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月看着苦涩的药汁一点一滴的浸没到土壤中,放下手中空荡荡的碗。
令人意外的是,门“吱吖”一声被推开了。怜星站在门口,表情错愕。不用问也知道,想来刚才的情景也被她尽数收入眼中。
“姐姐。”她惊讶的叫出声,眼中满是不解,“你这是在做些什么?”
邀月抿着唇,刚才她对怜星太过放心,也太过大意了。
怜星倚在门框上,看着沉默的邀月,像是顿悟了什么。她狡黠一笑,慢悠悠道:“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呢?”
邀月看了怜星一眼,无力而又苍白的解释道:“药太苦,我不想喝。”
“是这样么?”这虽然是个疑问句,可是怜星似乎一点也没有相信,因为她心中已经有了笃定的答案。
她步步紧逼,追问道:“姐姐,你现在还不肯跟我说实话么?难道你连我也不相信么?”
“什么实话?”邀月仿佛听不懂怜星的话,她微微撇过头去,试图岔开这个话题。
“比如说……你为什么装失忆……”怜星看着邀月的表情,眼中充满了好奇。她大胆的猜想,“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起来的?还是说你一开始便没失忆?你现在这样是为了某个人么?姐姐,你对花满楼,莫非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么?”
邀月见怜星这幅不依不饶的架势,冷了脸,涩然道:“你……非得要我难堪么?”
怜星一愕,随即笑道:“这算难堪?爱上一个人算难堪?”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更多的不解又向她涌了过来。
“姐姐,既然你对他有意,为何要装做什么都没有想起呢?虽然他家是江南巨富,但是……咱们也不是配不上他。你……”
“不是这个问题。”邀月立刻拒绝了怜星这个说法,她表情复杂,缓缓道:“只是自作多情这种事情,一次便够了。这种屈辱,我不想再承受第二次。”
怜星明白了邀月的症结。她有些惊愕,没想到自己一向眼高于顶自傲自负的姐姐居然在情爱上也会有此畏缩的时刻。江枫带给她的打击,影响竟如此久远,她竟失去了往日的自信。
“姐姐,你是在担心花公子对你未必有意?”怜星觉得邀月这种担忧纯属多余,她笑道,“他可是连天香豆蔻都给你吃了啊。”
难道这还不够证明么?
邀月叹了一口气,道:“以他的性格,就算路边的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求他,他也未必不会给的。”因为他对所有人都太好了,所以邀月才越发不敢确定这花满楼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何况,她这样的人,花满楼会喜欢么?邀月很不确定。
她又岂是不确定,她简直想都不敢想。这两天,她只要一想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便觉得花满楼只是当初因为连累她受伤而心生内疚,所以才额外对她万分迁就罢了。
若她这样奇怪的贴了上去,在花满楼眼里恐怕只会觉得可笑吧。她有自己的傲气,她更不愿意被花满楼瞧不起。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花满楼?”怜星问。
“他不会知道的。”邀月道,“我现在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什么都没想起来。等我恢复记忆时,我会咬定失忆时发生了什么我全都忘记了。我依旧回我的移花宫,他还是江南花家的七公子,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怜星叹了一口气,“姐姐,你这样想未免太悲观了。”她有些心疼,“而且你太狠心了。”
邀月道:“对我自己,我向来狠心。”
怜星道:“那花满楼呢?”
邀月答不上来。
怜星咬着唇,“对他那么狠心,你也舍得?”看着邀月脸上有些动容,她决定把花满楼说的再可怜一点,“他是个瞎子,还接连被两个女人给先后伤了心……”
邀月皱眉,不喜地打断道:“别把我和上官飞燕相提并论。”
怜星道:“可你现在做的和她也并无区别。”怜星幽幽道:“他这辈子可能都缓不过来了,一直在这个小破木屋子里孤老一生……”
邀月有些不高兴,她模了模手上的戒指,不,确切来说,应该是花满楼的红宝石戒指,戒指上的红宝石又润又暖,就好像花满楼和他的这座小楼,带给她的感觉,是一样的。
她并不喜欢别人称这座小楼为小破木屋,她更不喜欢怜星口中所说的那个孤寂又落寞的情景。可她仔细一想,又叹了一口气,反问怜星,“你觉得他会喜欢上我这样的女子么?在江湖上谁不惧我?背地里称我魔头。他花家虽不是江湖上什么名门正派,但也是大族。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她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了。
“姐姐。”怜星突然开口,“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太小瞧他。”
不要小瞧他么?邀月说不出现在是什么感觉,她被卡在一个尴尬而又奇妙的位置。她想全身而退,而前面的景象实在太过诱人。她想奋力前进,但是她又怕摆在自己的不过是一个泡影,戳破那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后,再度被摔得遍体鳞伤。
总之……先维持现在这种状况吧。邀月知道这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但是只要她咬死不说,谁能肯定她就是回复记忆了?而且,一想起自己在失忆的这段时日做了什么丢脸的事情后,邀月的脸布上了一层浓浓的灰霾,这都什么事!她简直羞愧的想杀人灭口!
爱情本来就可以使胆怯的人变得勇敢,也可以使勇敢的人变得胆小畏缩,邀月现在就是后一种状态。
怜星起先来说微笑,紧接着她才想起一件事:不对,她为什么要给陆小凤的朋友说好话?她的表情微带着丝丝的怒意。她看了一眼邀月,试探着道,“不然,我们回移花宫?”
“不。”邀月想也不想,便很坚定的拒绝了。等邀月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她微微惊愕。
怜星也惊讶了,本以为姐姐不过是情芽刚萌,没想到现在却已经到了情根深种的地步了么。她有些妒忌此刻花满楼在姐姐心中的地位起来。
邀月突然握紧戒指,笑道:“你说的不错,你说的不错,我该试一试的。”她精致的面容突然闪现出熠熠神光。
怜星一惊,“姐姐,你打算和他说实话了?”
邀月否定道:“不,虽然这种事情成事在天,但人谋也必不可少,我现在就在等一个机会罢了。”
怜星不赞同,“若是让他知道你有蓄意设计,恐怕……”
邀月微微一笑,眼神中闪过坚定:“这种事,我情愿卑鄙一点。”
只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怜星与邀月的立场就突然转换了。怜星有些微微的不高兴,但是看到邀月坚定的眼神,她又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就算照姐姐说的,卑鄙一点又怎么样?怜星突然觉得,邀月是实打实的捏住了花满楼的软肋,为他挖了一个坑。现在,就等着花满楼自己往这个坑里跳,不但如此,还要他跳的心甘情愿,跳的心满意足。
只是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怜星想着,这股东风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吹过来?
邀月习武多年,最好的捕鱼能手也未必有她的耐心。东风未来之前,她也只能陪着自己的姐姐演戏了。只是她心中,还隐隐的不痛快。
五恶最近很忙,自从上次燕南天来了过后,意识到他们可能会丧失小鱼儿和花无缺的抚养权。在百花楼里,他们带孩子的时日最多,现下更是离不开这两个孩子,提起燕南天更是如临大敌。现在,他们连提起“燕南天”这三个字都是咬牙切齿的。尤其燕南天这个人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知难而退,所以,燕南天在他们心中已经是头号大敌的存在。
邀月知道自己这一次突然晕厥肯定是有原因,但是现在还不知道是谁做的,也只能暂且将这件事情按下不提。好在这次因祸得福,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第二天早上,邀月便下了床,和大家一起用早餐。餐桌上,怜星离陆小凤远远的坐着。
陆小凤献媚似的先为怜星盛好了粥,端至她面前。他本想讨好怜星,但怜星似乎并不领情。
花满楼听到声响,了然一笑。邀月抬头瞧了一眼,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
今日的早餐确实有些丰盛,只是这么多人一起吃饭,对花满楼来说确实有些辛苦。邀月顺手挑了几样花满楼爱吃的糕点放到他的面前。
花满楼笑着对邀月轻声说道:“多谢。”
怜星突然摔了筷子,脸色很不善。
陆小凤模了模胡子,表情有些诧异。花满楼也一脸错愕,问道:“怜星宫主这是怎么了?”
邀月抬头瞥了一眼,无视掉怜星,对花满楼温柔道:“不知道。”
怜星瞪着花满楼,简直气吐血:天呐!快把她高贵冷艳的姐姐还给她吧!
怜星实在不愿意看见花满楼太得意,她默默想着,或许她应该想办法把燕南天请回来,让花满楼的也闹闹心。说不定这正是姐姐需要的东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