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金娜独自一人在从京城赶往安北的卧铺列车上。
下午四点多,列车抵达北方省城站。她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出了站,在出站口一眼就看到了前来接站的安娜。安娜将契科夫送到了省城,与唐晓岚接上头,安顿下契科夫,她这才又跟唐晓岚要了一部车,带车赶往省城火车站接霍尔金娜。
唐晓岚并没有问安娜要车干什么,这就是唐晓岚的聪明和过人之处了。普通女人身上有的优点她有,普通女人所不具备的大气、肚量和魄力,她同样还有。女强人之所以成为女强人,大抵就是因此这个因素。
“安娜!”霍尔金娜提着自己的行李箱,快步走了过去,与迎上来的安娜紧紧拥抱着。
“霍尔金娜,你何必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自己一个人过来,你的中文水平又很差,你也不怕路上出事。”安娜一边吩咐司机接过霍尔金娜的行李箱,一边小声抱怨起来。
霍尔金娜嘻嘻笑了:“没事,我一路上,感觉华夏人很友好,再说,这也是我锻炼中文的好机会,怕什么呢?”
霍尔金娜当然不把在华夏国独自旅行当回事。她当年曾经一个人畅游非洲,还到过战乱纷飞的某个黑人国度,何况是在华夏国。
安娜撇了撇嘴,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然后两女上了车,开始随意聊着。
康桥集团过来给两女服务的司机听不懂俄语,开着车心里却在嘀咕,唐老板怎么认识这么多的俄国人,尤其是车上这两位俄国女子,都是一等一的白人美女啊。
安娜没有向司机暴露霍尔金娜的身份,因为没有必要。
现在有了高速公路,从省城往安北三个小时的车程缩短到了一个半小时,也就是傍晚时分,安娜就陪着霍尔金娜就赶到了安北市区,司机直接将车开到安北市宾馆,安娜在这里为霍尔金娜定了一个包房。
克里莫夫一行则住在另外的一家涉外星级宾馆,距离这里其实也不远,大概有2000米左右的距离。可克里莫夫根本不知霍尔金娜已经暗中赶来安北,如果知道,恐怕就是另外一种局面了。不能不说,冥冥中自有天意,注定克里莫夫的阴谋不会得逞。
下了车,霍尔金娜从随身的包里取出几张百元大钞人民币来,数也不数,就一股脑塞给了司机,用生硬的中文笑道:“谢谢师傅,这是给你的小费。”
司机慌不迭地推辞,推辞间他也没顾得上看手里的小费数目,他是康桥集团的员工,奉集团董事长之命来送贵客,怎敢收客人的小费呢。
安娜见他慌乱,就笑着劝道:“李师傅,你不要客气,收着吧。”
说完,不由分说,安娜就跟霍尔金娜带着行李走进了酒店的大堂。
司机这才低头看着手里的钞票,数了数,竟然是800块,不由狂喜,心说董事长的朋友果然不是普通人,顺手一个小费就是七八百块!
司机美滋滋地开着车往省城返回,虽然辛苦跑了一趟,可意外所得了一笔丰厚的小费,800块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安娜陪着霍尔金娜进了房间,安顿下,霍尔金娜就去洗澡。洗完澡,她穿着睡衣走出来,笑道:“安娜,我们去找骆志远一起吃晚饭可好?”
安娜苦笑:“我已经往家里打过电话,没有人接,我又往鹏程镇政府打了电话,那边说他下午就离开了镇里,回市里有公干,现在也联系不上他。”
霍尔金娜皱了皱眉,用手做了一个移动电话的手势。
安娜摇摇头:“他倒是有一个,但不怎么常用,基本上是不开机的。这样吧,我给他发个传呼信息,看他回不回。”
“成。”霍尔金娜擦拭着湿漉漉的金色长发。
安娜抓起电话拨了骆志远的传呼台,通过传呼台发了一条信息:“霍尔金娜到了,住在安北宾馆306号房间,速回电话。安娜。”
这个年月,正是传呼机盛行的时候,移动电话才刚刚在市场铺开,还算是高端的高科技产品,普通人是无缘得见更是用不起的。
骆志远有一个“半头砖”,但他为了避嫌疑,生怕引起别人说闲话,平时里基本上不用,就扔在家里,偶尔开车出远门,会带上,也是为了自己打电话方便。电话的费用,是由康桥集团承担的。
此时此刻。
市府机关大楼二楼上的一间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唐雪松、何县临、骆志远三人都在副市长李学仁这里谈论“那个难以摆平的俄国人克里莫夫”,都感觉非常头疼和恼火。
克里莫夫一直在故意拖延项目的真正落地,但暗中却通报莫斯科方面,要求莫斯科的总部开始注资打钱。如果骆志远知道这些,肯定就会马上醒悟过来,克里莫夫此来安北绝不是他想象中的这么简单,他“耍无赖”和卖弄骄狂的表象背后,隐藏着深层次的阴谋。
克里莫夫不仅让安北市官方这一头感觉憋屈难受,也将莫斯科的西伯利亚集团上下一干人等玩弄于股掌之中。
貌似自大骄狂的一个人,实际上城府深沉,极善于伪装和隐藏。
“小骆,你明天一早就去联系这个克里莫夫,问清楚,他究竟想要干什么?牵着不走拉着倒退,真不是一个玩意儿!我就说了,老毛子就没一个好东西!”李学仁恼火地挥了挥手,“要不是为了这个项目,我真不愿意跟老毛子打交道!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劳市长今天催问了我三次,如果再不尘埃落定,就算是我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唐雪松苦笑着:“是啊,志远书记,按照李市长的指示抓紧贯彻落实,不管怎么说,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总之得赶紧把这厮搞定摆平,否则,我们没法向劳市长交代啊。”
骆志远扫了唐雪松一眼,心道你说的倒是轻巧,怎么摆平?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又总在后边拖我后腿,不肯让我放手去做,这样畏首畏尾,怎么能拿下克里莫夫?
骆志远知道自己必须得去办这事,但当着李学仁的面,却也不能答应得这么痛快,否则,责任就全落在了他的身上,一旦事情出现意外,唐雪松和何县临肯定会一推六二五,把责任全部推给他。
一念及此,他就皱眉故作为难道:“李市长,我也感觉很难做,克里莫夫这个俄国人完全不按路数出牌,我同样没法跟他打交道……”
李学仁沉声回答:“你可以想办法跟莫斯科那边的朋友联系一下,你不是认识克里莫夫背后的霍尔金娜小姐吗?”
骆志远笑了笑:“李市长,我其实一直在联系,但没有联系上,那边说霍尔金娜去美国公干,短时间内回不来。”
就在这个时候,骆志远腰间的汉显传呼机响了起来。他没有多想,随手摘下传呼机,扫了一眼,目光顿时一凝:霍尔金娜到了?!
他当即起身来抱歉地笑着:“李市长,唐秘书长,何主任,不好意思,我家里有点急事,必须要赶回去处理,我先回了——李市长安排的事,我明天一早马上去落实!”
李学仁摆摆手:“行了,你去忙吧,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小骆,认真去办,有问题随时向我汇报!”
骆志远心里暗喜,他等的就是李学仁这句话。直接向分管副市长汇报,他完全就可以理直气壮、名正言顺地绕开唐雪松和何县临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绊脚石,按照自己的思路做事。
不论如何,他都必须要在促成这个项目落地的同时,要求对方同步上马环保成套设备,在资金投入上追加环保方面的投入。
至于霍尔金娜抵达安北的消息,骆志远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向李学仁等人言明。他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他感觉霍尔金娜此次秘密前来安北,连克里莫夫都没有照会,显然是有深层次的目的。既然如此,就暂时保密吧,等见了霍尔金娜问清楚再说。
实际上,跟李学仁三人说这个,意义不大,反而会给骆志远自己增添不少麻烦。李学仁要知道霍尔金娜来了,肯定会催着骆志远跟霍尔金娜斡旋,要求对方表态,最好是立即让项目落地。
看劳力的架势,恨不能本月底之前,就搞开工奠基仪式,由此广而告之,为自己的政绩“添砖加瓦”,或者叫“锦上添花”。
骆志远走出李学仁的背影,李学仁若有所思地起身望着他的背影,唐雪松在一旁迟疑着插话道:“李市长,骆志远曾经跟我和老何表过态,说是项目建设包在他的身上,不管过程如何,最终都会落地,可话是这么说,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李学仁挥挥手:“现在也只能依靠他来跟俄国人斡旋了,本来以为项目是板上钉钉的事,结果冒出一个老毛子刺头,真是让人恼火!雪松,县临同志,你们两个这两天也别闲着,抓紧把基础性的工作再捋一遍,等骆志远那边有了消息,可以立即开工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