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见她沉默,车上的男人又对她笑笑,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听到他说完,江回雪的脑神经立马鸣起了警钟。她就像一只刺猥,警惕地竖起了全身的刺。看到他墨镜口罩全套装备的隐藏着自己,虽然看样子好像挺年轻挺帅,从他坐着的上半身来看,身材也应该是属于很高很瘦的那样,他像那种在机场遇见作这样装扮的男明星,可是他们不认识好吧,总不能说你帅你就不危险了。
她脚步慢慢地往后缩,随时做好扭身就跑的准备。
钟以源也看到了她内心的紧张,不由微微笑起来,牵扯到嘴角的伤口疼,疼得他直皱眉。如果是平时,他可能就摘下墨镜取下口罩以示诚意了,可今天不行,被人打了,鼻青眼肿,嘴角开裂,估计如果坦诚相见,面前的女孩会直接吓飞。
刚才模着嘴角的伤口单手抡着方向盘开车从她后面经过,自己像只受伤的动物,无家可归,在外游荡,正在伤感时,眼前却出现一个陌生女孩,他觉得她的背影很美好,当然,也有一些可怜,大半夜的,一个女人,赤着脚,脚还扭了,拖着一个笨重的大行李箱慢慢走在路上能不可怜吗?
抱着“同是天涯可怜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想法,车子经过她身边时,他扭头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个年轻的女孩,长得,不能单说是漂亮,而是很美好,像暮色一样宁静,看到她,也像看到暮色一样,人心就会如小动物一般,有了急切归家的想法。而家,对于他来说,很多很多年以前,就不存在了。
这就是他慢慢把车停下来,想帮她一把的原因吧。
可是,她惊恐的大眼睛像畏惧**或者说像畏惧买买提一样地看着他,随时准备夺路而逃。
钟以源抬头看看夜色,不由自我解嘲地笑了,心想如今的世道,这样的街头搭讪恐怕的确只能吓到对方吧。
为了宽她心,他只好笑着说道:“我是黑车司机,出来赚外快的。”想着这样也许她就不害怕了。
回雪往后缩的脚停了,但是忽闪的大眼睛里仍旧有怀疑。
钟以源又笑了一下,手慢慢拍打着方向盘,继续编着谎言解释道:“这是我老板的车,我只是司机,趁老板睡觉,出来赚点钱,唉呀,家里孩子等着我买女乃粉回去呢,怎么样,要不要上来。”
黑车?回雪坐过,慢慢就信了。她的脑海里飞快地考虑着,要不要坐一下黑车?如果错过了,过了这村没这店,大晚上的,可能再也没有车了,她只能走回去,可是男友那出租屋的地址,离这至少还有九里路呢,她扭了脚,恐怕要走到天亮了,而且,男友说过脚扭了就不能再活动。
那么,他会不会是人贩子,一旦她坐上他的车,他就开到无人的地方,叫上他的同伙,先把她轮奸了,然后再卖到妓院去?
不会不会,你看到过有**小偷买买提人贩子开劳斯来斯幻影的吗?听曹集说过,去英国买幻影,除了要有钱,还要有人品证书,也就是说就算你不差钱,如果你有个渣人品,人家还不卖给你。
他给一个人品有保证的老板当司机,人品肯定也差不到哪去。
权衡再三,江回雪坐上了车。
出于安全性考虑,她坐在了后排。从她的位置,她只看到钟以源的一个后脑勺,而钟以源,可以通过后视镜,把她看得仔仔细细。
车里开着灯,是那种酽酽的蟹壳黄,灯下的女孩有种月光般朦胧的不真实的美。
钟以源看得有些失神,从来没有女孩,像眼前这个,让他觉得沉静美好,她好像是一种具有神奇功效的药,可以治愈他似的。
直到回雪等得不耐烦了,皱眉催促一声:“你怎么还不开车啊?”以源才回过神来,笑着哦了一声,发动了引擎,等车子开动起来,才想起他不知道她要去哪,只好问道:“去哪?”
回雪飞快地说了男友出租屋的地址,末了对他说道:“等到了我会给你钱的。”
钟以源笑道:“好啊,你可以陪我聊会天,也许聊得来了,我免费送你过去。”
回雪莫名地红了脸,想他是在勾妹吗?小声道:“那不用,你赚钱也不容易。”想着他们又不认识,干嘛让他免费送。
钟以源想着她刚才笨重的行李箱,以及火车站就在不远处,对她道:“你是外地人?”
“嗯。”
“大学刚毕业?来找工作的?”
“不是,我男友在这工作,我来这结婚的。”
“哦,恭喜啊,你男友做什么工作的?”听说她是来结婚的,莫名的一阵失望。
回雪想着这人一如所有的哥真能侃,面包屑也是面包,黑的哥也是的哥,也许当司机只是他的业余爱好,自己开出租才是他的梦想,是不是人开上车接送客人都会有爱侃大山的毛病,不过她实在是太困了,两个眼皮一直在打架,她也想说说话提提神,便笑了笑,说道:“我男友在流风集团工作。”
流风集团?钟以源笑了起来,心里掠过一丝苦楚,想着世界真小,自己一辈子转不出也罢了,大马路上随便遇个妞,居然与破集团也有着联系。
“对,流风集团,你知道吗?”回雪的口吻里满满的都是骄傲。
钟以源的笑容越来越多,却像一盆浑浊的水,情绪复杂,有悲有喜,有厌恶也有依恋,他故意说道:“不认识。”
回雪仿佛就等着他说这句话,听他说完,便立马用一种自豪的口吻介绍道:“流风集团都不知道啊,流风集团是在改革开放中发展起来的大型现代企业集团。主要行业涉及建筑、房产、旅游、酒店、水电、教育、医院、传媒、金融、能源、商业、制造等领域。该集团现有7个区域直属集团,成员企业100多家,员工10万余人,企业总资产183亿元,是江南省人民政府重点培育的26家大型企业之一。”
钟以源不由苦笑,想着古话说什么来着,“彼之砒霜,吾之蜜糖。”诚然在理,他拼命想逃离的,却是她一心向往的,慢慢道:“哦,是吗,你还了解得挺详细啊,你男友在哪个部门啊?”
“骨科?”
“什么?”
回雪自豪地道:“他是骨科大夫。”
“你刚才不是说他在流风集团吗?”
“是啊,在流风集团下面的仁心医院当骨科大夫。”
“哈,我还以为在总部工作呢。”钟以源不禁失笑起来。
回雪也笑了,心想要是在流风集团的总部工作就好了,这说明曹集奋斗成功,成了高富帅,不用再过苦逼的吊丝人生了。
不知不觉,两人聊着聊着已经到了,钟以源把车停了下来,说道:“到了。祝你早日完婚。”
回雪笑着说了声谢谢,想了想又纠正道:“不,你应该祝我新婚快乐。”想着她和男友那么相爱,结婚是分分钟的事。
钟以源笑道:“真自信啊,好,祝你新婚快乐。”心想哪个傻小子这么有福,能娶这样美好的女孩。
回雪拉着行李箱下来了,又从钱包里拿出钱,想给他,然而,钟以源已经升上了车窗,她敲着车窗,挥着手上的钱,他却冲她笑着摇摇手,开着车走了。
回雪站在原地感叹,杭城真是好人多啊。
看看时间,才凌晨三点,想着幸好今天碰到了活雷锋,不然这晚上够受的了,一边感叹着一边上了楼。
楼道的声控灯坏了,她模着黑用钥匙打开门,租的房子是一室一厅,里面安安静静的,布满灰尘,清冷如死尸般的空气扑了过来,呛得回雪后退了一步,这房子好像好几个月都没人住过了。
她想着这样脏怎么过日子啊,可太累了,找到床,倒头便睡。
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后发现白天的房间比晚上的房间显得更脏更乱更没人气,便立马像个小主妇一样行动起来。
两个小时后,她把家里打扫干净,坐在沙发上休息,想着这次来杭的打算,男友还不知道呢,她有必要向他解释一下。
打了一个电话过去,无奈没人接听,她只好给他又发了一条微信:“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这次过来是有原因的,打你电话不通,等你回来我告诉你。”
江回雪来杭城的原因还得从她过二十五岁生日时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