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京城国际机场,候机大厅。
郑林生戴着墨镜,昂首站在那里,身旁有两个助理携带行李和办理一切登机手续。
于春晓则苦着脸坐在一旁,心情非常压抑。她必须要去南洋跟丈夫汇合,因为丈夫郑薲行已经赶去南洋去做最后的斡旋努力,看看能不能保住在郑氏集团的地位,最起码,能不能获得一丝丝的利益。
但于春晓自己并不抱太大的指望。因为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夫妻在南洋郑氏集团的地位,与她作为谢家“外戚”的身份有关。如今她受到谢家的驱逐,自然就在郑家人心目中失去了应有的价值和地位。
就在这个时候,于春颖打头,骆志远和谢婉婷一路相随,进了候机大厅。
“春晓!”于春颖远远招呼道。
于春晓愕然,旋即站起身来,眸光闪烁着。
她没料到姐姐会来机场送行,因为谢老的态度在前,姐姐虽然作为谢家长媳,但也不敢违抗谢老的家规。后更让她吃惊的是,骆志远和谢婉婷竟然也来了。她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马上就意识到,这对于自己夫妻来说,无疑是一种最后的机会。
郑林生也吃了一惊。骆志远肯来、能来,这意味着骆家和谢家又给于春晓留下了一丝余地,而将来,说不准也用不了多久,于春晓又开始出入谢家。说到底,亲戚关系是怎么都断绝不了的。一念及此,郑林生就有点后悔,感觉对于春晓夫妻的态度,自家太激进、太仓促了。
那晚之后,他又通过自己的关系渠道对骆志远进行了深入的了解,这才得知骆志远名下竟然还有一份偌大的产业。看康桥集团如今的发展势头,迟早也是一艘经济航母,不会亚于自家的郑氏集团。这让他恍然大悟,难怪骆志远底气这么足,也难怪骆家和谢家对他这么看重了。
“志远,婉婷,你们也来了,谢谢……谢谢你们!”于春晓心情激动,声音就有些哽咽。
谢婉婷笑了笑:“阿姨,你怎么不在国内多住两天,这么着急走啊!”
骆志远也笑笑:“是啊,阿姨,再住几天吧。”
于春晓有些回避骆志远的眼神,心里的羞愧无法遏制——这个她几天前还瞧不起的骆家边缘子弟,如今在她心里已经是无比高大,胸怀又是如此的宽广。
她顺手抹了一把眼泪。
于春颖知道妹妹难堪,就向骆志远使了一个眼色,又有意无意地冷冷地扫了一旁的郑林生一眼。
骆志远轻笑一声,“阿姨,我和婉婷跟妈妈商量了一下,如果你和姨父感兴趣,可以回国来在我的康桥集团挂个名,康桥集团最近在香港融资上市,你也可以去香港参与香港公司的管理!”
于春晓惊愕之中,有些分辨不清骆志远这番话是真是假,是真心还是假意。
在她看来,骆志远不念旧恶已经算是难得可贵了,竟然还肯让自己进入康桥集团?向自己伸出橄榄枝?其实骆志远许的是一个空头支票,完全是为了照顾丈母娘的情绪,不可能真正给予于春晓夫妻什么实质性的利益,主要目的是做给郑家人看的。
于春颖暗暗捏了捏妹妹的手,于春晓如梦初醒,赶紧感激涕零道:“志远,姨谢谢你了……姨真是对不起你啊!”
说着,于春晓竟然假戏真做,真的羞愧难耐哭泣起来。
她虽然是一个势利和贪婪的女人,但人都是有羞耻之心的,骆志远以德报怨,岂能不让她感动?最起码,在这一瞬间,她是感动了。
骆志远耸耸肩,不以为然。于春晓这种女人,他前世今生见得多了。别看她现在摆出一幅忏悔和感动的姿态,但若是后面又有足够的利益勾引,她一定还是会“老调重弹”。在某种意义上说,他其实觉得丈母娘于春颖也是有些势利的,只是这话他万万不敢说出口来,会让谢婉婷暴走的。
事实上,如果骆志远不是受骆老的格外看重、风云际会地成为骆家第三代的掌门人,如果骆志远背后没有一个财势雄厚的康桥集团支持,如果骆志远不是表现出诸多可以预见的发展潜力,于春颖一定不会甘心将谢婉婷嫁给他——哪怕骆志远是骆家的子弟,骆破虏的儿子。
女儿的感情,与巨大的利益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当然,这一点或许于春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但事实是一回事,说出口、捅破这层窗户纸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于春颖再不好,那都是谢婉婷的母亲,骆志远的长辈,该维持面子的还是维持面子——其实,怀有利益考虑的谢家和骆家亲属中,又何尝是于春颖一人,骆志远心里明镜儿似地,除了自己的父母之外,除了骆老和谢老两位老人高瞻远瞩之外,其他的家族中人并不那么可靠。
至于谢婉婷,她已经是骆志远的妻子,尊严荣辱利益与骆志远休戚与共难分彼此,又相爱至斯,早就与骆志远两人一心。
郑林生在一旁看着听着,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骆志远竟然这般以德报怨对待于春晓,这不能不让他怀疑,这是不是谢家和骆家的高姿态。如果是这样的话,似乎自家做得有点过了——而于春晓夫妻也还有一定的价值啊,还要靠她跟谢家、骆家拉近关系呐。
郑林生想到这里,就定了定神,舌忝着脸走过来主动跟骆志远打招呼:“骆先生,我们又见面了。婶子,你也不帮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谢家的婶子吧?”
于春颖冷淡地一笑,没有理会郑林生。对于郑林生,于春颖可谓是深恶痛疾,这是她娘家人在谢家丢份的罪魁祸首。
而此时谢婉婷走上前去,挡在母亲面前,冷若冰霜地挥手:“我们不认识你,拜托你走开!”
郑林生脸上虚伪的笑容一僵,悻悻地转身走开。
无论他心里多么窝火,多么羞恼,他都不敢对谢婉婷如何。在京城乃至在华夏国内,他还没有资格跟谢家叫板。他敢对谢婉婷不敬,绝对要吃不了兜着走。他已经发现,眼前这高贵端庄的世家公主,对他已经厌恶到了灵魂深处。
骆志远向他投过轻蔑的一瞥。这样居高临下的一瞥,让郑林生几乎要发狂,但却不敢发作。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蓦然发现,自己这个所谓的南洋企业继承人,钻石富二代,在骆志远和谢婉婷这种层次的人物心里,根本就一文不值。
于春颖倒是有点吃惊,她没想到温婉的女儿会表现得这么激烈。
由此,她心里颇为感慨,可见女儿对女婿已经爱到了极致。要不然,以谢婉婷的个性,就算是冲于春晓的面子,她也不会选择这种姿态。
由此也足可以看出,女儿对妹妹于春颖其实还是怀有某种怨愤的,只是看在自己这个娘亲的面上,不好意思发作,隐忍下去。
于春颖欣慰地望着女儿,又无奈地扭头扫了妹妹于春晓一眼,暗叹了一口气。
骆志远探手抓住谢婉婷的小手,捏了捏,连续三下,这是两人习惯性的肢体小动作,向对方表达爱意和传递情感的某种隐秘方式。谢婉婷缓缓回退了两步,依偎在骆志远的身侧,舒缓着自己激动的情绪。
看到郑林生吃瘪,于春晓心里笑开了花。对郑林生,她怀有深深的怨愤。她这次回国能惹上这场麻烦,寻根究底还是为了郑林生——哪怕她的出发点是为了从郑林生那里获得利益;但她不成想,郑林生翻脸比翻书还快,竟然一脚将她们夫妻踩在脚底下。
想到此处,她眼珠子一转,开始琢磨着这次去南洋,是不是投靠郑氏集团的其他两位继承人,与这刻薄寡恩的郑林生一刀两断。
这就是格局太小的问题了。如果是格局大的人,考虑的是如何利用郑氏集团这个平台来培养自己的产业,而不是试图全身心地依附于郑氏集团。可于春晓夫妻的格局就是这么低,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当然,真正要让于春晓和郑薲行独创一份产业,她们也未必有这个魄力和能力哟。
这不是骆志远关心的事情了。他关心的无非是如何哄住丈母娘,让未婚妻开心,仅此而已。
于春晓犯错在前,但如果于春晓夫妻因此落魄下去,于春颖心里肯定会留下疙瘩、阴影,时间长了,这就会发展成无形的矛盾,直接影响跟骆志远的关系。而一旦跟丈母娘的关系变糟糕、有隔阂,夹在中间最难受的还是谢婉婷呀。
为了谢婉婷,骆志远不得不让步,甚至是主动做一些事情。
当然,这也不涉及原则性和根本性的大问题,让步反倒表明他的风度。
于春颖挥挥手,压低声音道:“春晓,你赶紧走吧,以后回国来说话办事要慎重点,别再给我惹麻烦了。”
于春晓脸一红,没敢跟姐姐反驳顶嘴,默然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