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吻玄寒,似胸有成竹。舒悫鹉琻
温暖抬眼看去,顿时呆住,他手里拿着的,不正是昨晚她丢进大海里的那一个蓝色心形许愿瓶吗?!
见她发呆,容爵微微勾唇,摇了摇手里的许愿瓶,里面的纸鹤也随着他的动作在瓶子里晃动着,像是在跳舞。
他一只手撑在她耳后,逼问:“是不是觉得很眼熟?”
温暖的脑子嗡地一声响,好半晌才张了张嘴,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昨晚有很多人都许了愿,这种蓝色盖子的心形许愿瓶并不罕见,有什么稀奇的。”
“哼!”
容爵轻嗤,早猜到执拗的她会坚持死鸭子嘴硬,他举起心形瓶子,另一只手指着瓶子里的纸鹤说,“那么这张便笺纸上呢?你怎么解释?”
“一定是你捡错了,会折纸鹤的人又不只我一个!”
他沉着脸,认真地擒住她的双眼:“温暖,我说的不是纸鹤,而是便笺纸上的笔迹和内容!不要告诉我,安宁和温暖的笔迹一模一样是一种巧合!还有你提到你爸妈以及温柔温和的名字也是一种巧合!承认吧,温暖!”
温暖哑了口,惊瞪着一双眼,全然无措。
脑子里回放出昨晚的场景,彼时,漫天烟雨中,她双手合十,默默许下心愿,在便笺纸上写下两行字——
“愿爸妈身体健康,愿温柔温和学业有成,愿我挂念以及挂念我的所有朋友都能平平安安,还有我心里的那个他,希望他能忘记过去,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
很简单却也很真诚的愿望,平常到不能再平常,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可再平常再普通,字字句句都是她的心里话,她压根儿没有想到他会捡到这个心愿瓶,否则也不会写下来了。
然而,就是有这么巧,许愿瓶真就被他捡着了,他甚至把它作为揭穿她身份的铁证!
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脚,若不是扶着石壁,她可能就滑坐到地上了,额头上冒出黄豆大小的冷汗,一颗颗清晰可见,脸色亦变得越来越苍白。
怎么办?怎么办!她该如何收场?!
温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辩解,因为,她被他杀得片甲不留,已是立时现了形,根本无力辩解。
渐渐地,惊怔和恐慌过去,涌上心口的是越来越膨胀的委屈,眼眶里蓄起了眼泪,成串的泪水如链珠般滴落下来。
她沙哑着嗓子说:“拜托你容爵,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不好?为什么你就不能放过我呢?!你就当我死了不行吗?!”
温暖终于爆发了,一边质问,一边用双手撑住容爵宽厚的胸膛,一下接着一下地推,可是他的身躯太强壮,她根本推不动他,他连脚步都没有挪动一下,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站在她面前,屹立不动。
她越推越气恼,最后演变成挣扎和捶打,容爵任由她发泄着,承受着她的捶打,直到她哭累了,他才抬起手,将她紧紧圈在怀里。
但,温暖并非就此妥协,感受到他怀里的热度时,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奋力挣扎,然而他亦用上了力道,双臂紧紧圈住她的腰身。
她气得大喊:“容爵,你放开我!让我走!我出来久了,夜天昊会起疑的!”
提起夜天昊的名字,容爵脸色大变,他将她圈得更紧,脑袋低埋进她的颈窝里:“不!我不放你走,我不能让你回那个男人的身边去!”
“不行,容爵,你放开我!我必须走!”
两个人正争执着,却不曾注意到门口早有人驻足已久,现在温暖说要走,她再也按耐不住,猛然打开门闯了进来,大喝:“姐,你不能走!”
温暖的身子陡地一震。
缓缓回过头去,入目所见的竟然是温柔的身影!她就正站在门厅玄关处,睁大眼睛凝定着温暖的脸,眸底满含期许和兴奋!
无疑,刚才的温暖和容爵的谈话,她全都听见了。
原来,容爵回来的时候并未关上房门,恰逢温柔来找温暖去吃早饭,于是乎,恰好听见了温暖和容爵之间的争吵声,所有谜题都解开了。
原来,根本不是她的臆想,安宁果
然是她的亲姐姐温暖!
看见温暖拖拽着行李箱要走,温柔急匆匆走上来抱住她的胳膊,眼里早已蓄起了眼泪:“姐,为什么要骗我们,你知不知道我和爸妈还有温和有多伤心?现在我们好不容易相见,你怎么能狠心撇下我们,偷偷离开?!不行,我绝对不会放你走!我要马上打电话告诉爸妈,说我找到你了!”
温柔一股脑地说着,并急切地掏出手机想要给温爸温妈打电话,她太激动了,以至于掏出手机的那只手不住颤抖。
温暖还惊魂未定中,乍然听见温柔说要打电话回家,顿时清醒了。
她一把抓住温柔的说,频频摇头:“不,不行!温柔,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温柔拽住温暖的胳膊,月兑口而出,“姐,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装死?难道,你舍得丢下我和温和,舍得丢下爸妈吗?!”
她当然舍不得,可是她有自己的理由。
温暖面露难色,但看见温柔一脸的着急,她心里又有些不忍,眼泪抑制不住地往眼眶外冒,喉咙里像是堵上了一块石头,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
只能摇头,拼命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将温柔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每掰开一根手指头,她都觉得像是在剥掉自己身上的一层皮,痛得钻心刺骨。
温柔其实和温暖一样倔强,咬着牙不松手,手指头被温暖一根根掰开,她又抓回去,直至手心手背被掰得红红的。
温暖气恼了,歇斯底里地喝道:“温柔,拜托你,放我走!”
“我不放你走!你不说出个理由,我就是不放你走!”
温暖再次愕然,数秒后,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下来,心里狠命挣扎,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脚,虚软地瘫坐在地上。
终究在温柔面前,她彻底卸下了心防。
她就这么坐在地上,屈起膝盖,双手蒙住脸,头埋在膝盖之间,嚎啕大哭起来,而温柔也就蹲在她身边,双臂将她抱住,两姐妹依偎在一起哭个不停。
容爵很识相地走出别墅,将门轻轻掩上,给她们两姐妹一个独处的空间。
两姐妹抱作一团坐在地上哭了许久,等到双双都哭累了,两人才扶着对方站起来,坐进沙发里。
温柔开口第一句话就问:“姐,你跟我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暖做了个深呼吸,终于决定向温柔坦白,毕竟事已至此,及时她再如何掩饰,已是于事无补了,最关键的是,在温柔面前她始终狠不下一条心,而容爵定然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安排了这一场重逢记。
也罢,索性卸下所有伪装吧,就让自己在此刻任性所为吧。
天知道这一年里,她曾经无数次梦见像现在这样和温柔面对面坐在一起聊天,谈心,倾诉,她早就厌恶了和夜天昊在一起时扮演另一个角色的自己,早就厌恶了这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般的生活。
思及此,温暖吸了吸鼻子,将这近一年里所发生的事情娓娓道出,温柔静静地听着,中途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直到终于说完,温暖才长吁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而温柔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姐姐不愿意离开c市了。
不是她不想和家人相认,也不是她不愿意回到故里,而是她……不能。
一旦回南城,她将重新面对南城的一切,譬如容氏董事长容皓天的责难,又譬如与容爵有婚约的罗氏千金,还有各个媒体大众,她该如何应对?毕竟,世人都认为“温暖”已死,现在她重又出现,该作何解释?
而且,从温暖口中得知,现在她身边还有夜天昊的存在,虽然不明白他和姐姐之间的关系,但似乎也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男人。
思及此,温柔忍不住问道:“姐,你不打算回到容爵身边了吗?毕竟,是他找到你的,他好像并没有放弃你,你打算怎么办?”
温暖笑得萧瑟,“我和他已是过去式了,能见到你,知道咱们一家人都活得好好的,我已经很满足,并不奢望和他在一起。”
温暖说的是心里话。
物是人非,有什么可能是永恒的呢?天若有情,也
一样渐老。
温柔蹙了蹙眉,下意识地说:“可是……”
温暖笑笑:“咱们不说这个了,说说咱爸妈吧,他们身体可好?”
“嗯,都挺好的。”
“其实几周前我曾经去过南城,偷偷起了家里一趟,只是在小区附近,没敢上楼去。”
听温暖这么一说,温柔就想起那一次在小区门口发现的一辆黑色保姆车来,恍然大悟:“难道,那一次我见到的黑色保姆车,里面坐着的就是你?”
温暖笑了笑,“没错,是我。其实我还给家里打过电话,想了解家里的情况,接电话的是爸,我没有说话就挂断了。”
温柔点了点头,心想原来如此,也难为姐姐了,听到爸的声音却不能和他说话,那种滋味该是很难受的吧。
眼眶里不由得又蓄起了眼泪,反倒是温暖安慰起了她:“别哭,有什么好哭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知道我没死,你该高兴才对,傻丫头!”
温暖揉了揉温柔的头发,温柔心里一暖,真的笑起来,可眼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儿,温暖不禁失笑。
“你看你,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好难看!”
温柔难堪地抹了两把眼泪,抬眼问她:“姐,那你什么时候回南城?不打算回去看看咱爸妈吗?”
说起这件事,温暖脸色的笑容凝固了,顿了数秒之后,她认真严肃地说:“温柔,你必须向我保证,不能告诉爸妈我还活着的事。”
“为什么?!”温柔不解地惊呼。
“因为我不想打破他们现在的宁静生活,如果他们知道我还活着,肯定会担心我的,我不想让他们又过上整天为我提心吊胆的日子。”
温柔讶然。
她想说些什么,却被温暖拍了拍手背,打断道:“相信我,温柔,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他们早些相认,可现在还不行。你先回去,慢慢等我的好消息。”
温柔思索了片刻,终于点了头。
走出别墅的时候,温柔看见容爵杵在一簇灌木丛前,手中正拿着一个小巧的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唇间的烟,深深呼吸,将烟支夹于指间,看起来神色凝重。
她走过去,容爵听见声音回过头来。
“是你找到我姐的?”她问。
他吐出唇里的烟雾,“准确地说,是苏珊先发现她的,我只是亲自来c市确认她的身份而已。”
温柔点了点头,埋首看着自己的脚尖良久,又抬头看他,“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容爵口吻笃定:“当然是让她恢复自己的身份。”
“你确定你的父亲容得下她的存在?而你,不是马上要和罗大千金结婚了吗?你怎么好意思说你爱的是我姐,却还打算和另一个女人结婚?还有,那个夜什么的男人,听姐姐说好像也很厉害,就算你肯和我姐在一起,可你斗得过他?”
容爵蹙了蹙眉,看来温柔如她姐姐那般聪明,将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
沉吟片刻,他只说了一句话:“我自有办法。”
“你有办法?哼!”温柔冷嗤,“但愿容少真的如自己说的这般胸有成竹,而不是有勇无谋!”
闻言,容爵丢掉手里的烟蒂,眼神极深地看着温柔,说道:“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能守护她。”
温柔咬了咬唇,本想再说些什么,然而终究是忍住了。
她虽然恨他,讨厌他,将姐姐的遭遇全都归咎在容爵身上,可她不得不承认,他对姐姐的那份心思是真的,正是因为他的执著和坚持,才得以找到姐姐,如若不然,她到至今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凝眉审视了他良久,温柔才说道:“看在是你把姐姐找回来的份儿上,我就再相信你一次,可你得做好心理准备,追不追得回姐姐的心,那是你自己的事,我可帮不上忙!”
“这是自然。”容爵涩涩一笑,心里清楚无比。
目送温柔离开,他回到别墅里时,温暖正在收拾东西,她把衣物和零碎杂
件装进旅行箱里,看见他走进来,她脸色如常,什么也不说,继续整理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