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我刚梳洗罢,只见碧荷走过来将一个檀木盒子递给我,说是一早在昨晚乘凉的廊下捡到的。盒子古色古香,精致小巧,里面盛着一些玉色膏状的东西,我看它不是寻常之物,就悄悄唤来木远。
木远打开盒子闻了闻,道:“这是紫菁络灵膏,对骨伤有奇效。自医圣南宫先生逝世后,它的配方已失传。存世的药膏每一盒都是稀世珍品,千金难求。”
我两眼放光道:“竟有人肯花这么大的本钱向我示好,又不愿意让我知道。此人一定心肠极好,是个值得相交的人。”
木远犹豫片刻,道:“昨夜三更,英王来过了。”
我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算几个意思,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吗。我冷冷道:“他的东西我不稀罕!”拿过盒子用力向窗外掷去。
木远抬手拦住我道:“自你回到镇国府这一个月中,英王每隔几日总会来看看。起先我还疑心他图谋不轨,后来看他每次都只是站在窗外,天快亮时就走,还留下一些治骨伤或剑伤的药膏。我怕你在病中因此事而忧心,就一直收起来没让你知道。这次他连紫菁络灵膏都拿来了,诚意看来不假。他对你,很是用心。”
我突然忆起那日在山寺树下,他欲杀我时,一向灿如星辰的双眸变得那样黯淡,眼神是那么的不舍和绝望,他说:因为我喜欢你,林瞬。
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是个疯子,我才不要和他一起疯。我把盒子扔进妆奁最下面的抽屉里,道:“我看是别有用心才对。先留着吧,等有机会一定还给刘朔,我可不想欠他的情。”
转眼间已经到了立秋时节。一年四季中,我最爱秋季,天高气爽,月明谷香,秋水如歌,万物清然,此时登高远眺,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中秋节时,镇国府迎来了一个好消息:皇帝为年已弱冠的林骁赐婚,女方是凉州周王的女儿福柔郡主,婚期定在了三个月之后。
镇国府已经多年没有办过什么像样的喜事了,闻得此讯,人人脸上都挂着几分笑意,连一向淡泊的林益功也表示出了极大的关注。林骁本人已在两个月前随着英王的征讨大军西出塞外了,因此他的婚礼诸事都交由上官氏和兰姨娘操办。阖府上下里里外外为这场婚礼忙碌着,都盼望着大少爷林骁从战场上回来的那一天。
整个夏季我都像坐牢似得被困在屋子里,现在伤好了,放风的时候到了。我借着为林骁购置结婚礼物的机会,打算出府玩一玩。为杜绝拦轿事件重演,也为了活动方便,我打扮成个富家公子,只带着木远和兰儿两人,偷偷溜出了镇国府。
先帝刘缃在四十年前以区区五千人马起兵彭城,而后一路南征北伐横扫九州,雄武之师势不可挡,一举结束了当时魏晋之后的南北朝时期,创立了取代隋唐的大胤帝国。当今皇帝即位后,经济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国力不断强盛,政治开明,八方来朝,颇有洪德盛世之相。走在宽阔而整齐的街道上,京城繁华尽入眼帘,在玲琅满目的货品中随处可见大宛的玻璃、安息的香斗,身边不时走过身着异域服饰的外国人。
“咱们这样妥当吗?不会像上次一样,又出现一批奇奇怪怪的人来要我们的命吧。”莲儿仍是心有余悸道。
“安心啦!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有那么多奇怪的坏人。快看!那边有个喷火的人!”我拔足向一个异域杂耍摊子奔去。木远连忙紧随我后。
我们看了会儿杂耍,又去茶馆听说书,吃了京城最有名的小吃,最后还碰到一位富商小姐抛绣球招亲。木远一把扯出在人群中起哄的我,无奈道:“阿瞬,你要是不小心接到了绣球怎么办?你还能娶她不成。”
我伸头仔细看了看道:“她长得也不算难看,她若肯嫁我就勉为其难娶了呗。”
木远哭笑不得,莲儿睁圆了双眼道:“这还了得,老爷定会重重惩罚我们,说不定会把我们赶出府的!”
我乐道:“如此甚好,我求之不得。这也算是父亲多年来为我做的第一件好事。”
木远没容我再说下去,拉起我的胳膊快步向人群外走去。
一天的时间过得飞快,直到日落西山时,我才发现今天出门的主要任务还没有完成呢。虽然林骁素来与我不睦,但他好歹也是林大小姐的大哥,血浓于水,这份骨肉亲情我一直不忍割舍。大哥结婚小妹怎么也得拿一份像样的礼物出来吧。
“时候不早了,礼物还没有买到。”我开始发愁了。
“谁让大小姐像月兑了缰绳的野马,眼不见就跑没了踪影。”莲儿指向前面道:“那边有家珍宝坊,咱们过去看看能不能遇到些好东西。”
这家名为幽兰轩的珍宝店装饰的很是豪华,一进店门顿感金玉满堂,珠宝满格,仿佛身处东海龙宫,遍地宝物。我们三人一件件看过去不由得挑花了眼,正在踌躇间,不知哪儿窜出一个人来向我打招呼道:“阿瞬?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