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晌午的时候,风泽祎去了福寿宫一趟,近些日子天气热,太后年纪大了,身子孱弱,不过傍晚的时候出来吹吹风,就有些受不住,病了。
风泽祎向来是孝顺的,听说太后身子有恙,立刻便赶了过来。可没想到,有人在太后跟前嚼了舌根,太后一见他,就把他训斥了一通。
“孩儿给太后请安!”风泽祎进到福寿宫里,见着榻上歪着的太后,恭敬地施礼道。
见皇上来了,太后便屏退了左右,平日里,太后是信任西林锦月的,所以她常留在身边,可如今见西林锦月在那里站着,太后却说:“月儿也出去吧……”
“是。”西林锦月微愣了一下,紧接着躬身一拜,这便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把门儿给掩了。
西林锦月一出去,太后的脸色立刻便板了起来,风泽祎请安,她也不叫起来,便直接开口教训道:“皇帝是越发的有主张了,为了个嫔妃,竟是连祖制也不顾了,皇后再不好,可她身后也还有西林家给吴珠守着江山,打着天下,你如此这般,叫定北侯如何想?”
风泽祎听了这话,心中很是不快,可当着太后的面儿,他也不好发作,只低着头道:“孩儿知错!孩儿昨儿晚上在芊妃那里饮多了玫瑰醉,一时糊涂,便忘了祖制了。芊妃原想着要把孩儿送去钟翠宫,可孩儿喝多,实在头痛,便留下了,芊妃也是怕烦扰皇后,到最后只好依了孩儿……”
听了风泽祎的话,太后无奈地看着他叹息道:“后宫里的事,母后无心多问,况且,喜欢哪个妃子,恩宠哪个妃子,是你自己的事。若论起情分来,哀家私心自然是希望你宠幸芊儿多一些的,可如今局势动荡,自打你灭了丹香国之后,锦夏国一直无甚表示,哀家只怕,边疆万一起了战事,没有了西林云泽为你效力,你只怕要吃大亏的。”
风泽祎看着太后眼含泪水的期望,心中沉痛,道:“孩儿知道母后一心为孩儿打算,是孩儿不孝,辜负了母后的一片心意。母后的教导,孩儿记住了,往后,孩儿定当以国事为重,再不任性妄为,叫母后担心了。”
太后听了,点点头,闭上眼睛,默了默,道:“还有一件事,哀家听说灏儿那孩子从苗疆带回来个舞女,要做太子妃来着,你瞧着像雨宁,说是给了澈儿了,那孩子如今怎么样了呢?”
风泽祎膝盖跪得有些发酸,他抬了抬头,道:“回母后,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那孩子如今病了,正在福寿宫旁边的淑仪殿养着,等她身子好些,孩儿再带她来见母后!”
“嗯。”太后嚅了嚅嘴唇,道:“她若当真是雨宁,你可要好生护着她,她一人牵扯了丹香、吴珠、锦夏、落盛四国,若落到有心人手里,恐生事端,到时候,百姓又要遭受劫难。”
“孩儿省的。”风泽祎低头道:“那孩子是落潆留下的,无论如何,孩儿也不会叫她受到伤害,母后尽管放心。”
听风衍灏这么说,太后慢慢睁开眼睛,见他依旧在地上跪着,道:“你起来吧!既知道错了,从今往后,不要再犯就是了。”
风泽祎点头称是,撑着地板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膝盖,这才坐下来说:“孩儿听闻西林家的大儿子西林锦春回来了,只是他并不曾回西林府,却是住进了丞相家里。”
“你是说西林云泽留在丹香国的那个孩子?”太后抬眉看向风泽祎,这件事,她也是略有耳闻的。
“正是。”风泽祎道:“他原本在丹香的皇宫里给景玉的小女儿景宁,也就是雨宁做师傅,如今丹香国被灭,景宁公主失去了音信,孩儿听说他也找了景宁公主许久,丹香、苗疆找遍了,像是没有结果的样子,这才来了吴珠。”
“如此说来,他们师徒倒是情谊颇深呢。”太后略略思忖了一番,又问道:“丞相家素来与西林家无甚来往,他怎么不回西林家,偏生住到了丞相家呢?”
“西林云泽不在府中,锦秋一直与他有过节,淮南王的郡主本就不喜欢剪月的孩子,只不过皇后宠着锦秋,骆琳黛才不敢胡来。一家人对他,个个虎视眈眈,锦春如何能在西林家住下。只是,他为什么会住在丞相家里,这恐怕是澈儿的功劳了。”
风泽祎道出其中缘由,丹香国那边虽是风涧澈代理,可是,事无巨细,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风涧澈素来行事谨慎,虽有戏耍风流,也不过是做给人看的。也只有风衍灏,仗着自己身居太子之位,母后又是皇后,背后还有个功勋卓著的舅舅,以为丹香天高皇帝远,才敢那样肆无忌惮。
“哦?这事,怎么又与澈儿牵连上了?”太后虽然心清目明,却是不愿管闲事的,再加上事情发生在丹香,她就更不知道了。
“说来,确是缘分!母后可还记得,澈儿与丹香国的景宜公主是有婚约的,去年,我决心要灭丹香的时候,澈儿那孩子还特地叫人留‘景宜‘的活口。只不过,很不巧,他回来的时候没有跟灏儿一起,结果遭遇了匪事,寡不敌众,不仅自己受了伤,‘景宜’也被劫走了。”
风泽祎回顾往事,感慨万千,再想想如今在病榻上躺着的‘景宜’,她是那样的像雨宁,风泽祎不觉为她所遭遇的祸患心疼不已。
“这个事,闹得多大,哀家当时还以为,澈儿那孩子醒不来了呢,哀家虽病着,却也不糊涂,这事儿又怎么会不知道呢?”董文鸢叹气道。
风泽祎接着说道:“丹香国灭后,‘景宜’这孩子流落到了苗疆,做了舞娘,西林锦春到苗疆里去找景宁,遇上了她。红花节的花娘选舞比赛上,‘景宜’有幸被选中,恰好孩儿派了澈儿前往丹香视察,灏儿就知会了苗疆的寨主,把红花节的舞蹈带到了丹香的皇宫里,‘景宜’就与澈了见了面。灏儿带着‘景宜’回吴珠前,‘景宜’已经拜托了澈儿到苗疆去找西林锦春,好探得景宁的消息。如此,西林锦春与澈儿也就认识了。澈儿那孩子喜欢四海宾朋,他与文韬的关系又是极好的,西林锦春不能住在皇宫里,自然就叫他安排去了丞相家里。”
“如此,你就多费些心吧。哀家不曾见过那孩子,但是,剪月那孩子哀家是见过的,她知书达理,很懂事,哀家以为,她叫出来的孩子不会比西林云泽差。”
董文鸢想着剪月的模样,心中生出深深地怜惜之情,那样好的孩子,嫁给了西林云泽,生生是叫辜负了,诶……
风泽祎对于剪月也是印象深刻,她是个有才情的女子,当初要不是西林云泽疆场归来,立了大功,又当着丹香王和众朝臣的面儿,一定要娶剪月为妻,风泽祎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向丹香王开口,把她嫁给西林云泽那样一个粗人的。
如今想来,端的是后悔莫及,可是现下却也是无法的事。既然西林锦春来到了吴珠国,风泽祎念在剪月的面上,也要对他照顾一些的:“母后说的甚是,孩儿定然会照顾他周全,母后就不要担心了。”
董文鸢点点头,道:“哀家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了,有些乏了,你叫锦月那丫头进来,服侍我休息吧。”
风泽祎点点头,正要出去唤西林锦月进来,董文鸢又说:“你也回去好生歇着吧,以后,莫要喝那样多的酒了,伤身。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得知道自个儿心疼自个儿,总这样随性,不是什么好事儿。”
“母后的教训,孩儿谨记在心。”
“嗯。”董文鸢唱出一口气,道:“唤锦月进来吧。”
风泽祎道了声“是”,这便出去唤了锦月进来,讲太后的身子给西林锦月嘱托了一番,这才离了福寿宫出去了。
其实,西林锦月一直在太后和皇后之间传话的事,太后与风泽祎都是心知肚明,方才太后与风泽祎说话的时候,西林锦月就一直躲在窗外,要不然,董文鸢也不会莫名其妙地那样已经叫风泽祎走了,又把他叫回来嘱咐一通。
上一回,风泽祎留过话,模棱两可的表达了自己对风衍灏和风涧澈关于王储问题的意思,西林锦月却是没说,她是个有头脑的丫头,又是打小就养在后宫之中,只是,她虽聪慧,却忘了皇宫里的禁忌,等西林云珍和西林云泽失去了效用,这丫头也是留不得的了。
风泽祎这样想着,不觉就走到了淑仪殿中。最近,他常来淑仪殿看望“景宜”,良妃安分多年的心,又开始忍不住蠢蠢欲动,也学着别的妃子哗众取宠,只不过用的却是以往的老衣料子。风泽祎看着她如此这般,念在她陪侍太后多年的份儿上,也大加赏赐了一番,旁的,却是并不曾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