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枕浓放下书卷,走过来,笑容温润清,“跟我来。”他领着翘进了清潭边的小楼。
小楼布置得干净、简洁、甚至带着几分纯朴。尽管所用的家具和摆设每一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古玩。
“来之前,想必已经听说过我的规矩?”云枕浓将楚翘带进楼,厅堂上珠帘垂幕,薄纱如烟,靠窗的地方,摆着喝茶的座椅,他坐在那,示意楚翘也坐下,便亲自泡了一壶花茶。
楚翘来之前,姬三娘的确告诉她,要到云家讨东西,只需要有拜帖既可有机会,云家人只认拜帖,不认人,有拜帖,不论是谁都可以进云家求取。
如何能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得靠自己本事。
“我需要‘千年冰蟾’,并且在两日之内,云公子是否能够办得到?”
见楚翘开口直问,云枕浓既知道,她已经了解过云家的规矩。
云枕浓不急不忙:“先尝尝这茶,觉得如何?”
楚翘内心虽然有点着急,但面上依旧很平静,既然云枕浓开了口,她便端起那只绿玉斗,玉斗触之清凉,斗中飘出来淡淡的热雾,一丝沁人肺腑的花香飘进了翘的鼻端,翘的眼底,蓦地掠过一缕异样的神色,她没说什么,依旧慢慢喝完了一斗茶。
“公子这花茶,搭配‘伴妖草’之毒,搭得十分精致巧妙。”
云枕浓在茶水中下了毒,显然是刻意而为。
他将绿玉斗拨开,又换了一只雪花瓷的小茶盏,重新倒上一杯茶放在楚翘的面前。
楚翘端起来嗅了嗅,没毒。
云枕浓笑了:“你很幸运,‘千年冰蟾’,云家刚好还有一只现成的。”
想必刚才,他是在试探她,是否有这个资格跟云家讨要东西,又或许只是想瞧瞧她的本事。
楚翘松下一口气:“不知云公子需要什么代价,才愿意将这‘千年冰蟾’给翘儿?”
“你叫翘儿?”云枕浓果然早知她是女子,听她自报名字,也只是浅浅地笑了笑,“翘儿姑娘想要它,现在就可以拿走,不过……”
果然东西不是白拿的。
“东西我要定了,云公子尽管开始任何的条件,哪怕,是翘这条命。”楚翘将这番话,平平淡淡的说了出来,云枕浓也没有过分的惊讶,只是说道:“这‘千年冰蟾’是疗伤的圣药,翘儿姑娘拿它来想必是为了救人,不知是何人,能让翘儿姑娘以命相待?”
“严格来说,他算不上我的什么人,我也算不上他的谁,这一次,是我欠他的,我果真拼了命来还给他,也不算什么。”她说得云淡风轻,云枕浓却听出一字千金的气魄。
这种事情,只有楚翘自己心里明白。
她原本就不是楚红鸾,她原本可以让璟幽远离帝京,远离她,只是因为自己贪恋那一份属于楚红鸾的关切,才自私的,以楚红鸾的名义将璟幽留下来。
不论在璟幽的眼里,她究竟是谁,至少她一开始,就能选择,选择让璟幽留下,或是离开。
可是她没有选择,而是自私的想要从璟幽身上,感受更多的温暖。
那是一种有人可以依靠、有人关切她、在意她、会为她焦急担忧的温暖,一种像是亲人一般的感受。
而这,恰恰是她最缺乏的东西。
“我不取命,命这种东西对我来说,你给了我,我也没用。”云枕浓几分风趣温润的笑了起来,“难道我看起来,像是随随便便,就要摘人脑袋的恶棍吗?”
“知人知面不知心,说自己不是恶棍的,没准就是呢?”楚翘也给他戏谑回去。
云枕浓眸中的笑容,越清润如玉,“东西我让人取了来,你今儿就可拿回去,要是还有别的什么需要帮忙,我也乐得愿意。不过,规矩不能破,破了,就不叫规矩。你这份报偿,先预留下,往后等我想起来问你要什么来交换,到时候,我自然会再告诉你。”
他说完,掸出一颗水珠,灌着内力射出,敲在窗外树上挂着的一只铜铃上“咚”的一声响,很快,有两个人飞了进来。
楚翘知道他指的是他也是个医术精湛的,能够帮忙救人。
但楚翘希望靠自己来救活璟幽,也并不想承他太多恩惠。
这里回头一看,倒是有些讶异。
进来的两个人,居然就是穿越那晚,冷宫里被她算计过的两位‘高人’。
他们果然是云家的人,想不到,居然还是云枕浓的人。
楚翘不动声色,闷头喝茶,希望他们不要现她,指控她揩油,没准儿那晚,他们要办的事没办妥,还会把气怪在她身上,云枕浓一个恼火,不给她千年冰蟾,得不偿失啊。
“公子,有什么吩咐?”
“你们去犀园,将我珍藏的那只千年冰蟾拿来,交给翘儿姑娘。”
“是,公子!”两位高手的目光,同时在翘的侧影上一瞟,同时皱了皱眉、奇怪,好生熟悉!?
两位高手又离开,云枕浓忽然间,微微蹙眉,看着楚翘:“翘儿姑娘很喜欢这茶?”
楚翘这才现,因为过于担心璟幽,所以刚才有点小紧张,闷头喝了几杯茶,那泡了花瓣的白玉茶壶直接被她提在了手中,刚省过神来,楚翘心里暗道见鬼,手里茶壶和杯子咕咚咕咚,全掉了下去。
她忘记茶壶里被下了毒!
而方才她之所以没中毒,是因为她在喝之前,就已经解了绿玉斗中的毒。
楚翘看着自己,像一滩烂泥一样软在了地上。
云枕浓啼笑皆非地看着她,“别告诉我,你很喜欢吃我下的毒。”
“呃……呃……”舌头麻了,四肢软了,此伴妖草毒不会夺人的性命,但能够让人麻痹,份量重了甚至会麻痹到神经失常。
尽管毒不死人,可这毒又十分麻烦,就算人吃了解药,起码也得躺上好一阵子。
云枕浓喂楚翘服下解药,只能将全身麻痹软绵绵的她从地上抱起来,走进小楼里,进了一间卧房,将她安置在一张舒适,散着阳光清香的床榻上,“姑娘可别瞪着云某,我原也没想过,你这么个精明人也会犯迷糊。这间是枕浓的睡房,很干净,你躺在这里休息,大约三两个时辰能够恢复行动。”
楚翘气死了、还真是得不偿失啊!
“翘儿姑娘全当在这歇个午觉,我见你精神并不好,你安心的休息,起来之后,我让人给你准备饭菜点心,用了膳,拿了千年冰蟾回去救人,仍旧不晚。”云枕浓温润低笑着,安抚了几句话,便告身离开,“云某先下去了。”
瞅着云枕浓出了房间,楚翘无比郁闷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根本睡不着。
两个时辰之后,楚翘感觉到小楼里越静静悄悄的,只依稀听得见,清潭飞瀑的簌簌声,窗外是一片鸟语花香,秋日的红枫沙沙地飘落。
“哥!哥!死哪去了!”
突然间外面传来一个女子不耐的喊声,嗓音十分俏丽清脆。
“哥、我回来了!你该不会还睡着吧,哥!你在不在里面,别是藏着个女人吧,哼,再不出来,我可进来了!”那女子话都没说完,人已经推开房门,甩开珠帘闯进来,叉腰面对着床榻,“哥、你竟然真的赖床!”
楚翘只能转动自己的眼珠子,瞧见一个身穿紫红小褙子,粉紫色罗裙,下穿骑马裤,蹬一双鹿皮靴,腰间挎着一只小香囊,佩戴一把小宝刀,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年纪大约十六七岁,生得极其俏丽的少女。
“呀——你!?”少女气冲冲跑上来,伸手便揪起被子,却不料看见一个陌生的‘少年’,躺在她哥哥的床榻上,惊讶得目瞪口呆。
紫衣少女的表情,十分可爱,并且刁蛮,最后脸色一黑,“你、你、你是谁!”
楚翘一动不动,一言不。
紫衣少女叉腰:“喂、本小姐问,你是谁!”
楚翘一动不动,一言不。
紫衣少女恼火:“你什么人呀,怎么睡在我哥的房间里!”
楚翘眼珠子转来转去。
紫衣少女被自己的臆想惊到:“难道……哥他有,有这种癖好,喜欢……喜欢男人不成!”
紫衣少女呀地一声,俏脸上染了又羞又恼的绯红。
楚翘无语。
紫衣少女怒气冲冲地就要跑出去,大概是想逮住她哥询问个究竟。可转身又迈了回来,瞅着楚翘打量了几眼,若有所思一会,接着,蹵起了眉头,一双丹凤目刁光闪闪,“不对,哥不是这种人!”
楚翘见紫衣少女走上来,迟疑地想了想,把红了的脸微微撇开,伸手从楚翘衣襟内探入,飞快地模了一把,又飞快收回来,少女松了口气,“你、果然是女子!”
“好啊,哥竟然金屋藏娇,玩儿这种不要脸的把戏,我一定要告诉女乃女乃,让女乃女乃惩罚他!”紫衣少女反倒更怒了,气得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步,可冲到门口,再次折返。
楚翘忽然闻见一丝不妙的味道。
紫衣少女盯着楚翘,俏丽的红唇,噙起一抹刁蛮贼笑:“你好像中了毒?是哥软禁你?看不出来啊,云枕浓,外表斯斯,会干出这种勾当。”
楚翘冷冷白她一眼。
紫衣少女对翘左右瞧了瞧,嘴角噙出一个意味的弧度,跑了出去,回来之时手中拿了一条帕子,帕子醮了点儿东西,照着楚翘的脸上胡乱一通揉搓,又将楚翘束的冠和带扯下来,露出整张真容。
“咦……”紫衣少女鄙弃,“哥是什么眼光,长得一点都不好看嘛。”嘴上如此说,一双丹凤目却盯着楚翘的脸多望了两眼,露出不甘嫉妒的神色。
“潇儿,怎么随意乱闯他人卧室。”房外浅浅的一声,云枕浓走进来,身后还跟着那两位高手随从。
“小姐。”两位高手对紫衣少女行了个礼。
“哥!”紫衣少女满不在乎,“你在楼里藏女人,我要告诉女乃女乃去!女乃女乃知道你胡来,一定罚你!”
云枕浓没有理会紫衣少女,却是站在那,对楚翘悦耳说道:“翘儿姑娘,抱歉,这是云某的妹妹,云潇潇。是我没留心,倒让潇儿冒犯了你。你身上的毒,应该快散尽了。”
“哥、你无视我!”云潇潇恼怒地瞪着云枕浓。
“潇儿,你嗓门如此大,想让人无视都很难。你尽管去告诉女乃女乃,看看女乃女乃信是不信?女乃女乃倒是很有可能,因为你在街外与人打架,弄砸了人家比武擂台而罚你禁足一月。”云枕浓温柔的说出这番话。
云潇潇却顿时气焰矮了一截,心虚地说:“你,你知道了?”
“你惹的祸还少?哪回不是哥哥替你善后瞒着女乃女乃。”
云潇潇的脸上,立即浮现出谄媚的笑容,拉着云枕浓手臂,撒娇:“哥,呵呵,人家跟你闹着玩呢。”
“你是在玩,从小到大,你唯一的事情就是玩。”
“哥,潇儿错了。哥你最好的,哥,你再给我一点**散吧,你给了我,我就不告诉女乃女乃,你爱藏多少女人就多少,藏个男人也行,潇儿一定替哥你保守秘密!”
原来这才是云潇潇打的鬼主意,想讹诈她哥哥。
“没有。”云枕浓知道云潇潇拿来是为整人,“你去问女乃女乃要。”
“哥!”云潇潇扬声,“你就疼疼潇儿,再给我两嘛!”
两位高手见惯了这种场面,两人默不作声,将视线调开,不约而同看着床上的楚翘。
楚翘只能祈求,这两个人是老花近视眼。但这两人显然不是一般人,立即便看出了端倪,云枕浓大概也看出异样,遂微微淡了语气,对云潇潇说,“潇儿,刁蛮胡闹,也该有个限度。出去。”
见她哥哥是真恼了,云潇潇又怕又气,眼眶登时红了红,“你、你为了一个女人呵斥我!云枕浓,你讨厌!”
云潇潇气愤不已,一甩头跑了出去。
云枕浓看着他的随从:“怎么了?”
两位高手想了想,仍是说了出来:“公子,就是她。”
楚翘的手指动了动,咽喉里也能出一点声音:“云……公……子……”
“确定?”云枕浓问。
“属下确定,公子,虽容貌难以辨别,但两人眉尾花形胎记,一模一样。”两位高手盯了楚翘一眼。
心里头默默地想: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女子竟自动送上门来。
一人心里又想:还我玉牌!
一人心里则想:那是耻辱的一晚!
云枕浓的脸上,依旧是云卷意浓的表情,淡淡说:“你们下去吧。”
“公子?”
见云枕浓微点螓,两位高手犹豫着说:“此女十分狡猾,公子当心。”说完便告退下去。
云枕浓走到床前坐下,温润清笑:“原来方才,你是在躲避他们。”他指的是翘刚才错喝毒酒的事情。“这世上有些缘分很奇妙,其实,云某一直想看看,能让他们两个吃亏的女子,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见他说得如此温和,又见云枕浓笑容清如明月,楚翘忽然觉得自己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的罪恶感。
“千年冰蟾……”
“放心,已在外面,你可以拿走。”
楚翘放心了。
云枕浓微笑:“你可以说话了。”
楚翘挣扎着慢慢起身,虽然可以动弹,但全身还是有些麻软。
“多谢云公子,那晚之事,实属无心凑巧。翘不是个多舌之人,公子大可以放心!”言下之意,是她不会将他派人潜进皇宫之事透露出去。
云枕浓只是尔浅笑,完全相信了她,又或者是他根本不在意。
楚翘慢慢的坐起身子,窗外吹进一缕簌簌的清风,将她一头黑吹散,拂过她的面颊。
云枕浓脸上的笑意忽然间蹵在眼角,若有所思凝视着翘。
云潇潇将楚翘脸上修饰的东西,全都擦掉,眉尾用来遮掩胎记的黑疤也擦去,完全露出她白肌雪肤,和清媚绝伦的五官。
云枕浓若有所思的目光,楚翘未曾察觉。
很快,云枕浓敛藏起刚才的异样。
楚翘等自己的体力恢复到七八成,便决定离开尽早回天香楼,云枕浓给了她一些东西,楚翘重新为自己修饰好容貌,整理好衣冠束带,云枕浓守诺的将千年冰蟾交到她手中。
“这枚玉牌,因是贵府之物,如今原物奉还。”这是那晚在冷宫,她搜刮来的。
云枕浓清润地微微一笑:“你我有缘。翘儿姑娘可以留着,拿着此枚玉牌,可进出我云家,更可以到云家大部分商铺上,免费享用。”
原来这东西这么好?简直等同于一张无限额的信用卡。楚翘也就不怎么客气地收回来。
云枕浓将翘送走,又回到小楼,来到清潭飞瀑外,他望了望飞瀑,纵身轻轻一跃,人便消失在瀑布之后,掸了掸身上的水雾,飞瀑外竟然别有洞天。云枕浓提了一只灯笼,走进来,打开一只箱子,翻出一幅画。
他将画幅展开,挂于壁上,站在两步外凝望着画上的女子。
画卷十分古老,颜色陈旧,甚至已经快模糊不清,但女子的轮廓和生动的五官依稀可辨。
那是一个容貌清流绝色,美眸中藏着淡淡的漠然,集英气、张狂、狡猾、妩媚于一身的红袍凤冠的女子。女子策着白马,湛蓝的海风吹拂着她的青丝,眉尾上,一朵殷红如莲的花蕊胎记,惊艳的绽放着。
云枕浓叹息:“居然会是她……”
……
楚翘回到天香楼,已经是傍晚时分。姬三娘让小春一直守着璟幽,璟幽昏迷未醒,婢女说熬的汤药,璟幽一概不能吞咽下去。
楚翘花了半个时辰,将千年冰蟾,合着其余几味药材调制出三颗疗治内伤的药丸,支走了小春和两名婢女,楚翘将一颗药丸捣碎,以水混合,掏出那根芦苇管子刚想喂药,忽然间想起楚绯夜的话。
她暗暗的想,姬三娘还真是事无巨细,连喂药这种小事也禀告给堂堂的千岁爷。
他这个千岁爷当得是不是太闲了?
他说的是不准用嘴,中间隔了一根芦苇管,所以楚翘深以为,这不算违背他的意思。
她将芦苇管放在璟幽的嘴中,俯身就要喂药,陡然间芦苇管爆烈开,楚翘噗地一下,将嘴里的药汁吐了出来,漠然的瞪着出现在她背后的楚绯夜。
知不知道这是千年冰蟾!
知不知道这是千年冰蟾调制成的药!
“呵……很好,这就算是答应了本王?”楚绯夜阴佞的目光,危险地半眯起来。是不是他对这丫头太温柔仁慈了,让她觉得,他这个千岁王很好糊弄?
楚翘腾起的怒火,终究是在楚绯夜的盯视下被浇灭,只瞧着楚绯夜的魅眸中一丝骇然的森寒缓缓凝聚,她仿佛感觉到空气在被挤压,迫得人一瞬间几乎窒息。
“九叔叔怎么来了,您老这么无声无息的,翘被吓到了。”楚翘想在他面前硬气,但被这双眸子盯着,委实硬不起来,反而莫名还有一丝心虚的感觉。
“这是什么?”楚绯夜捡起半截爆掉的芦苇管子。
“芦苇管。”
“你刚才做什么?”
“喂药。”
“本王说过什么?”
“不准翘以嘴喂药,这是芦苇,不……不算。”
楚翘的话语声被迫戛然截止,楚绯夜唇角的魅笑,透着森森的冷郁,再是让她说不下去。
“药呢?”他问,语气飘渺如厉鬼。
楚翘感觉到非同寻常的危险,立即警惕的瞪着他,余光飘过璟幽的枕头。
只是这妖孽太狡猾,他立即走过去,从枕头底下找出一只锦盒,锦盒中放着剩下的两颗药。
“九叔叔、翘儿知错了!”楚翘心中大慌,以为楚绯夜要反悔而将药毁掉,立即起身唯唯诺诺地大声认错,但她眼底却有冰冷的寒光闪烁着,紧绷着身体,随时预备着若他毁药,她便要跟他拼命。
楚绯夜眸中那一丝骇然的森寒,愈来愈浓,甚至将整个房间冻结成幽冥地狱!他低低嗤了一声,扔掉锦盒,将两颗药握在掌中,在这瞬间,楚翘想都不及想,根本没有丝毫迟疑,她狠地用她全部的本事对着楚绯夜袭来!
楚绯夜如鬼手般,先一步制住她的动作,扣住她的手腕,楚翘感觉到手腕上剧痛无比,若他再用三分力道,她不怀疑自己双手的骨头会碎裂成粉末,疼痛逼得她手上银针和匕通通掉在地上。
“好,很好……”楚绯夜阴惊的眸子里,酝酿着极度危险的诡笑,“为了他,你都敢以卵击石,来击杀本王,这份感情,倒教本王好生感动!”
楚翘抿唇不语,冷得没有语言,一种强烈的心慌席卷了她,她挣不开手,但下意识想逃。
下一秒钟,她觉得后颈上有阴森之手抓过来,她的头便被楚绯夜摁向了他,力气近乎于凶残。他冰冷殷红的双唇吻下来,攫取她娇女敕的小嘴,一个转身将她霸道的压在床帷木梁上“嘭”地一声,整张床榻都在摇晃。
楚翘大惊失色,奋力抵抗,楚绯夜冷声佞笑,摁在她后脑上的手掌越用力将她压向自己,楚翘甚至双脚被迫离了地,双手被他一掌牢牢地箍在背后,他摁在她脑袋上的手伸过来,捏开她的嘴,粗狂的迫使她开启贝齿,带着淡淡媚骨香的舌尖灵活挑入,将她甜美柔滑的嘴儿整个攫在口中,粗暴卷弄着她的丁香小舌,仿佛如一头饿极了的妖魔,欲将她吞噬得连骨头也不剩。
“唔!”楚翘眼前一阵阵眩晕黑,更奋力抵抗,以脚踢打。
楚绯夜凶狂的眸光森寒无边,将她重重的压于床架上,手掌将她身上衣袍往下扯开,从锁骨滑至底下,覆住她挺翘的娇臀,带着她往自己身上贴去,紧紧贴在一处灼烫上。
楚翘闻见一丝丝从他优美修长的身体上,从他如瀑青丝间散出来的,越来越浓烈的媚骨香气,那香意分外冰冷,又混着他炙阴的气息。
她被这阵香气逼得愈眩晕不止,从未真正接触过男女情事的她,整个身子不由地簌簌抖。
当他的手掌扣住她,将她压向他的火热地带,楚翘只觉热血涌上脑袋,双眼蒙上一层红的泪雾,光洁的额头上汗珠淋漓,他妖长的丝,黏腻在她的脸上,直到她抖得不能自已,他才终于停止住这一次强吻。
楚翘泪眼朦胧,从没遭遇过如此屈辱,不由破口怒骂。
“无耻龌龊大混蛋!我不是你奴隶,任凭你摆弄!”
“对一个想杀本王的人,这种程度的惩罚已算本王仁慈——”楚绯夜惊寒的眸子,充满了狂风骤雨般的危险,他捏起她的下颌,将她一张因强吻而憋满红晕的脸尽收眼底,溢出的一丝佞笑,仿佛是一片薄薄的俏刀,想在这个不识好歹,可恶又可恨的臭丫头身上一刀刀割下去。
好,极好,她还真做得出!
想到翘为了救一个男人,而选择来杀他,楚绯夜的心中就生出一股强大的愤怒,心寒入魔。
楚翘愤怒地瞪着他,却忍不住身子软,只见楚绯夜那双艳丽妖娆的凤眸,失去了一贯慵懒的邪笑,失去了平日的风情,只剩下阴冷如血,骇人刺骨,那种阴毒之气,真实而残忍,如同沉沉的死亡气息,像是鬼魅梦魇般的无声无息掐住人的脖子。
他像是黑暗无边的幽泉地狱上,浴血而立的邪恶妖魔,浑身上次笼罩着血腥的屠戮杀气,好似要扒光了她,让他那股焰火般的煞气将她焚烧殆尽!
楚翘愈寒冷了目光,蒙着泪雾的眸子里,倔强和固执一览无余:“九叔叔若真要毁了药,翘会再出杀手,只要翘还有一口气在!璟是为我才伤,我不能救活他,也无颜苟活!”
楚绯夜垂睥睨着她,一张倔强的小脸上,透着几分疲倦和苍白。
被他吻过的嘴儿不堪地红肿着,昭示着他刚才一番近乎像侵占的霸道惩罚。
想到她用这张嘴对璟幽做过什么,他就……
“谁说了要毁药?本王说了么?”楚绯夜阴沉着他妖艳倾国的脸,唇齿间不屑地嗤了声。
“那你刚才……?”楚翘仍旧虚软的喘息着,楚绯夜一手揽着她,一手伸下去,将两颗药塞进璟幽的嘴里,接着在璟幽颈子下点了几点,迫使昏迷的璟幽张开口,昏睡中大口呛起来,他再将璟幽的下巴一抬、再一放,用这种粗暴无情的手段,愣是迫使璟幽把两颗药悉数吞咽下去。
原来他只是……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把药全部喂给璟幽服下?
楚翘噙着泪光,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她忽然想对他解释,她只是不想欠着璟幽的情,只是以为他真的要毁了药,她才狠对他下杀手。可话提到了嘴边,又觉得无力,再想起刚才屈辱的侵犯,就更加倔强的咬住了嘴。
她垂头看看璟幽,忽然间这些日子的画面都涌上脑海,楚绯夜这样的人,阴毒冷血,却从一开始便几次三番选择饶她小命,真的只是为了利用她,他的一时玩性么?那么,赤鹰袭击皇宫之时,他对她伸出援手;怪老头疯时,他不惜以身体为她挡了一掌;天香楼她倒霉的遭人荼毒,是他及时赶来,那晚他并没有真正侵占她,而是用自己的内功为她逼出媚毒,他给了她蛊埙,他完全可以将母埙交给白霜白风,他却随身佩戴,是为了让她可以每时每刻向他投递讯息,还是……及时求助?
细细想来,他再如何邪肆的对待她,似乎从没有刻意为难过她,只是她一直对他防备,才会第一时间认定,他要毁药。
“是翘……误会九叔叔了。”楚翘靠在他怀里,喘着虚弱的气,垂低微地说。
楚绯夜见她倔强地咬着贝齿,又满眼诚心悔过地说出这么句话,气息娇柔,眉间疲倦,魅眸中的阴鸷冷郁不觉渐渐地褪散,忽一下将她抱起,轻嗤:“横竖你杀不了爷。”
他将她打横抱在怀里,感觉到她的身体的确很虚弱,那晚在军营,被裴德生甩向圆柱,受了内伤,月兑臼的手也一直隐隐带给她痛感,这两天两晚,她将全部精力用在替璟幽续命上,忽略了自己,两晚不曾休息又受伤的她,经过刚才这一番蹂躏,让她彻底支撑不住。
楚翘晕晕地不知他是如何来到密室,楚绯夜抱着她走进来,拥着她坐在香衾床榻上,动作温柔地将她护在心口,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肩头,眸光倾泻出一丝一缕极致的宠溺。
他动作轻柔,将她身上已被撕裂的衣裳解下,直至月兑得只剩下一件单薄的中衣,楚翘身子僵硬地抵抗了下,楚绯夜魅惑地诱哄:“乖丫头……”
楚翘弱弱地没什么力气动弹,楚绯夜将她束胸的纱布也一层层解开,没有了这层束缚,让她稍稍觉得舒适了些,耳根子生热,枕在他肩头只是不动。
感觉到他从怀里掏出了什么,涂抹在她月兑臼的手肘上,一股子凉飕飕的药味沁鼻,楚翘大概从药中闻见了几味熟悉的味儿,半晕的她一时无法肯定这是什么药,他的手盖在她的伤口处,催动内功,将真气渡入伤口,使得药效顷刻间生效,只一会,她便觉得月兑臼的手臂不再隐隐疼痛。
他柔软的掌心,缓缓抚上她光洁娇女敕的玉背,沿着每一寸肌肤,细致地摩挲,舒服得让她一时越困倦想睡,在睡意笼罩她时,她感觉到有一股源源不断的内力,纯厚高深,流淌进她全身的经脉。
“嗯……”
楚翘又虚又倦,终于在舒适中沉睡过去。
朦朦胧胧中,她似乎感觉到有两片邪魅的唇,在她娇柔的玉背上,胸口上,脖子上,烙下密密集集溺宠的吻,一缕缕丝滑的黑,垂在她的面上轻轻撩拨,及至最后一吻印在她的眉心。
第二日早晨,楚翘渐渐苏醒过来。
姬三娘摇着团扇,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嗑着瓜子,笑看着她也不知看了多久。
那大魔头让她准备一套新的男装和束胸纱布送到密室,她进来密室一瞧,啧啧,好一副尤物景色。满地撕裂的衣袍,一个衣不蔽体,几乎一缕不挂的少女,娇软的安睡在锦被上,因这密室温暖如春,遂只给她薄薄搭了一层纱,满身暧昧的吻痕,丝垂乱,旖旎而香艳。
“醒了?”姬三娘哟地一笑,“醒了就起来吧,再这么躺着,老娘可就得下手了。”姬三娘心思琢磨着,这小丫头倒有几分蛊惑男人的资本,若拿来栽培栽培,一定是个万人迷的尤,物。可惜人已是那大魔头的盘中肉,她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他嘴里掏便宜。
楚翘现自己一丝不挂,恼了姬三娘一眼,从容捡起毯子遮住泄露的春光,又不禁为自己满身彤红而淡淡红了脸,“三娘何时进来的,怎不叫醒我。”
“老娘可没那个狗胆子。”姬三娘好笑地看着翘。
“行了,三娘出去吧,我穿衣裳!”楚翘冷面赶人,姬三娘把嘴里瓜子吐出,摇着风情万千的腰肢转身离开,“三娘我在外头等你。”
楚翘看见床头有面镜子,拿过来照着自己,只见镜面里的她,面颊红润清媚,宛若晨露下一株鲜艳的海棠,而她的脖子上,锁骨上,胸前,甚至是背上,到处印着浅浅吮吸而成的吻痕,昭示着昨晚的风暴。
这大妖魔,还真是不忘抓住一切机会来轻薄她。
楚翘盯着镜面里的自己,只觉得可气可恨又无语。
她试着运了云气,现那点内伤不仅全好了,还觉得通身经脉舒畅无比,便心知的确是楚绯夜昨晚渡了不少内力给她,才让她恢复如此快。
穿上姬三娘准备的干净衣裳,束了,楚翘走出来,谁知密室外,竟然也只是一间布置华丽的房,姬三娘拿了条黑布:“绑上吧。这地方,没他允许,三娘我还不能让你知道。”
楚翘径自拿过来,自己给自己绑上,“千岁他……”
“才刚分开,就想他了?”姬三娘尽情地调侃,“他走了,但说晚上会来,让你等着他。”
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楚翘心知自己这般模样被姬三娘看到,让人不怀疑都难,索性没去解释。
“对了,昨晚倒是抓到一个小贼,就在那位璟公子的房间里。”姬三娘刚说完,楚翘便冷道,“带我出去。”
姬三娘带着楚翘离开了密室,又回到了天香楼里,璟幽的房中,小春守在那,花楼的护卫押着个人,简直是五花大绑丢在地上。
楚翘先没管那小贼,而是来到床前,替璟幽号了号脉象,昨晚楚绯夜凶残地一口气把两颗药都给璟幽服下,承受不了的人,弄不好反而会出事,不过当她号到璟幽平稳的,甚至是颇有好转的脉象后,略略松了口气。
确定璟幽平安无事,楚翘才转身过来,打量那小贼:“既是小贼,姬三娘自作主张便是,何必押在这里等我——”话没说完,楚翘打住了,看着小贼漠然不语。
居然是云潇潇。
“这小贼跟踪你来到我这天香楼,鬼鬼祟祟,不三不四,押了她在这,只是想等你个话,看看是否是认识的。”姬三娘如是说。
原来云潇潇暗生她哥哥云枕浓的气,当楚翘离开云家时,云潇潇暗中跟随,倒要好好看看,她哥哥究竟是私藏了女人,还是怎么回事,谁知一跟竟跟到了烟花柳巷之地。
云潇潇心里头又气又臊又恼,气的是哥哥不洁身自爱,和青楼妓子纠缠不清,还带回了家;臊的是她堂堂云家千金,虽然刁蛮,可也是洁身自爱的,想进来又犹豫不决;恼的是哥哥居然为了一个青楼妓子和她置气。哼,她必要告诉女乃女乃才好。
后来又着实没忍住,跟踪潜进天香楼,当楚绯夜将楚翘从房中带走后,一直藏在楼中的云潇潇,恰恰在此时偷溜进客房,原本以为想当面对楚翘讥讽一番,再讹诈一番,谁知房中不见翘的人影,却见床上静静躺着一个男子。
云潇潇怔怔的移不开视线,被昏迷中的璟幽深深吸引。
甚至一时忘记自己是偷溜进来,在房中盯着璟幽看了许久,直到被婢女现。
楚翘想到云潇潇在小楼里对她的诋毁,面对姬三娘漠然地说:“她,我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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