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岸琴瑟齐鸣,弦铮铮,随着云舟逐渐靠近,有愈来愈响的趋势。
只见岸上百数名女从力士站在一起,将一名黑衣道人如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
此黑衣道人斗笠盖面,看不清面目,只是那举手投足之间却也是颇有灵韵,他用手轻轻拿住帽檐一边,将斗笠掀起一角,往天空上看了两眼后,便越众而出,走上了湖泊的石堤。
初时云舟之上众人还当看热闹一般好奇打量,是渐渐却觉得不对了,此刻大泽之上没有孤舟,天空上也只是他们的云舟泛天其上,而对岸目光都在往这边扫来,船上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这是:来迎接他们船上某一人的?
那道真的是与那东海之行有关?想到这里,众人便开始互相思考起来。
最后,诸人的目光集中在了面目东海使者的身上,其中一人上前拱手道:“林枫师兄这是何故?”
林枫勉强按捺住心头悸动,却故作讶然道:“王安师弟,这我怎能知晓,这通知四方之地的散修一事,与我没关系。”
“此次西来中土一事,全然由林师兄指导,想必这位洞庭散人也是听说了一些事情,说不定也想跟随我等前去。”王安看了林枫一眼,后退了一步,高声笑道:“见林枫师兄的大名也已传遍中土之地,回到东海之后,千万不要忘了我等贫贱之交啊。”
“就是,就是。”旁侧之人纷纷打趣道:“若非此等缘故,又怎么能惹得一方豪强接待我等?若回到师门立了大功,不要忘了我等。”
众人注意力都在东海之人身上,至于太虚门众人只当是路人一般,虽不至的看都懒得看上一眼,但也有了几分轻视。
“诸位何必取笑林某?我自知几斤几两,还是莫要胡乱言语,免得惹恼了那位洞庭散人。”尽管嘴上不承认,林枫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盯着岸上,心中不免有股隐隐期待,一只手紧紧抓住船沿护栏,勉强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此人虽说已然突破至分神期,但在大能修士众多的瀛蓬二岛,也只是区区一个末位长老罢了,是以此次前来中土,还碰见了这等之事,心中自是欢喜不得。
云舟很快到了水连成之上,但众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甚至有些低阶弟子都已然禁不住手脚哆嗦起来,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众人见那洞庭散人款款而来,自是对着这位洞庭散人行了一礼,他们虽是名门大派之人,此次前去东海的队伍之中,最高的修为也只是分手后期罢了,当然感觉上是低了一头。
“不知散人前来有何要事?”林枫站在云舟之上,一脸傲气的样子说道。
虽说如此,但这林枫一时间只觉得嘴中干,脚下都有些站不稳了,心中却也是有些激动。
这洞庭散人却只是简单的行了一礼道:“我与那太虚门醉剑仙交好,并且那醉剑仙当年有恩与我,听说他唯一的弟子中途至此,我便前来接待一二,若是打搅到各位的话,也请勿怪。”
林枫见洞庭散人向他行了一礼,自是欢喜不止,不由自主地上前,刚走了两步,却被听见洞庭散人如此说道,不由大怒,先是一呆,再是涨红了脸,他一时羞愤难耐,哪里还肯在此地多留,扫了扫衣袖便向后退去。
“这醉剑仙的徒弟是何许人也,竟能得合体期大能修士看中!”
见林枫急匆匆后退,与他随行的十几人用各种羡慕和嫉妒的目光在太虚门众弟子的脸上扫了几遍,最后才在长吁短叹声中向后退去。
只见玄梁真人轻笑一声道:“原来如此,却也没有听玄阳师兄提过此事,这是我那师兄的弟子,若有要事,当与他商议即。”
说完后玄梁便用手指了指杨昭,而那洞庭散人却是来到了杨昭的身前,摘下斗笠大笑说道:“果真是良才之士,玄阳道友后继有人啊!”
对这个突然之间冒出来的所谓洞庭真人,杨昭却是皱了皱眉头,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心中一时充满了警惕,沉声道:“原来如此,家师在开阳峰时,却也是常常念叨真人,没想到今日还能够有缘一见,这若要让家师知晓的话,必定会高兴不已。”
说完后杨昭又是话锋一转道:“唉,只惜家师的修为正值突破之际,却是与真人无缘一见。”
“哪里哪里,在你来此之前,我已奉令师之托,特意来此迎接一二。”洞庭散人走上前一步,大笑道:“令师之意,便是让我与太虚门同去东海,若有它情,也好有个照应。”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几至高呼起来,似乎充满了傲然之意。
杨昭眯了眯眼,他并没有被这送上门来的好事冲昏头脑,反而却感到一丝不对劲。
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迎接自己,看似风光,是除了惹人注目外毫无好处,他才初入金丹,岂能这般张扬?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周围,果然现其它云舟之上也有不少人驻足观望,这里本来就是人来人往之地,经过这一番闹腾,聚集的人更是越来越多。
虽然此人与师尊交好,但杨昭也决计不信醉剑仙能够指挥一位合体期修士,如果是此人自作主张,那么他的目的倒是值得深思了。
杨昭心中冷笑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莫非以为我就没有手段么?
脑海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杨昭脸上却浮出一丝微笑,道:“既是家师安排,那杨某自无异议,只是此次我太虚门主事之人却是玄梁师叔,真人与我那玄梁师叔交流一二。”
“这个当然。”洞庭散人不动声道:“你以后唤我为师叔即。”
“那小子就唤真人为师叔了。”杨昭笑了一声道。
随后玄梁真人自是与洞庭散人交流起来。
而这位生性刚毅的玄梁真人却也并非泛泛之辈,虽说心中也是有些疑惑,但自是没有表露出来,现在他见这洞庭三人一脸坚毅与亲切的模样,便知道想必此人所说的话便是真的,因此只是温言与此人交谈起了话儿。
于是这云舟在这水连成停留了片刻之后,便在这水泽之上又开始不急不徐的向前行进起来。
现在在云舟之下的这处山野中到处都生长着片片青绿的竹林,经风一吹这些竹叶飒飒作响听在耳里便似那涛声一般,若极目向远处眺望则以看到在那连绵起伏的山丘上全都被那葱茏的绿树青竹覆住。
眼下这四月天正是到了那春深之处,那些草树竹木生长有快有慢各自应着时节次第的焕着自己勃勃的生机。有些林木现已是蓬蓬如盖叶色苍翠;而有些林木则还刚刚萌出新绽的女敕叶透出一种活泼的轻快。
因此杨昭和那洞庭散人交流之时,便向远处的群山眺去。
那整个草木葳、蕤的春山碧岭便似披着一袭染色深浅不一的翠绿绢纱,偶尔的还能在这袭碧绢之上看到小块女敕白色的薄片星星点点的镶饰在这碧色山野上,那应该便是山间的杜鹃花开吧。
身旁的小白现在见着眼前这山野盎然的**也是觉得无比的心旷神怡。
正在杨昭看着眼前美景琢磨着还要几天才能到那东海之时,却是突然回过神来对着身旁的洞庭散人,在沉默了这一阵之后终于打破了沉寂开口说道:“师叔我却有一事不明,不知能否赐教?”
洞庭散人似乎早知杨昭由此言问,自是点了点头道“无妨,令师此次让我前来,自是有事交待,若昭儿有何疑惑,大胆问我即。”
杨昭的脸色立刻讪讪起来,但也知道这洞庭散人已然明了他的心意,但却也是脸色一红,无法开口。
“昭儿有何疑问?尽管道来不必如此多礼。”洞庭散人笑了笑道。
杨昭点了点头道:“嗯,是这样的,我始终不知家师为何会让师叔与我等一同前往那东海之畔,难道这东海之行还有危险不成?”
“唉……”闻杨昭此言洞庭散人先是一愣,稍过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位好友的弟子原来也和自己一样不知这东海到底出了何事。
随即他便略一思忖便认真的对着杨昭说道:“其实我也正想要和你提及此事,是我与你也是一样,皆是不知道令师到底有何要事,只是让我保护你罢了。而且此去东海,但见天下大小修士皆是一同前去,我虽未曾听得东海之事有何险恶之处,但也觉得瀛蓬二岛行事之处颇多诡异不循常理理。”
“但玄阳道友有请,我必当好心完成此事,想当年若无令师相救,我恐怕早已走火入魔而不自知了!”
说到这里这位洞庭散人语气激昂的脸上也满是虔诚之色。
“哦,原来如此。师叔的事情,我也常听家师说过,是以对于此事,我也知晓个一二,看来此次东海之行,若有要事,也得拜托师叔照顾我等了。”杨昭眨了眨眼睛,自是不知原来自己的师尊在修真界中还干过这样的事情。
“那是自然,令师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所谓令师对我等散修之士,也是常多照顾,我等早已商量好了,要报答一二呢!”
“难道那东海之人就没有召集师叔等人前去?”杨昭看了不远处的那些东海修士,疑惑中轻声对着洞庭散人询问起来。
“呃,这个嘛……”
想到自己刚才对那东海领头之人似乎颇有些无理,这位傲气凛然的洞庭散人却也是一时语塞。
不过现在洞庭散人的内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再与那些东海之人交流,要知道这名门大派中人对于散修之士却也是颇为轻视,即使自己的修为已然到达了合体之期,但若是与那名门大派中人闹出什么事情来,那是非同小,而自己也沾不上多少光。
即便如此这位傲气凌然的洞庭散人也不觉得自己对于那些东海之人有些害怕,毕竟光脚不怕穿鞋的,想来那东海各派也不会因此事而降罪与他。
念及此处洞庭散人略一沉吟,他便想到了一个颇合情理的说法:“召集是召集了,只不过我等散修之人自是很少与那些名门大派打交道,若是因此而生冲突那就不好了,是以老夫认为还是与我这水泊大泽中的散修一同前去放好,并且还有你太虚门照料,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嗯,师叔此言也是有理,若是我们一同前去,力量也是大了许多。”
杨昭说完后,自是开始无言起来。
而那洞庭散人似乎话语非常,自是没有看到杨昭有些不耐之感,说的那是喋喋不休:“只惜此次前去东海还有许多要急之事,若不然昭儿也好在我那洞庭湖畔之中呆些时日,欣赏一下我这水泊大泽中的湖光美色。”
“这是当然,师叔有请,小子哪敢拒绝一二,此次东海之行完成之后,当是要去打扰一下师叔,也请师叔不要见怪。”
“哪里,你能前来,师叔当然高兴,又怎么会嫌弃师侄打扰?“说着洞庭散人摇了摇头道:“若是能将玄阳道友请来,那就更好了。”
杨昭面色一怔,自是感觉醉剑仙自从自己回来之后气息却是生了很大的变化,难道师尊要突破那大乘之期?
想到这里,杨昭点了点头道:“此事大好,回到太虚门后,我便会将此事与师尊提及,不过……”
洞庭散人神情冷淡了一下问道:“怎么?”
“听闻师尊而言,似乎快要突破那大乘之境,也不知师尊的修为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杨昭转过话来解释道。
本是心情不爽的洞庭真人闻之此事之后,也是有些惊讶起来,不过那大乘难渡的观念已是根深蒂固,怔仲了半晌之后才在安慰自己道:“啊,数年不见,没想到玄阳道友竟是修为大涨,还能收的如此佳徒。”
杨昭轻笑一声道:“当然,这也不过是听闻师尊言语之中随意说说罢了,我这些年很少常伴师尊身边,也不知具体究竟怎样。”
听了此话,洞庭散人似乎找到一颗定心丸,心情也略为平复了一些。
此时杨昭也不再说话,自是看着云舟在山道之上迤逦而行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