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沙漠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凉爽,初生的太阳似乎想要把积攒了一夜的热量瞬间爆发,和之前的那些天一样,云彩不知道都躲到哪里去了,在偌大的天空中,一轮烈日为所欲为的蒸烤着大地。
一望无际的地平线在热浪的影响下变得漂浮不定,若隐若现,我的脚每一次踏在沙地上,都能感受到针扎一样的感受,我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但是我依然朝着营地的方向,艰难的走着。
博亚似乎再一次昏迷了过去,这个一开始抱着复仇幻想的家伙却在残酷的现实中被彻底的击败,幸运的是,他还活着,我能从他轻微的呼吸声中得到这样的信息,不过,这也在催促着我加快脚步,我要在他清醒了之后,亲口告诉他,他已经成功的为火鸡报了仇。
一群秃鹫在我头顶上不停的盘旋,我知道它们想要得到什么,不过那是我绝对不会答应的事情。
我的右手已经感到麻木,但我不会松手,我在拖着我的过去前进,我舍不得丢下她,即使她早已经没有了呼吸,相比趴在我的背上的博亚,已经失去生命的玛丽似乎更是我继续前行的动力。
她的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这是她留给世界最后的表情,此刻的我,觉得她就是一个沉睡中的孩子,我要带领着她加入到我的生命中,尽管她会有些不习惯,甚至会忘记我是谁,但是她有资格继续活下去,哪怕是以另外一个陌生的形态。
我不知道这一次冒然行动的结果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我的脑海里面一片狼藉,已经无法总结出最终的结论,我现在要做的只是往前走着,就像我的命运一样,每走一步,都是格外的艰辛。
刺眼的阳光遮盖住了我的视线,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我终于倒下了,那些滚烫的沙粒似乎想从我的鼻子钻进我的身体里,然后把我剩余的意志掩埋掉,最终,我会在我的回忆里变成一具干尸,风吹日晒,化为粉末。
我努力的把头抬起来,望着前方,我看到一群人骑着坐骑,伴着沙雾,飞快的向我跑来……
无边的黑暗吞噬掉我的思想,我觉得我的身体不停的往下坠,而下面,是一个巨大的,令人惊悚的深渊。
“阿德!阿德!”
一个焦急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我感觉跟亲切,也很熟悉。
恍惚中,我睁开了眼睛……
死神从我的身边悄然而去,而取代他的,是一个个笑逐颜开的同伴。
花圈,摩斯,修罗,还有夜影和行者,以及神情木讷的鹤一舞,他们全部都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而在他们的身后,面色严峻的御帝则沉默的看着我。
我的意识正在慢慢的恢复,我想要移动一体,可惜力气就像被抽干了一样,我想把我激动的情绪表达出来,可惜口干舌燥的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看到了棕色的帐篷,还有盖在我身上那厚厚的毛毯,我猜,我已经回到了营地,他们应该在半路上救了我,还有博亚……
忽然间,我想到了玛丽,身为部落敌人的她,不知道身处何处。
我想要把我的担忧大声的喊出来,可惜干涸的喉咙却像火烧一样难受。
“给他点水。”我看到御帝走了过来,看着我说。
过了一会,摩斯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袋泉水,然后轻轻的扶起我的上半身,把那清凉的泉水灌进我的嘴里,那舒畅的感觉一下子冲进我的身体里,我觉得我的力量瞬间被唤醒,就好像一颗即将枯萎的树木,被倾盆大雨所滋润着。
我贪婪的喝光了最后一滴水,虽然我知道在这样的环境里,淡水就如同黄金一般的珍贵。
“现在可以说说昨天夜里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御帝看到我恢复的差不多,然后用手臂轻轻的把其他人挡在身后,接着站在我的面前,表情有些微怒。
我本想把玛丽的事情说出来,可惜我刚张开嘴,御帝又突然说:“不要害怕,看在你们干掉了一个联盟的份上,我可以减轻对你们的惩罚。”
他把我妹妹的死算到了我们的头上,这实在是太富有讽刺意味了。
我眨了眨眼睛,决定暂时先不提起玛丽,我想把话题扯到了博亚身上。
“他怎么样了?”我的嗓子有些沙哑,这也显得我的话语里不经意的带着悲伤。
“不用担心,那个巨魔的生命力像蟑螂一样的顽强。”站在后面的修罗忽然插了句话,但是我觉得这句话有些不是滋味。
“我们的牧师正在全力的抢救他。”御帝一边说,一边瞪着圆鼓鼓的大眼睛盯着我。
“那就好……”我低下头,心里感到一阵欣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亡灵。”御帝不怒自威的语气依然咄咄逼人,他把大大的脑袋伸了过来,这样的姿势更加具有压迫感。
我有些紧张,心里七上八下的,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把昨晚的事情全盘托出,当然,这里面也包括玛丽,以及我的身世。
“我可以和你单独聊聊吗?”
既然已经无法隐瞒,那么我决定实话实说,但是,这样的事情在部落里还是不太光彩,所以,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我的话激起了人群的骚动,不少人在互相交头接耳,不过御帝却出于意料的答应了我的要求,他往后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先出去。
接到了会长的指示,所有人默默的走了出去,我注意到,花圈和摩斯落在了人群的后面,他们一边走,一边不时的回头看着我,我发现花圈的眼角闪亮,这个家伙居然流泪了。
片刻之后,整个帐篷里只剩下我和御帝两个人,他走到门口,把门帐放下来,然后转身走过来,我发现他的脸上并没有呈现出怒气,反而比之前更加平静了。
当初是这个牛头人邀请我进入公会的,这样的前提条件让我放下了顾虑,如果不出意外,御帝应该会接受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吗?”他一下子坐到了我的身边,这样的举动让我感觉他就像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一样。
我清了清喉咙,整理好思绪,这是我一次大胆的尝试,我在说服一个对联盟恨之入骨的人去接纳自己的敌人,这样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讲完了我在祖尔法拉克所经历的一切,同时,也把我对于我身世的了解也告诉了御帝,不过我避重就轻,把哈德威那个家伙描绘成一个十恶不做的混蛋,而将玛丽形容成一个将我们从困境中解救出来的英雄。
我期待着我希望得到的回应,但是御帝在听完整个事件之后,却忽然沉默了,这让我原本非常自信的心态感受到了不安。
“你知道吗?”御帝冷不丁的说,这把我吓了一跳。
他慢慢的把视线移到我的脸上,我的目光偶然的和他碰撞到一起,我急忙低下了头,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因为此刻那里面开始燃起了怒火。
“每一个联盟的手上都沾满了部落的鲜血,我原以为是你们杀了她,但是事实却让我有些失望。”御帝沉重的说着,气氛也变得紧张。
我静静的听着,我知道,我在御帝面前赞扬一个联盟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然而为了达成我的目的,我不得不忍受着这样心惊肉跳的感觉。
“可是,我还有一个疑问,你为什么把联盟的尸体带了回来?”御帝发现了事情有些蹊跷,又一次严肃的发问。
“我……我想把她变成亡灵,换句话说,我打算让她加入到部落的阵营里来。”
如果之前的谈话内容还较为平静,那么我的这句话瞬间激起了巨浪。
“绝对不可能!”御帝吼了起来,我看到他的眼睛变成了血红色,那代表着一头狂怒的公牛即将爆发。
“为什么不可能,我不也是通过那种方式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吗?”话到此时,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我干脆鼓起勇气,激烈的与御帝对峙起来。
我的言行似乎出乎御帝的意料,他想不到一个新会员居然敢顶撞他,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紧紧握着双拳,我猜,如果我的身体不是刚刚恢复好,他一定会把我从帐篷里扔出去。
“我告诉你,那是恶魔才会做的事情,你休想得到我的同意,如果你在这样固执下去,我将把你从杀戮荣耀公会中清除出去!”御帝亮出了杀手锏,这对于我来说,恰恰是最致命的。
我不可能在回到过去那样的生活中,那种彻底的孤独感让我现在都感得不寒而栗。
强烈的争吵声似乎引起了外面的人的注意,一些好趣的家伙悄悄拉开了门帘,神情惊慌的看着我们。
“你记着,你违背了这次训练的规则,你擅自行动,我要取消你这次训练的资格。”御帝的情绪依然很激动,但是我觉得那不是危言耸听。
“你想念远在诺森德的玄月吗?”
我的话锋突然一转,同时,御帝也楞了一下。
“你想念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兄弟吗?”
我继续说着一些让御帝模不到头绪的话。文字首发。
“当你曾经的队长成为你的对手时,你感到悲伤吗?”
“住嘴!你已经在挑战我的底限了。”御帝猛然叫道,他好像已经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了。
“既然同胞能变成敌人,那么为什么敌人不能成为亲人?”我快速的反问一句,并且狠狠的瞪着御帝。
我已经赌上了最后的筹码,局面也将马上失去控制。
不过,让我惊讶的是,御帝并没有继续咆哮,他似乎在思考着我的问题,情绪也突然平稳下来。
“好吧,我和你都没有资格去决定这件事的结果,因为我们对于联盟,都有着各自不同的情感,那么,我打算让另外一个人去判断这个荒谬的想法是否可行,被联盟杀死的火鸡是博亚的同伴,同时也是这次事件的当事人,他最有权利来结束这次谈话,如果他赞成你的意见,我作为会长,无话可说。”
御帝的语气有些悲愤,同时也显得无可奈何,这个在以群居为主要生活方式的牛头人中长大的战士比我更加懂得亲情的可贵,也许我最后的几句话刺激到了他的情感,这个倔强的牛头人居然开始妥协了。
“不用那么麻烦,我同意阿德的做法!”
另外一个声音在帐篷中响起,御帝和我急忙转过头。
此时,身上缠着绷带的博亚,正站在门口,面色凝重的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