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玛塔没有返回学院,晚上住在了她过去的那个房间。
房间位于高塔最高层,占了一整层,没有进行任何分割,只是根据家具的摆设,简单的划分为不同的区域。小的时候玛塔喜欢俯瞰城市,所以把房间选在了最顶层。现在房间内所有东西都没有动过,内部打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就像主人还在一样。在经历了四十多年之后,这个房间依然保持着主人当初离开家的那天的模样。
大床上的天鹅绒薄毯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角,一面落地镜靠在墙角。桌子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雕塑。这是照着玛塔小时候的样子雕刻出来的,玛塔仔细的端详着这个缩小版的自己。这个小小的玛塔比现在的自己要胖一些,依稀可以看出现在眉目的影子,穿着整齐的服装,头发一丝不苟的梳成马尾辫。神色严肃,眼睛看向一边,似乎是有所疑问。
这样的孩子可不讨人喜欢,玛塔放下了雕塑,有点理解为什么母亲从小就不喜欢自己。
她顺手打开了桌子下面的抽屉,各色宝石整整齐齐、分门别类放在各个抽屉中。绿色的玛瑙,蕴含来自异界的魔力。红宝石,最适合镶嵌在法杖的顶端,作为魔法增幅装置。蓝晶石,诅咒大师们不可缺少的帮手。还有月光石,中心闪现着幽蓝或亮白的晕彩,据说与地表之上的月亮的光华有某些相似之处。
小的时候她相当喜欢收集这些华丽的装饰品,有的时候可以盯着这些蕴含着强大魔力的宝石一整天,玛塔几乎可以回想起那时候她是多么的喜欢它们啊,但是她却不能拥有它们。而现在,她不需要这些了,主母却把它们放在抽屉中。
玛塔厌恶的关上了抽屉,走到了阳台上。这里是地下城市最接近地表之处,岩石苍穹几乎就垂在头顶,似乎一伸手就可以触模到深灰色的冰冷表面。地下城一年四季温度不会变化,但是越靠近地表的位置,因为远离热源,温度越低。冷风的吹拂,立刻在玛塔的皮肤上引起了战栗的反应。
玛塔靠在栏杆上,四十多年后,再次有机会欣赏这个城市的美景。在这个位置,几乎可以俯瞰半个撒伦多。
城市中央的时柱尚未完全熄灭,只有如炉火一半的余温微微闪耀在石柱的底部。石柱完全熄灭就代表午夜即将到来,旧的一天结束,新的一天开始。有一小队骑兵正向时柱进发,他们应该是第一家族的卫兵,护送着点燃石柱的*师。第一家族同样来自城市的西北区,距离教院更近一些,那里矗立着一片更加华丽的高塔建筑群,闪耀着魔光,如同一座皇冠般矗立在城市的西大门。
正南方的宏大建筑是教院,占地极广的教院体现出一种宗教的神秘感,即使是在远处眺望,也可以处处感受到神的存在,这是神的殿堂,无处不诉说着蜘后的语言。此刻,金字塔和蜘蛛教院都笼罩在黑暗中,只有几座法师的高塔中泄露出点点烛光,即使是遥远的此地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玛塔不禁想,或许此时此刻,有同样的一位清醒者,也在同样的高塔上眺望着眼前的城市,思考难解的法术或是下一个隐秘的筹谋。
而更远一点的东方,是低矮的平民区和产业区。夜晚的静谧掩盖了白日的嘈杂,为低矮的房屋和狭窄的街道蒙上了温柔的面纱。
这是就她出生的城市,撒伦多。她生于斯,长于斯,在这里度过了人生全部的年华。
在玛塔在进入冥想之时,这种情绪依然在她的胸怀上激荡。
石柱熄灭之后,玛塔回到了房间,再一次尝试主动去释放一个法术。她在昨晚曾经做过相同的尝试,那时候是全然的失败。她以为是因为魔力耗尽,没有在意。但是今天早晨当她再次尝试的时候,发现在一夜的睡眠之后,她的神术已经得到了补充,完全恢复了,但是她再也无法释放昨天的那个强大的法术,甚至就连那种感觉都不再有,她没有办法释放哪怕任何一个法术。仿佛魔法的力量昨天早晨在她体内苏醒了过来,而一夜之后,这种力量如同它悄无声息的到来一样,悄无声息的消息了。
这种可能性立刻引起了她的重视,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失去如此强大的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一举将一位长老斩杀,甚至可以改变她的命运。她立刻采取行动,找上了家族法师奥吉尔,并且得到了他的指点:回忆,感觉,体会。
玛塔闭上了眼睛,仔细回忆上一次施法时的感受,努力分辨出有价值的东西。
最开始的时候,是浮在最表面的情绪,激动,痛苦,狂喜,绝望。当玛塔撇去这些表面的情绪,如同拨开漂浮着的水草一样,真正的水面显露了出来。她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如同米尔比洛湖般辽阔,深沉。她调动自己全部的心神来与这篇广阔的水域沟通。尝试失败了,玛塔没有泄气,她不断尝试将精神力的触角散布到整个水面上,水面泛起点点星光。她精神一震,这应该就是血脉的回应。精神力潜入水下,寻找某种更深层次的东西,突然犹如湖中怪兽般,鲁莽的尝试在湖面引起滔天巨浪,玛塔试图控制这种浪潮,她集中全部精神努力使水面平静下来。但是她的挣扎反而起了反作用,狂风呼啸,一个比一个高的浪潮奔涌着向她涌来,灭顶之灾。
玛塔立刻退出了冥想,冷汗几乎浸透了她丝质的睡衣。
她努力躺在地上,试着找出问题在哪里。在她的所知中,法师的冥想是一种平静的状态,法师利用精神力沟通魔网,引导魔力,按照某种固有原型塑造它们。虽然魔法表型可能千姿百态,但是冥想都是一种缓慢而温和的过程。为什么到了术士这里,一切都走不通了。
玛塔休息了半刻,再次进入了冥想。这次要顺利的多,精神力很快来到意识的深处,这里依然辽阔,依然平静,但是玛塔深知其平静表面之下暗藏的危险性。这一次她走的更谨慎一些,先是将精神力散布在水面上,水面再次泛起了点点星光。她没有急着深入进去,反而不紧不慢的在湖水表面探索起来。试着将心神浸没在这片浩大中。时间仿佛停滞住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湖水仿佛接纳了她,任由她的精神在湖水中遨游。
如果此刻有旁观者在玛塔身边观察的话,就惊讶的会发现她周围的能量密度高的惊人,淡蓝色的幽光包围了她,将她黑色的皮肤变成墨绿色。
魔力,精神力在血脉中无声的交融在一起,一切顺理成章的发生了。玛塔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一串多彩的魔法飞弹向着书桌飞射而去。在书桌上轰了大洞。这是个一环的法术,玛塔曾经看过那些跟在导师后面的法师学徒们释放这个法术,简单而粗暴的施法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她的这个法术在效果上可能有所不足,但是的的确确是个一环法术,而不是一个戏法。
今夜,出生的七十九年后,她终于掀开了魔法女士的裙子,密斯拉的微笑向她露出了神秘的一角。
第一次成功大大的振奋了玛塔,她在房间上施加了一个隔音结界,又重新沉浸入这种体验中。
这样的过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亮。她对于法术的亲和力越来越强,对于自身能力的控制能力也却来越强。魔法仿佛她的第三只手臂,她指使它如同指使自己的心意那样。
书桌上分散的大洞,逐渐变成了细小而尖锐的深洞。但是有一个问题,玛塔始终无法突破,刚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怕强力的法术会引起震动,一直努力控制法术的级别,但是渐渐的她发现,即使是在自己不特意施加控制的情况下,法术的威力始终被限制在二环以下,她可以无限制的施展魔法飞弹,玛塔甚至怀疑,只要她支撑的住,她可以一直这样无止境的释放下去。但是更高威力的法术,她依然无法释放,她曾经想要再现一下那次的情景,但是湖面没有响应她的召唤,似乎有一只大手,将这种流畅给硬是压制了下去,魔法未成形就被打断了。
或许那只是是搏命一击时的灵光乍现?玛塔暗自思忖。
在魔柱上染上玫红色彩的时候,玛塔终于从施法状态中清醒了过来。虽然一晚未睡,但是玛塔依然神采奕奕。那种无语伦比的流畅感是玛塔从未有过的体验,是祈祷或者释放神术无法比拟的。
祈祷!玛塔这才想起,今天早上的祈祷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差点忘记了每天早上的祈祷!一想到见习祭祀错过祈祷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收拾精神,匐在地上,开始了每天清晨时刻的祈祷。
“赞美你,万能的蜘蛛神后……”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另一座高塔上,一位同样位高权重的女性也在向她的女神祈祷。
“…….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下如同行在你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