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幺没她力气大,被摇得晕头晃脑,好容易举起手,一巴掌拍到她头上,慧持终于怔住,停了下来。
不要告诉住持。我下面写的,你要记住——如果你想帮我忙的话。
阮小幺一笔一划地继续写下去,最后一笔落下,交给对方。
慧持看了一会,点点头,又生了一点气势,“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做得到的!”
她抹了抹眼泪,又突然缩回手,“我觉得眼泪可以不用擦,我走了!”
阮小幺乐得止不住笑,待她走远后,趴到窗边,“叩叩叩、叩叩叩”敲响窗楞。
黑暗中一个人影黑不隆咚地乍然冒出来,吓了她一跳,正是那无比实心眼的少女——纳仁。
递过去一张纸——躲好一点,千万不要被发现,一听到拍墙声就进来啊!
纳仁点点头,一个闪身,消失在黑夜中。
另一边,慧持还泪眼汪汪地往回赶,只是绕了一回路,从静字辈和法字辈的师叔们那两排寮房前折了过去,慢慢走着,走两步停一步。
夜幕初上,寮房那处开始点上了一点点豆大的灯火。慧持一边走着,碰上师叔们便开始吐苦水。
“慧圆她不知道从哪里弄过来的饼子,弟子这还没碰呢,就被她一巴掌拍了过来,自己倒拿着饼子吭哧吭哧吃了,”她撅着嘴,抹泪道:“生怕弟子抢她的一般,谁稀罕啊!”
周围姑子都笑,一人道:“慧圆这事是做的不对,殊不知我们向佛之人,最是要谦让,她太贪口月复之欲了。”
有一人道:“她来也才一月足,正是心性也未收,你这气性也大,合着过一夜就好了。”
另有一人在一旁细细看着她,最后才道:“说的是,你今日可不能去看她,被她瞧见了,却当是你理亏。待到明日,她细细思量了一夜,觉得果然是自己错了,她自会找你赔礼的。”
慧持心性聪慧,虽年岁仍小,但乍听到这句话,不自觉便看了一眼,却是几日来无事便帮她煎药的法录师叔,此刻那盯着自己的眼神中似乎有些什么,她总觉得不太舒服。
众人围着慧持三三两两的开解了片刻便散了,唯有一人,回了房之后,待夜色更浓,却又悄悄地出了去,一路悄无声息溜到西北角那屋。
一时间风吹影动、斑驳无声,只一轮明月高高照彻天际,增添了些光亮。那人挨着墙根,终于到后,鬼鬼祟祟推开那门,只见房内一片昏黑,凳椅倒地,榻上似乎有个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伏在那里。
一时心喜之下,人影渐渐靠近榻边,伸手试探。
“慧圆?”那人轻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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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又叫道:“慧圆?”
半晌之后,她一指轻探了探对方的鼻息。乍然喜不自禁,这副身子尚且温软,而已没了呼吸,显然是刚气绝不久。
那指上沾到了一点血迹,她更放下心来,松了口气,哼声笑道:“你到了阴曹地府可别怨我,这可都是容夫人逼我做的,你不死我就得死!你安心去吧,隔年我会给你烧纸钱的……”
她口吻轻松,甚至有些愉悦,便准备起身将那尸体拖走,刚触到一只胳膊,猛然间,另一只手乍得紧扣在了她臂上,原本已死的人突然睁开了眼!
“啊!——”毫无准备之下,蓦然看到这诈尸情景,饶是她心狠手辣,也发出了一阵短促的尖叫。
那诈尸之人正是阮小幺。
她圆睁着眼,毫不迟疑地使劲开始拍窗板,虚虚掩上的门扉“嘭”得被弹开,一个黑影旋风般袭了进来,牢牢扣住那凶手,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短短不过顷刻间,那人已被擒在她收下。
不用说,这种来去如风的性格除了纳仁,别无他选。
阮小幺去将拉住点了上,一室内霎时笼罩在了一片橘色的光亮中,不甚明了,却足够看清被擒之人的相貌。
她看着眼熟,应该是个法字辈的,但是——叫法什么来着?
若慧持在此处,必会认得这姑子——法录。只是那小妮子估计乖乖回去诵经了。
先不管那些,她示意纳仁开始。
“你若出声,便是一刀!”纳仁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弯刀,掷在桌上,哐啷一声清响。
阮小幺别过头去,嘴角抽搐,这台词纳仁姐姐念来实在是太霸气了……
法录挣月兑不得,一见那刀便慌了,哆哆嗦嗦伏着身子,道:“女、女侠饶命,贫尼也是被逼的呀!”
都这个时候了还好意思称自己是贫尼,不要脸!阮小幺在心中鄙视。
纳仁道:“是谁派你来的?”
“都是容夫人!都是她逼我的!”法录慌忙道:“她三番两次找到我,逼我害了你性命,我本不想的……!”
问到这里,纳仁看了看阮小幺,对方做了个“容夫人”的口型。
“容夫人好好的为甚要杀我?分明是你见财起意,对我起了谋害之心,对不对!?”纳仁厉声问道。
不好,台词错了,应该是“对她”……纳仁真是老老实实一字不改将台词本背了下来……??p>好在法录此刻也正是心慌胆颤,压根没注意到这纰漏,只道:“贫尼不敢、贫尼不敢!那财物也是容夫人逼我收下的,你当去怪她不顾血脉之情,要将你赶尽杀绝啊……”
她这么一说,阮小幺忽的记了起来,她口中的“容夫人”……倒是听不知哪个师姐提起过,应该是自己的姨妈才是,和自己那便宜娘亲同嫁一夫的女人。
所以,之前的猜测还真是一点不差,果然沾上了什么商家、李家,就没好事。
法录见两人皆未说话,大哭起来,“慧圆,我真不是有心的……我、我俗家还有个小女,年满十五,还未嫁人,我虽已投在佛门,但是总要扶持她有了夫家,我死也能瞑目啊!”
她声音已哽咽了起来,呆呆地跪在地上,喃喃道:“我的桂娘啊……她才十五岁,没了我,她怎么活下去……”
阮小幺的双腿突然被法录抱住,那姑子跪在她身前,不住的磕头,敲在泥地上,也发出了“咚咚”的声响,最后额上一片通红,她一边磕一边道:“你贵人慈心,就饶了我这一回,我供奉你长生象,日日跪拜!我再也不敢了……”
阮小幺被她说的心生戚戚,她只想着抓到凶手,却从未想过抓到后该怎么办,难不成一刀杀了?
活生生一条人命,她同样从未想过杀人之事。
一时间只听那姑子磕头之声,纳仁不言不语,眼中也无甚感情,只听阮小幺一声令下,便去结果了那姑子。
突然间烛火明灭了几下,门口处响起“叩叩叩”三两敲门声,一人已倚在门边,笑道:“我是不是来的晚了?”
纳仁一见,眼中露出写喜色,就要下跪,无奈法录在手,她不假思索便一个手刀劈下去,将昏倒的老姑子扔在一边,一膝跪下,“少爷!”
阮小幺:“……”
她拿了张纸,写道:她怎么办?
察罕看了看,“她是来杀你的,当然随你。”
她为难的拧起眉头,在屋里走来走去,最后,把她随便扔哪去吧,若真杀了,她女儿就没了依靠了。
“嗯?”察罕似是不太听得懂,问了句,“关她女儿什么事?”
纳仁便复述了一遍那姑子的原话。
察罕不屑的哼了声,过去在法录身上踢了两脚,道:“她哪来的女儿,她女儿早死了,我记得那上面说的是——她女儿被逼着嫁人,就自杀了,这老尼姑心有悔意便出了家。”
阮小幺:“?”
“入寺名簿里写的。”察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