转身就走,我听到他们在病房外激烈地争执着,然后我再也没见过那女孩,只是那一段时间哥哥依旧笑着的脸上,眼神阴郁;而那年,我十九岁,哥哥二十六岁,凭着聪明的头脑,哥哥终于有了自己的公司,他赚到的第一笔钱就是把我转进了加护病房。
还有好多好多,我的心被回忆填满,从没有一刻,我的心情如此平静,带着和他一起的回忆离开,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把我们分开,我将独占着他一个人,将他只留在我一个人的记忆里,永不分离。
“医生,医生,快来啊,快来救人…”
那个将要成为我嫂子的女人走进病房,下一刻突然发疯般冲向病房外,大声尖叫着,手中拎着的一袋水果哗啦啦滚了一地,我努力地看了一眼,里面有我最爱吃的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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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嫂…嫂子…”
我听到自己破碎虚弱的声音第一次喊出那个称呼,虽然只是极细小的一声,她却听见了,疯了一般的冲到了我的病床前,跪在地上死死按住我不断流出血的手腕,惊恐地看着我。
我看着眼前脸色苍白憔悴的人,微微地笑了,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宁平和:“把…把我…我的眼角膜…给…给哥…”
说完这一切,我整个人松弛下来,仿佛飘在白云上,柔软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