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语姑姑,不要…不要…”
安轻捷前脚刚走,夜雪就变得越加不对劲起来,他在床上不停地翻滚挣扎,小脸上精致的五官痛苦地拧成一团,大眼睛无神地四处梭巡着,干瘦的小手不断在床褥间拍打着,微弱的声音不断从喉咙中凄厉地渗出,声音虽然不大却有一种让人格外心颤的凄楚。舒悫鹉琻
我强忍着涌到眼角的泪水,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他抱紧怀中死死地搂住,不停在他耳边柔声低语:“姑姑不离开你,默语姑姑怎么会离开你呢?你这个傻瓜,姑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你赶紧醒过来看看姑姑好不好?雪儿,雪儿,你这样是要让姑姑心疼死吗?雪儿……”
我在他耳边不停地呼唤着他的名字,慢慢的,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动作不再剧烈,身体却越来越软,呼吸也越加微弱起来,我直觉自己抱着他的身体犹如置身熊熊火焰之间,炙热一片,像被置于撒哈拉沙漠正午阳光下的鸡蛋,马上就会熟透,我只是抱着夜雪都感觉到如此,那他再烧下去就算不被烧死肯定也会被烧傻的。
前一世由于心脏病一直在医院里住着的我,看到过很多次两三岁的小孩子因为发烧温度太高被烧成傻瓜的孩子,我不能让夜雪变成那样,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想到这里,我抱着夜雪从床上爬起来冲到冷宫院子角落里的那口水缸旁边,二话不说跳了进去,顿时一股凉气从四肢百骸直窜向心脏,冻得我全身不停地打起战栗来。
这个荒废的冷宫向来关的都是些不受宠,或是翻了大错的妃嫔,一旦被关到这里这辈子都将永无翻身之日,世上美人那么多,每年又有无数年轻貌美的秀女被送进皇宫供皇帝宠幸,他那还能想得起冷宫里曾经宠幸过的宫人?所以,就算是那些负责料理后宫事物的内侍局自然也就会将冷宫这块不毛之地抛在脑后,只要冷宫里的人没有饿死他们也就算是交了差,于是十天半月才来一次送点食物衣物,院子里的这口水缸是我和轻捷为怕冷宫缺水备下的,没想到今天却有了新的用处。
现在真是深秋季节,虽还未入冬,风里却已经带了些凌烈的寒意,我怀来抱着夜雪,整个人泡在水中,凉水夜风让我全身不停地打着寒战,胸前却如火一般炙热,夜雪的滚烫的身体竟是置身于凉水中都不能缓解,我却不敢轻易从水中出来,只能深受冰火两重天的苦楚,不过也或许是这样,让我原本焦灼的心慢慢平息下来。
水中浑浑噩噩不知泡了多久的我,突然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几步冲到水缸外,探手入水将我从水缸冰凉的水中拎了出来,然后我就看到一张比他身后的夜色更黑的一张脸。
“冥哥哥,你来了……”
看到菩冥出现,我心知北雪夜阑也必是来了,心里不禁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就软了下去,倒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你脑子是烧坏了吧!现在是什么季节你就敢往凉水里跳,嫌自己的小命不够长是不是!还有,你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居然体寒,要是不好好养着,等你长大了可怎么办!”
我乖乖坐在寝室桌子旁,一边眼睛偷偷看着正坐在床边为夜雪诊脉的北雪夜阑,一边听着菩冥喋喋不休地训导,安轻捷则一脸同情地站在菩冥身后看着我,不敢上前劝阻她火冒三丈的大师兄,深怕引火**。
我被菩冥一从水缸里捞出来就晕了过去,把他吓得够呛,失控到差点就要抱着我往内医局跑,还好有北雪夜阑在,拦住了暴走的菩冥,用一碗姜汤就把我灌醒了。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北雪夜阑竟然精通医理,这下好了,我本来把他弄进宫是想让他用哥哥的名义宣个太医来为夜雪看病,现在北雪夜阑会医,倒是节省了许多的麻烦。
“菩大人,你要是在这样大呼小叫的,就给本王从房间里出去,小心误了本王给皇弟看病。”
菩冥原本气势汹汹的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坐在床边的北雪夜阑,闷声不响地坐到我对面的凳子上,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我,眼睛里的谴责看得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小姑姑的体寒只要今后好好调养就没有太大的关系,菩大人不用杞人忧天。”
北雪夜阑淡淡地看了一眼菩冥,目光重新落回床上,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夜雪细瘦的手腕处,眉头紧紧蹙起,似在沉思些什么。
我抬起头,仔细地打量起坐在床边的北雪夜阑,对于这个北旸国的三皇子殿下我不是不好奇的
,我一共见过他三次,却从没有看清过他的样子,却每次都能感觉到不同:第一次是三年前在御花园里,他出口救我的声音清冷无波,只听声音就觉着他该是个无情淡漠之人;第二次在从冷宫回绿裳宫的途中,他突然出现在我回去的路上,语调轻佻,像是个纨绔公子哥;第三次在大殿之上,他向天明帝奏请应允秣陵霜选妃于我,声音优雅戏谑,颇有些游戏红尘的味道,而此刻的他,整个人笼罩在微弱跳跃的烛光下,给他的侧脸浮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柔光,再加上他严肃认真的表情,看起来竟又是一副认真负责的医师模样。
这个人让向来看人很准的我有些看不透也模不清,只是从他赶来为夜雪看病却没有惊动宫里其他人来看,他并不想揭穿我的真面目。
“小姑姑,你看我看得如此出神,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啊?我倒是不介意,可要是让秣陵霜知道了,还不得飞奔过来剥了我的皮?你可不要害您侄子我啊!”
正想的出神,就见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我的面前,吓得我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我斜眼看着眼前这个带着一脸轻浮笑意的脸,在心里迅速将他前一刻好大夫的形象推翻了。
“雪儿怎么样?”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焦急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