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会,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众人都散去,冯国梁走了又倒了回来,骆志远笑笑:“冯总,找我还有事?”
“骆总,我想跟你谈谈出租车公司的事儿,不过,我看你长途劳顿,大概也累了,要不,明天我们再谈?”冯国梁犹豫了一下,笑道。
骆志远摇摇头,“别介,我这个人脾气急,你都说开了头,咱们就好好谈谈。走,去我办公室。”
骆志远与冯国梁说说笑笑,往骆志远的办公室行去。
办公室的门敞开着,宋爱娟知道骆志远今天回来,一大早,就安排人把他的办公室整理清扫了一遍,还喷洒了一些空气清新剂。
两人走进办公室,见唐晓岚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冯国梁有些意外,就停下了脚步,“唐董也在啊。骆总,我看还是明天再谈吧,你和唐董先谈。”
冯国梁转身就要走。
唐晓岚皱了皱眉,“还是你们先谈,我过会再说。”
唐晓岚就起身了。
骆志远轻轻一笑,“冯总,我和唐董也没啥事,你也别拖了,赶紧说一说,正好唐董也在,我们一起听听你的想法。”
骆志远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冯国梁就只得扭回头来,坐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从容道:“唐董,骆总,我考虑了很久,觉得还是跟两位领导谈一谈我的个人看法。当然,这只是我个人不太成熟的想法,不一定可行,如果说的不当,还请两位领导指正……”
唐晓岚笑了,“你这个老冯,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你就直说吧,什么事?”
“唐董,骆总,对于公司关于出租车公司的决策,我有不同看法。第一,我认为公司对于18辆车的估值偏低,根据我的了解,国内市场上同等排量和功率的小汽车,价格都在十几万元,出于综合考虑,我觉得估值起码偏低了2万;第二,每辆车5万元的租赁费用也有点偏低,要知道,司机拿5万块换取的是车辆十年的使用权,而这批车辆十年之后基本就进入了报废期和贬值期……所以,我建议价格再调高5-1元;第三,公司安置给出租车公司的老国企职工太多,我经过认真测算,出租车公司是一个单纯管理型的公司,员工总数必须要控制在3人之内,可现在已经超过了5人,比母公司的人员还要多,这将直接导致公司运营成本太高……”
冯国梁一口气提出了三项异议。实事求是地讲,从现代企业管理的角度,他的意见是正确的。但是,理论是理论,现实是现实,有的时候理论上合理的东西在现实中未必合理。
骆志远和唐晓岚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唐晓岚才笑着说:“冯总,你的意见很好。估值的确有点偏低,但估值是由政府部门参与评定的结果,我们也不好跟政府叫板,好在总体价格还算可以,我们吃点亏就吃点亏吧。”
这批车辆的估值是市政府国有资产管理部门牵头核定的,就算是有点偏低,目前也已经无可更改。国资部门对此的红头文件都下发了,怎么还能变更?
“至于你说的提高车辆租赁费用,我倒是觉得可以考虑一下,但是,每辆车六万的价格超出了市场同期价格,会不会引起司机的抵触?如果无人问津,也是一个问题。”骆志远插话道。
但他马上就又醒悟过来,不由笑道,“我明白了,老冯,你是想……降低日常管理的份子钱?”
冯国梁笑道,“是啊,骆总,如果我们比另外两家出租车公司的份子钱降低一些,其实也不用降低太多,一个百分点足够了,肯定会引起很多司机的趋之若鹜,甚至,不排除很多人主动带车挂靠在我们公司……”
骆志远哈哈大笑:“说得对!我看可行!”
唐晓岚却皱了皱眉,沉声道:“志远,老冯,你们先别高兴的太早,我们这样降低份子钱,相当于改变了整个市场的潜规则,肯定被别人视为不正当竞争手段,另外两家出租车公司不闹腾起来才怪!”
冯国梁眉头一簇,想了想道:“唐董说的很对,是我疏忽了,我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闹腾是肯定要闹腾的,不过,这法子还是很有可操作性的。”骆志远突然微笑了起来。
唐晓岚皱眉望向了他:“志远,我们刚插手这个市场,最好不要树敌太多,引起其他公司的排斥和抵触,否则我们也干不下去。况且,两外两家公司一家是国有企业,一家也很有背景,他们有政府撑腰,会给我们施加压力的。最后,少不了还是得不了了之。”
骆志远轻轻笑着,“唐董,你难道忘记了,市里支持我们康桥公司筹建和运作的初衷?我们可是带有安置老国企待岗职工的责任和义务,同时也肩负着国有资产保值增值的神圣使命。我看不如这样,我们打一打‘下岗职工车队’的名义,以照顾下岗职工为由,降低份子钱,不要说那两家公司没话说,就是政府,也得大张旗鼓地支持我们的做法!”
冯国梁眼前一亮,拍手叫好道:“没错,骆总这一招妙啊,实在是妙不可言!”
唐晓岚闻言先是一怔,旋即笑了,“志远,你这脑袋瓜里怎么满是稀奇古怪的鬼点子,还别说,这一招可行!我们大义凛然、公开让利于司机,他们也没话说!”
“不过,事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得做细了,别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我们反倒措手不及!”
“得,既然唐董也同意,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老冯,你马上下去安排,就按照我们这个思路着手运作,先拿一个方案出来,我们报一份给交管部门,有备无患。”骆志远挥挥手,大声道。
冯国梁点头应下,起身离开。
……
夜幕低垂,春风和煦。
唐晓岚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装,脚上是一双黑红相间的旅游鞋,乌黑的长发随意用发卡梳起卡在脑后,整个人看上去明艳动人,凸显几分青春靓丽的活泼气息。她一向是职业装,很少这样打扮。
她站在凯悦西餐厅的门口,向大步走来的骆志远挥了挥手。
骆志远回家洗了个澡,也换上了一身休闲装,浅蓝色的牛仔衬衣,黑色的牛仔裤,与唐晓岚的着装很是搭调。
骆志远快步走过去,笑道:“姐,你早来了。”
唐晓岚望着骆志远,眸子里的一缕柔情一闪而逝。她笑着转身,推开餐厅的门,“刚到几分钟,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我定了一个房间,今天晚上,姐给你接风洗尘。”
“姐,正好我也有点事要跟你说。”
两人并肩走进餐厅,在服务员的引领下上了二楼,刚要寻找自己预订的包房,迎面走来一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男青年,大老远就向唐晓岚招手热情地喊道:“晓岚,唐晓岚!”
唐晓岚脚步一停,抬头望去,骆志远眼角的余光瞥过,见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柳眉儿。
骆志远也没有说什么,微笑着站在了一侧。
“晓岚,这是来吃饭呢?”男青年大步走过来,态度极为殷切。
唐晓岚笑笑,“是啊,卫总,你这是招待客人还是?”
唐晓岚说着,就给骆志远介绍道:“骆总,这位是益正集团卫董事长的公子,益正集团常务副总经理卫经纬——卫总,这是我们康桥公司的骆总。”
骆志远随意点了点头,礼貌地向卫经纬一笑。
益正集团是安北市第二大的民营企业集团,之前第一大民营企业集团是陈平的华泰集团。华泰集团因为陈平入狱而树倒猢狲散,成为过眼云烟,益正集团就趁势而起,占据了民营企业的头把交椅。而益正集团董事长卫益正本人,最近也刚当选了市政协的常委。一时间,在安北市风头无人可及。
卫经纬扫了骆志远一眼,神态立即有些冷淡下来,淡淡道,“哦,原来是骆总,久仰大名了。”
卫经纬的眸光中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和不屑。因为康桥公司对两家国有毛纺厂实施资产重组,骆志远这个总经理当然在安北商界也算是一个后起之秀的新闻人物,但在卫经纬这种富二代的眼里,骆志远不过是一个靠傍女人起家的小白脸,不值一提。
安北商界有不少人背地里对骆志远有过各种打听和了解。安北日报社停薪留职的小记者,除了骆破虏这个辞职的成县副县长父亲之外,没有任何值得关注的背景。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突然跟唐晓岚“搅和”在了一起,引起一些流言蜚语和闲言碎语是难以避免的。
骆志远对此心知肚明,却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停薪留职出来与唐晓岚运作康桥公司,目的简单明确,不过是暂时的跳板,用不了多久他就彻底抽身而出,杀入官场。
康桥公司,只是他规划中波澜壮阔人生道路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驿站,仅此而已。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这话听起来不中听,其实富有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