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还没亮,王放早早就起来。
“咦,奇怪,爷爷呢?”王放看看四周并不见爷爷,平日里无论他起的多早,爷爷总会比他更早,做完早饭等他吃。
王放呼喊了两声,并无人答应,不过在饭桌上有热气腾腾的早饭,除此之外,桌上还有一张字条和一块黑石,上面简简单单写着几行字:放儿,你已长大,爷爷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办一件重要的事情,此去经年,你要自己照顾自己,若要探寻身世,可去镇西林家,你母亲姓林名琴,刀为信物。如遇危难掷碎黑玉。珍重。
“爷爷走了。”王放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不知所措,折叠好纸条和黑石一并放入怀中,胡乱吃了点早饭,还是选择匆匆往沐家奔去。
镇南沐家。
此时才是卯时时分,天还未大亮,沐家大门刚开,早有小厮迎了上来,跟王放寒暄几声,带他入了**厨房。
王放心神有些恍惚,一直惦念着信中的内容,想来爷爷应该无碍,“母亲是镇西林家,叫林琴。”王放默默念道。
沐家对王放来说不算陌生,这些大家族平日里杀猪也都是请他,只不过以前从来不知道那个朝思暮想的女子竟然是沐家的女儿,再次进沐家自然别有一番感受,王放细细观察了沐家的花花草草、亭台楼阁,仿佛这里的一土一木都跟那个名为沐依依的少女有莫大的关系。
待到厨房后门,这里圈着十头牲畜。王放解下杀猪刀,这里地儿熟,人儿熟,猪儿也熟,十头牲畜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
“小王师傅,辛苦。”管家客气地道:“这里还有两头牛,十二只羊,不知道小王师傅能不能帮忙。”
王放擦拭了下杀猪刀,歉然道:“对不起,我从来不杀其它牲畜。”
管家见王放语气坚决,也不再勉强,告知小厮付了工钱,并将王放领到客堂歇息,中午时分务必让王放就座吃饭。
王放也懒得客气,他正想留下来,再见一眼沐依依。
过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沐家已经张灯结彩,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无数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依次进入沐家。
王放端坐在沐家客堂中,不敢少许松垮,毕竟这里是女神的家里,保不定待会儿未来岳父会来逛逛,到时候被逮住个放浪形骸就不划算了。王放如是想着。
又坐了一会儿,王放实在坐不下去了,起身到堂外走走。穿过一处花坛,绕过一亭竹榭,只见这里的风景物事更加风致了些,很多花草闻所未闻,小桥流水,假山回廊,一派清幽雅致的气息。
忽然听到前方有争吵声,王放循声而去,在一处书房外听到一中年男子和一少女正在争执着什么。
只听见那少女道:“不行,绝对不行,我这辈子只嫁表哥!”
“这事情还轮不到你说了算,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胡闹!”中年男子怒道。
“哼!自古以来,亲上加亲也是常有的事,为什么人家可以,我们沐家不可以?”说话的这个少女正是沐家依依。
“哎,依依,不是爹爹不依你。可是欧阳宣的父亲,你姑父来信,你自己看吧。”中年男子的语气稍稍松缓下来,将信递了过去。
“姑父让表哥娶别的女人?”沐依依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信,眼泪簌簌往下掉。
“依依,爹爹何尝不喜欢你表哥欧阳宣人品出众,而且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就已经是炼气三层境界。”中年男子叹息一声道:“可是你是知道的,修道中人,只有达到筑基期之后才能娶妻生子,不然就永远只能停留在炼气阶段。你难道要毁了你表哥前程吗?”
“我可以等。”沐依依嘟哝着嘴唇道。
“哼!你等得起吗?韶华易逝,要想突破筑基期,天资卓越的人也往往要耗费十年、二十年乃至更久的时间,到时候你已经是黄脸婆了。”
“那我也要修道,和表哥一起突破筑基期。”沐依依坚定地道。
“哎,就算你们都突破了筑基期也不会娶你。这些年欧阳家族家道中落,人丁凋零,渐现颓势,你姑父想联姻更强的上官家族,才不至于使欧阳家没有立锥之地。姑父的信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中年男子苦口婆心地道。
“那……那……”少女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猛一跺脚,道:“就算如此我也不要弄这么土的比武招亲,我宁愿意终身不嫁!”
“傻孩子,比武招亲不过是过个场,让爹爹和你一起看看青山镇所有的青年俊彦,到时候你看到好的,爹爹为你做主。”中年男子微微笑道。
少女一阵沉默。
“哇塞,今天居然有比武招亲这么大的活动,不早说!”王放听到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一时间变得手足无措。
“你在这里干嘛?”背后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王放回头一看,只见一位高耸俊秀的少年立在跟前,此人约莫比自己还高上两分,腰间悬着一柄数尺长的宝剑,端的丰神俊逸,从腰间宝剑可以看出是修道中人,且修为不弱。
“在下欧阳宣,请问阁下为何在此处。”俊朗少年此时也留意到了王放腰间的佩刀,目光稍一停留,想起“身不蕴气,腰部悬铁”这句话,只是暗觉这刀委实太精短了些。
“呵呵,在下王放,随意逛逛。”王放无奈赔笑道。
“哦,想来你是舅舅请来的宾客,沐家地方大,迷路也实属正常。兄台这边请。”欧阳宣彬彬有礼道。
“欧阳兄,请。”王放也请道,前前后后打量了对方一通,心中念道:“原来你就是欧阳宣,怪不得被依依看中,自己与他的差距果然不是一星两点。”当下自惭形秽起来。
二人一道走到席中。
“酒席马上就开始了,王兄请自便,左右一百零八席尽皆能坐。”欧阳宣指了指场中,只见那排场甚大,大红布铺开的桌席连绵不绝,几百号人已经纷纷入座,噪杂之声不绝于耳。
“好气派的场面!”王放不禁感慨道:“要是我和沐依依结婚宴席也有这么多桌就好了。”
“王兄,在下告辞了。待会儿那高台之上还请王兄指点一二。”欧阳宣道。
王放循着欧阳宣的手指望去,果然看到那边有一个约莫一人多高的高台,想来是作比武招亲用。
王放刚欲坐下,忽然看到前方上首处有一批熟人,“原来是书院中人,还有书院先生。”
来者正是青山书院的先生和学生,王放常在窗外偷听这位先生讲课,可以说早就是书院中的一员,自然认得,其余的学生年纪跟自己相仿,也甚是眼熟。王放马上跟在他们后面,准备与他们一席。
过了一会儿,人已经基本到齐。沐家家主也已经出现在人群中与众人打招呼,招待众位达官显贵坐下,就往青山书院这帮学生走来。
“先生带一众弟子前来,让沐家蓬荜生辉啊!”沐家家主大老远就拱手相迎。
“哪里,哪里,沐兄两个子侄进入青山派可喜可贺,詹某特带一众弟子前来祝贺。”詹先生也拱手回礼道。
“詹先生客气了,沐家能有今日全靠先生栽培。我沐震声感佩于心。”沐震声笑道。
“沐兄实在高抬詹某了。”詹先生本是读书之人,几句客气话应承便过,实不想再说些无用的恭维话,当即便入正题,道:“沐兄,这几位是我青山书院最出色的弟子,人品与学识都是上等,希望能入得沐兄法眼。”
“詹先生太客气了,今天来的都是我们青山镇最杰出的青年俊才,快快入座。”沐震声客气地道。
“晚辈陈降,见过沐叔叔。”
“晚辈周寒。”
“晚辈沈少志。”
“晚辈张云和。”
“晚辈刘安。”
“好,好,好!自家人不要客气,待会儿叔叔还要看你们大显伸手。”沐正声语气甚为和气,仿佛是对自家子侄说话般。
看着各位就座,王放也跟着坐下来,这一桌连带詹先生也就七个人,加上王放也甚是宽裕。陈降等人也是知书达理之辈,知道自己人少,因而对于王放坐在这里也并不觉得有不妥之处。
“晚辈见过詹先生。”王放坐下时,正好面对着詹先生,想来平日里没少听詹先生说书讲诗,有授业之恩,当下也不敢怠慢。
“你是?”詹先生微皱眉头,略一思索,还是想不起身前的少年姓甚名谁,只觉得很是眼熟。
“小子王放,听詹先生讲课十多年,一直未曾拜见,惭愧。”王放对眼前这位詹先生还是很尊敬的,十年来,詹先生也早知道窗外有人咿呀学语,却权当没有听见。
“哦?听我讲课十多年?”詹先生恍然间怀疑自己老年痴呆了。
“哦,先生,他就是一直在窗外偷听的那个少年郎。”坐在下首的刘安眼尖,一眼就认出了王放。
“晚辈知道偷师学艺犯了大忌讳,还请詹先生原谅则个。”王放拱手诚恳道。
“大不必如此。”詹先生摆摆手道:“少年人有苦学之心就颇为难得了。何况老夫所教不过是些识文断句的微末道行,比不得江湖中人的大智大勇。你既有心,老夫就认你为半个弟子,如何?”
“多谢先生。”王放起身退步,跪地磕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拜师礼。王放心里清楚,如果不学文字,那么拳谱、掌谱根本就看不懂,什么拳法、掌法就根本无从谈起,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快快起来!”詹先生连忙起身,显然王放这一举动让他颇为震动,现如今道学宏昌,儒学没落,执礼如此庄重的少年已经为数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