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放咬着牙闭着眼一直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少路,只感觉双腿越来越酸软,渐渐是跪着走的,到最后已经是匍匐前进了,直到他眼皮外有一丝昏黄的光亮透进来,耳边有几声厉鬼的哭泣,之后他再也听不到什么了。
当王放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旁边一个笑盈盈的少女,笔直地站在跟前,双手端着一个金色大脸盆,脸盆边沿挂着块折叠齐整的粉红毛巾。
看着少女笔直的双腿,王放情不自禁吞了一口口水。
只听见少银铃般的声音,道:“少爷,起来洗个脸吧。大老爷嘱咐,不要耽误了好时辰。”
“哦,乖乖,我把这事给忘记了。”王放一拍脑门,想刚才是精虫上脑了,琉璃虽好却无论如何比不了自己对沐依依十多年的情愫。当即连忙起身,囫囵洗了个脸,跟着琉璃去找林伯谦。
“放儿可来了,快快上轿,时辰不等人。”林伯谦笑道,一队人在门口已经等候多时。
“是,舅舅。”
“放儿,我看了日历,今天是个好日子,艳阳高照,天公也作美!”
“舅舅说好,那自然是极好的。”王放笑道,想起自己能娶沐依依,心花怒放,好不快哉。
二人都高高兴兴地上了同一顶轿子,八个脚夫稳稳抬起,后面跟着一队挑夫,挑的莫不是些黄金珠宝、绫罗绸缎。
上了轿子,王放突然想起一事,道:“舅舅,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说。”林伯谦道。
“我母亲在哪里?”
“你母亲……你母亲。”林伯谦道:“此事说来话长,你母亲在一个叫做九天太虚宫的地方。”
“九天太虚宫?这是什么地方?在哪里?”
“舅舅也不知道,只知道九天太虚宫是一个修道圣地,至于在哪里,什么方位,我也是一无所知。将来你长大了再去找她。”
“那我父亲在哪里?”
“你父亲我就更不知道了,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父亲应该是隔壁梁国国主的二公子,现在应该在皇宫中饮酒嬉戏吧。”
“国主的二公子?是真的吗?”
“我也不太确定。”林伯谦道:“当年我也试图想查未来妹夫是何人,查到这些我便不敢再深查下去了。如果你现在想去找他,我可以派人送你过去。”
“不,我父亲说只有我读懂了《摄生》才能见到他。”王放摇摇头,想起爷爷转告的叮咛想来应该是没错的,“舅舅知道不知道我母亲为什么要去九天太清宫?是去修炼吗?”
“唉,这话说起来就更长了。”林伯谦微闭双眼道:“事关我林家祖上渊源,说与你听也无妨,你也不是外人。”
“嗯。”
“原本你外祖父在时,我林家也还算风光,虽然林家人修道天资有限,但深得商理,你外祖父不仅是经商长才,更是缝师巧匠,在大商国的林家中也算颇有地位。也正是那时你母亲结识了你父亲,我和你祖父忙于从商,并没有管太多。天有不测风云,你祖父突患重疾,不幸逝世,林家的众长老因为你祖父的缺席损失了一大笔。得罪长老更兼家中无人,从此以后林家长老便把我们一家发配到极北之地。你母亲与你父亲的关系也便不了了之。也是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有你,但始终找不到你。你母亲一狠心便孤身一人前往九天太清宫,个中原因想必你也该明白了。”
林伯谦稍稍思索了一会儿又道:“可是九天太清宫又岂是这么好去的,我林家人毕竟天资有限,想来琴妹吃了不少苦。”
听完林伯谦的话,王放也是长长叹了口气,个中曲折让人不胜唏嘘,虽然林伯谦并没有说太多,但是王放很清楚,自己的父亲在他的眼中是一个放荡公子、负心汉。
二人一时无话,轿子摇摇曳曳进了约莫两柱香的时间方才停下来。
拉开帘子,见到沐家大门,与往日并无二致。
沐家管家通禀沐震声,沐震声带了一帮子侄喜来相迎。
“竟是林家商会伯谦兄光临寒舍,真是万万没有有想到,快快请进。”沐震声看到林伯谦是满脸的惊讶,平日里这些商会中人向来只将自己当成是小商小贩,正眼都不会多看,没想到今日竟是亲自登门,仿佛是受到了莫大的荣宠,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沐兄,久违了。”林伯谦并不多话,拉起王放的手,抬脚便进了沐家大门。
沐震声看了王放,心中的惊讶更胜,如潮水般翻涌起来,这杀猪的小子如何便与林家商会扯在了一起,真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各人依次坐下,小厮奉茶。
“不知道伯谦兄此来所为何事。”其实林伯谦年龄上比沐震声要小些,沐震声连名带兄的称呼也算恭敬之至了。
“想必沐兄对我的来意也猜到了一些。”林伯谦笑着看了一眼王放道:“听说外侄放儿昨日在令爱比武招亲的擂台上得了头彩,放儿从小双亲不在身边,我这个当舅舅的义不容辞,算是代其父提亲来了,不知这黄金千两,绸缎百匹够是不够,若然不够……。”
“够,够!放……少爷,竟是您林家外甥,当真是沐某人看走眼了。”林伯谦早也猜到了点什么,不过听林伯谦亲自从口中说出来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心下盘算这小子既是林家的人,倒也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
“那就好,那这婚事,就这么定……”
林伯谦话刚刚说到一半,王放早已经喜上眉头,恰在此时,门外一个小厮大呼大叫地冲了进来。
“家主……家主!。”小厮连喘带咳地道。
“何事慌张?”沐震声不悦道。
“镇公,镇公来了,来我们家了。好……好多人。”
“镇公!”听到这两个字,沐震声当真是大汗淋漓了,愣了半晌,心中百念丛生,青山镇有句民谣:“一公一派一协会,三族三帮三商会”,说的是当今青山镇的势力格局,一句民谣囊括了青山镇三股大势力及九股小势力,“一公一派一协会”指的是一位镇公周泰,一个青山派以及一个缝宝师协会,是青山派最强的三股势力,而这三股势力中又属镇公周泰为最,听闻他在朝中也有大后台。镇公亲自造访,沐震声做梦都未能料到,呆了半天之后方才回过神来道:“快快请来。”匆忙之间,鞋子都丢了一只。
这一幕也让林伯谦大出意料,心中思绪千转,不知周泰此来何意。林家这么多年来偏居一隅,已经沦落成了青山镇的二流势力,若不是大家忌惮着背后那个大商国的林家,兴许很多人都踩到头上来了。周泰平日里虽然客气,但伯谦深知对方显然没将林家放在眼中。思索间,觉得有必要起身相迎。
“哈哈哈!”未见其人,已闻其声,一阵豪迈兼且放肆的大笑充斥着沐家上下,“没想到老沐你没穿鞋子便来迎老夫,这让老夫何以克当啊!”
“镇公驾临寒舍,着实是沐某万难克当才对。”沐震声陪笑道。
“好说。”周泰显然不想在能不能克当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道:“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哎呦,林家大小子也在。”周泰方才看到林伯谦,以周泰的性子,林家能与自己平辈相称的当是主事的老太婆,像林伯谦之流那都是孙子辈了。
“正是伯谦,代祖母向镇公问好。”林伯谦也甚是客气。
“我倒挺好,不知她老人家尚能饭否,哈哈。”周泰这个哈哈打的颇为无礼。
“托镇公的福,她老人家安康体健。”林伯谦善于隐忍,不喜口舌之争,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
周泰没想到这一巴掌拍在了软蛋上,实感无趣,转过头便不再理会林伯谦,对沐震声道:“听说令爱要与一个小屠夫订婚,可有此事,昨儿个那小屠夫还把我儿周寒打伤了,我今日来就想将令爱跟犬子先定了,省得让癞蛤蟆污了令爱名声。”
周寒在周泰身后淡淡地笑看着这一切。
“这……”沐震声瞥了林伯谦一眼,道:“其实放小兄弟也不能说是小屠夫,他是林家的外甥。”
“你外甥?”周泰迅速黑下脸来,道:“这么说,林大小子也是来提亲的?”
“镇公英明。”林伯谦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老沐,你说吧,你女儿许配给谁。”周泰信步走进内厅,大喇喇坐在了上首主坐,呷了口茶,缓缓道:“犬子与令爱是同窗,对令爱素有好感,已非一两日。本来老夫今日公务缠身,但是犬子求着我来提亲,说来荒唐,竟然以死要挟,可见情愫之深。”
王放看着微微脸红的周寒真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周泰续道:“老沐,那林大小子,你们都知道,老夫老来得子,也就这么一根独苗,实不忍让他英年早逝,古往今来有多少堪不破情关的少年豪杰都是周某人活生生的教训,周某人虽然是个老顽固,但是我也想通了,情爱这东西仿佛洪水猛兽,我就学那古圣贤大禹治水,不阻反疏。所以,周某人就这么忝着脸来了。”
“放屁,放屁,全是放屁!”一个少年的声音在厅内响起。
这一句话当真是语惊四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