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心踏出伏魔山已是清晨,未多思量,驾着祥云便前往神族。本以为能从神族得到婳儿的身世,未曾想,连门都未让进。
再回苍生仙境已临近傍晚,一头便扎进千卷阁,想从书中找点线索,只是没有任何收获。
迎着月光便又去了伏魔山,颀长的身影被银亮的月光包围。
婳儿正坐在第一层的大门口,时不时的晃动着手里的琉璃铃。铃声音清脆婉转好听,妖魔没一个感靠近她,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愤怒不甘的嘶吼。
婳心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婳儿拎着琉璃铃咧着嘴痴笑,可面容纯净安然的像个乖巧的孩子,根本就没办法想象她身上藏着危险的力量。
婳儿一抬头便看到立在自己身侧的婳心,立马起身抓着他的袖角。“花(婳)心,你来了。”
婳心只是淡淡的垂头望着只到胸前的她,将手里的三本书递给她,嗓音清冷严肃带着三分威严。“婳儿,你带着一身非凡的力量。对你对天下苍生都是祸害,当然也得看你如何使用。我希望你能够用来造福苍生,你好好读这三本《创世录》,你就会知道现今的世间来之不易,将来你才会多番思虑你的一言一行。”
婳儿一手接过三本书,闷闷的问道。“所以婳儿才会被关在这的吗?”
婳心一怔,看着她这般模样不知该如何是好。像是安慰伤心的孩子般,轻轻的抚着她的头,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等过段日子,我便带你出去。”
婳儿闻言点点头,双眸漆黑却亮得像星辰。“婳心很细(喜)欢这世界吗?”
“也说不上喜欢,只是天下苍生何其无辜,一旦天地颠覆,首当受伤的便是他们。”
婳儿点点头,拉着婳心便坐下,就着暗黄的烛光,捧着书便开始翻阅。只是翻了几张,她便苦着一张脸,无辜的看着婳心。“我看不懂,还看不清楚。”
婳心微怔,他倒忽略她识不识字这回事了,而且她的眼睛有残缺。向后仰去,靠着山壁,便给她讲起来。从众神如何造山开海,如何布花造林,如何修天补地。从上古讲到现今,从天讲到地,只要他认为她该知道的,她该明白的都和她讲。
婳儿半靠在他的身上,不时的点点头,轻应两声。
她总觉得婳心所说的场景,能在她脑子里一幕幕的回放,真是的就像她经历过一样。许是因着天地造的太不易,牺牲的太多,所以如此的鲜活。
日复一日,婳心奔赴在无尘殿和伏魔山两地,足足有两个多月。
今日他未和以往那样,独自一人静静的待在无尘殿里,而是高坐在上首,审判被苍生抓住关押的妖魔。
苍生仙境每过三十年,邀四方仙者,一起审判被关押在伏魔山,封印在万恶境的妖魔或仙族罪犯。
根据他们所犯的杀戮和罪恶,来定他们的生死或刑罚。
苍生仙境的最残忍的刑罚,就是诛魔台。千年来,被判上去的,没有一个是走着下来的。
婳心闭着眼,不闻不问周围的一切,只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数千年来,这种审判自己不知看了多少次。倒不是不忍,只是懒得管,许是活的太久,自己的生死他人的生死早已淡然。
即使他身为苍生之主,也从未审判决定过任何一人的生死,一直像旁观者一样冷视着一切。既然他们被拘被押,总归有他们的错,错了就得受着。
婳儿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任由左右两人押着自己往前走。双目一直看不清,模模糊糊的只能看个大概人形。耳边是熟悉的妖魔尖叫声,只是不同于以往,那声音少了猖狂,少了暴虐和对她的恐吓嘶吼。
那声音是她以往未听过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还有因为痛苦而发出的哀嚎,以及断断续续的呜咽。
耳边充斥着他们的呼救声,鼻尖围绕着腥臭的鲜血味,心中很是不忍。她无法想象,那么多的生命一下子就流逝掉。
想来这便是屠宰妖魔的场地,而自己也会和那些妖魔一样,甚至有可能亡命于此。
手一动便勾到挂在腰间的琉璃铃,将它紧紧的握在手里。怕倒是不怕,只是很舍不得这赠铃者,这短短的两个多月,她过得很开心,心里空虚的地方被慢慢填满。
婳儿一脸无惧的傲然立在那,一身白衣虽残破,但也无尘的似白雪。及膝的乌黑长发流淌在后背,泛着幽幽光泽。
双目虽找不到焦距,大而明亮的像是装了一颗太阳。朱唇红润,却紧紧的抿着。肌肤白透,吹弹可破。就像造物主精雕细啄的女圭女圭,每一分都恰好处。清纯可爱像孩童,美丽妖娆似精灵,端庄大方如仙神,每一点都能在她身上完美的结合体现。
碧墨歌挤了挤自己眼睛,复又眨了两下,伸长了脖子感叹道。“这是那半死不活的女人,啧啧!这比女神君长得还妙。”复又眼睛一瞟,睨向满身杀气的卿和,摇头的叹了一口长气。“可惜了。”
卿和站在高台之上,双目冰冷的看着台下的婳儿。嗓音清冷的就似千年寒冰,浑身泛的杀气也令人胆寒。“这妖孽罪犯滔天,将她押往诛魔台,处以佛金箭,直至灵魂消散为止。”
众仙哗然,自仙界成立以来,用上佛金箭的次数,掰着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这底下的小小女子到底犯了多大的事,居然被处以这种极刑。
佛金箭刺肉穿骨,消hun夺魄,一旦碰上,元神尽灭,万劫不复是肯定的。
婳心紧闭的双眼微微一动,却没睁开。师叔对妖魔的仇恨真是多少年都不会改变,今日不少罪不至死的妖魔,皆被他残忍杀害。这也是自己不想参与审判的原因,眼不见为净,免得和他起争执。
婳儿双手被缚,一步又一步的被押往诛魔台。圆形诛魔台上有两根刚巧能容纳人的柱子,而她被锁链阵法缚在两根血迹斑斑的柱子之间。血腥的腥臭味在鼻尖萦绕不休,引起一阵反胃。
婳儿甚少有喜怒悲哀,她就像一湖平静的难得有涟漪的湖水,纯净透明。又或者说,她和婳心一样,内心是死寂的。
诛魔台虽小,却积累数千年的怨气,沾了无数鲜血。连她都不惊动容哀恸,也有了少有的情绪。
卿和手持一把满是符咒的半米短弓,从一旁的红色锦盒里抽出一支半米长的金箭,上箭拉弓。动作一气呵成,一分都不停滞。金箭化作一缕金光疾驰而去,快的转瞬即逝。
婳儿双眸陡然睁大,尚未反应过来时。那金色的疾光已经没入自己的身体,再贯穿自己的右膝盖骨。
双腿无力的一软,白色的裙衫上染上自己大片的鲜血,就像绽开的牡丹。身体的每个神经都在疼,疼到想蜷缩在一起,好好发泄一场。豆大的汗水从额上滑落下来,浑身都是冷汗。
可是她却强忍的不发出声,紧抿着唇,面目清冷的好似不化的寒冰。
紧握的手终是无力的一松,那琉璃铃从手中掉落,在地上翻滚了两下,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婳心一颤,双目猛的睁开,朝铃声望去。被处以佛金箭极刑的不是别人,正是婳儿。他不得不暗骂自己糊涂,以师叔的性子怎会放过妖魔二力共存的婳儿,师叔真是一点都不怕落人口实。
被审判的都是一些证据确凿,俯首认罪的犯人,他居然将身世未明的婳儿也拉了过来,明明想趁机斩杀她。
卿和的箭已经再次拉满,蓄势待发的就似天上的满月,双眸微眯,似是思考着再次射向哪一处。
婳心蹙眉,立马起身想阻止那即将射出的一箭,却被人按住了右肩。一转头,对上碧墨歌明媚的笑容,只听见他调侃的话语传进耳朵。“师弟,难得见你这般,我还以为你是死的呢!”
他并没有冲动,早就想好要把婳儿从伏魔山下带出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看着碧墨歌红色身影飘渺,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挡在婳儿身前,他轻松了一口气。他的身份的确不好当着满界仙客出手,碧墨歌肯出手更好。
卿和大怒,冷着脸就骂道。“你在做什么?”
众人也惊愕的看着碧墨歌,不解他怪异的举止,甚至有的指着滚落的琉璃铃八卦起来。
碧墨歌一边搭上婳儿的脉搏,一边轻笑两声,眉宇间皆是风情。“师叔,她身世未明,还不知她犯了什么罪,你就对她大开杀戒。”
卿和冷声怒斥道,“这孽障本身就是个错误,就够她魂飞魄散的了。”
碧墨歌嘴角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停顿,倒不是因为卿和的话,而是因为婳儿。眉头一拧,强硬道。“师叔,她只是一个缺了一魂三魄的凡人,你就放过她吧!”
卿和一怔,‘凡人’?身皆妖魔二力的岂是凡人,简直就是胡说。“你给我让开,今日不除了她,将来必成祸害。”
碧墨歌嘴角微抽,与其说师弟冲动,不如说他冲动。他是真的没想到什么法子,诛魔台上金箭下英勇救人。若不是师弟的身份实在不好出手,他才不会冲出来呢!双眼飘忽到婳心身上,师弟,人是你要救的,怎么现在又像个局外人,把好心的师兄晾在这。眉头一挑,不怀好意的扔给婳心。“不如交给掌门决断。”
婳心起身向前一步,俯瞰着众人。“师叔,你和师兄各有各的道理,为了不影响你和师兄的感情,就由我亲自看押。”
众人错愕的望着发生的一幕幕,先是雅圣出手相救,又是神君开口相护。不禁暗自揣度女子的身份,一会会就有了好几个版本。
“婳心。”本就疼的麻木的婳儿听见熟悉的声音,嘴角轻勾轻轻的唤了一声,艰难的俯身去寻刚才掉落的琉璃铃。
碧墨各察觉了她的意图,捡了琉璃铃递到她手中,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认识我师弟的?”他就说,这丫头怎么会浑身是血的落在净水湖,又怎么会有琉璃铃,师弟又怎么会难得的多管闲事。
婳儿接过琉璃铃紧紧的握在手里,回答道。“两个多月前。”
卿和怒气冲天,双目睁得老大。他就说,刚才从那女子手里掉落的是什么东西,原来是琉璃铃。本来他以为是碧墨歌的,居然是婳心的,这女子果然是个祸害。高声回答道,“这女子必须得除了。”
“别除送给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