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个穿着白背心的老人早早吃过晚饭,摇着大蒲扇,聚在树荫底下下象棋。
其中每晚必有棋局的一位老人姓黄,大家都称呼他黄老爷子。黄老爷子的棋艺可算是这一片远近闻名的高手,两三个人一起最多也只能和他下个和局。每天晚饭的时候,黄老爷子必须得喝点小酒。不丝丝拉拉地来点儿,说是会下不好棋。倒也不多,就二两。多一口不喝,少一口不行。不过最让人留意的是他有个巨大的塌鼻子,笑的时候,所有的皱纹都汹涌地朝鼻子挤过去。
夜幕下的萤火虫最为调皮,他们藏在草丛里,不一会就从脚踝处流窜出来,有的停在老人的鼻尖上,像颗发光的痣。
秋凯站在夜空下,看着满天飞舞的小火光,等顾莱笙和景夜的到来。
华灯初上,车水马龙,中山路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城市的灯光仿佛夜空中璀璨的星河,不免使人产生空间颠倒的错觉。
信号灯停止了闪烁,景夜和顾莱笙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随着人流走过斑马线,逐渐从人群中月兑颖而出。
景夜的五官柔和轻缓,纵然他的唇角凝着生人勿近的冰冷,却依旧挡不住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温和气息。只是景夜的个子不高,只有1米7,所以并不是会特别引人注意。他比秋凯,顾莱笙,傅晨枫三人要低一个年级,他们今年升高三,他升高二。
景夜很少会露出笑容,笑起来的时候,有几分隐隐的冷峻和落寞便会流露出来。
顾莱笙,一双妖冶的丹凤眼却又似沧海之水般澄澈深邃。他的头发染成了一种似黑非黑,似咖非咖,像栗色又不太是栗色的颜色,右手大拇指上戴着一枚很浓欧洲文化气息的戒指,刻着不知是什么国家的语言。
“开车了吗?”秋凯问顾莱笙。
他把挽起的袖口放下,淡淡地回道:“没。”
“晕,打车的话我的死飞怎么办?”
“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后备箱这三个字。”
就在两人谈话期间,景夜已经眼疾手快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black是间不算大,但也不能说是小的一间酒吧。是顾萊笙开的。当然,钱肯定不是他自己赚的,而是家里人给的。
通常这里的人都不多,三三两两的坐在吧台或角落的沙发里,低声交谈。这里没有驻唱歌手,但有一处六七平方米的舞台,上面摆着民谣吉他,有人想上去弹唱一曲的话,尽可随意。
傅晨枫到的时候,秋凯和顾萊笙两人已经在吧台斜侧面不远处的台球桌上,开战了好一会儿。
“学生会长,怎么样,工作都做完了吗?”顾萊笙笑着打招呼,挥了挥手里的球杆。
“还不是老样子。”傅晨枫坐到球桌后方的椅子上,倒了杯柠檬水。
景夜伸了伸胳膊,眼神疲倦淡漠:“我队友到了,咱们开始吧,我都坐困了。”
“开始就开始,谁怕谁呀!”秋凯啪地一声打进黑8,“来,正好我俩这盘刚刚结束。”
因为每周二四六的晚上都要做兼职的缘故,景夜没有玩多久就只能先一步告辞。他和大家象征性的地言语一声,便离开了black,他推门而去的那一刻,傅晨枫才收回目送他的目光。有那么一丝淡淡的,任何人,甚至包括他自己都没有捕捉到的隐隐的难过,悄声无息地在他的眼波深处,默默地划了过去。
温柔的夜色拥裹着透着寂寞的街区,秋风瑟瑟的夜晚已经渐渐开始变得寒冷。二十四小时的超市还亮着白色的灯光,街上有的人牵着宠物狗,有的挽着伴侣的手,有的赶着去往哪里。
景夜穿过街道,疾步拐进一条漆黑的小巷,他要去爷爷那里,拿件可以抵御寒风的外套。
天气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变得越来越冷,凛冽的寒风不断地呼啸着。
景夜裹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大衣,一顶同样颜色的鸭舌帽压的很低,原本是黑色但如今有些洗得发浅的破牛仔裤。有些干冷的风刮在他的脸上,一盏一盏的路灯在他的脚步声里亮起,又一盏一盏的熄灭,景夜在忽明忽灭的灯光里,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景晴。
夜色寂静,摆小摊的新疆男子已经开始收拾炉灶和椅子,准备绑好手推车撤摊回家。马路边的空地遗留纷杂的垃圾。走过几个互相搀扶打闹的青年女孩,她们长发漆黑,妆扮浓艳,若不是有几分姿色,你定以为她们是鬼,或者怨灵。但换另一个角度来讲,正因为她们还算耐看,更尤发像是结伴而行去寻找美男子做夜宵的女鬼。
最后一班公共汽车疯了一样疾驰在夜晚的公路上,如同一只失去控制的机器长虫。
景夜坐在最后面的位子,身体随着颠簸晃动得很厉害。黑暗中一息尚存的亮光划过他的眼角,这是远离市中心的一条偏僻路段,窗外是死气沉沉的桥墩与模糊不清的荒地。
车上还有一个乘客,她就坐在尘的前面,长长的头发披散在靠背上。
像这样搭公车去做帮忙打扫地下室的兼职,一直到很晚才会回家已经是经常的事,反正回到家里也不会有人加以斥责。
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都是,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