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自己院落,陆砂还没来得及吩咐丫鬟们摆饭,就见春兰又进来了,还一脸有事禀报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砂到口的话也便咽了回去,单是看着春兰道:“又有何事?直言便罢,为何作那畏畏缩缩的模样?舌头叫猫叼了去?”
“三爷,太太在老太太那儿立完规矩了,该是您去荣禧堂请安的时候了。”低眉顺眼的回报了要说的事情,春兰也不惧陆砂这般明显不悦的样子,横竖不过是一四岁大点的女圭女圭罢了,就是再怎么生气不忿,那也威吓不了人。而且,春兰自觉自己做什么都没犯了规矩二字,三爷也不该会惩处她!没见着宝二爷待自己院子里的姑娘们那般好么?三爷与二爷是兄弟,应当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吧?往日里院子里的姐妹们那么玩闹他不也没说什么吗?
淡淡地看了一眼春兰,自己身边的丫头看自己不上?可以,但不能是得用的大丫鬟。而且,自己主子一早上没有用饭,她一个管吃食的丫鬟不知道找机会为自己主子准备些垫肚子的,反而在主子意图用饭的时候,不识相的出声干扰……陆砂打定了主意,找个机会调、教一番这个丫头,若实在是不知道忠心、找不着自知之明的话,再将她换了也不迟。即便这满府里大都是捧高踩低的下人,也不见得就找不到一两个有脑子识时务的。不过,这丫鬟所报之事也忽视不得,的确要小心应对。
到了王夫人处,陆砂一抬眼便看见在门口打帘子的赵姨娘,心里头不豫。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没那个能力就不能开口,有一些话不是他现在这个样子能说的。在这偌大的贾府里,他与赵姨娘两个孤立无援,最是好欺负。即便说了,王夫人打着自己“慈悲心肠”的名头面儿上允了,得了个宽和御下的好名头,他们娘儿俩实质上的利益半分也无。然而凭着王夫人的势力,私下里还是可能翻倍找补回来。
想通了这些,陆砂也就没再作无用功了。
进了屋给王夫人请完安,王夫人只是问了几句陆砂身体可大好了没有的话儿,面子情做的足足的,又晾了陆砂好一会子。大约也是顾忌他刚刚病愈,不敢很折腾,再说她也看不上陆砂这个庶子,觉着没必要在一个上不了台面,成不了气候的庶子身上耗费心力,偶尔折腾一下尽够了,不必叫他时时在身边膈应自己。便令陆砂先去前院外书房那里,给贾政请了安再回自己院落里用饭。
陆砂从头到尾都默默无声的,王夫人问什么才答什么,面儿上还带了几分惶恐之色,说话也着三不着两的,这也是王夫人看不上他的原因之一。
唯唯诺诺的出了王夫人的荣禧堂,陆砂脸上的卑微怯懦没有立马消失,待到了贾政的外书房,这才换上一副表情。
“给老爷请安,老爷好。”陆砂低眉顺眼的站在贾政面前,不敢大声喘半口气的样子让贾政看了一阵皱眉,无端生出几分不喜:到底是妾室,总是教养不出拿的上台面的孩子!想想探春,唉……
“怎地跟个撩了毛的小冻猫子似的?!畏畏缩缩的,哪里还有半分男子汉的样子?!”贾政越看贾环似乎是怕他的样子,心里越发不愉,冷哼一声,训斥道,这会儿他完全忘了这个儿子刚刚病愈的事实,也忽略了这个儿子年纪仅仅才四虚岁。
一听贾政的厉声训斥,陆砂低着的头掩盖了那一瞬间拧起的眉毛。这个假正经的道学!怪不得没有孩子缘的!动辄喝骂,这哪儿是对待儿子的态度?分明是上级对不满意的下级才会有的态度!然而,还真的是不能让这贾政对自己失望,本来他就对自己这个庶子的期望没有,若是再叫他厌弃了自己,那他在这贾家还想不想过得好些儿了?!
“老爷,儿子將将病愈,身子还有些无力,呼吸也不大得力,是以才不大能提起精神。儿子并没有畏畏缩缩。”打定了主意,陆砂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直视着贾政,力求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的诚意。
见小儿子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自己,又是委屈(雾!),眼底满含着对自己这个父亲的濡慕(大雾!!),贾政忽然就心软了,不知怎么的,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般渴望的看着父亲,再也说不出什么斥责的话来:“既然身子还虚弱,便回去再养些时日,莫再贪玩,不小心弄伤了自己个儿,受罪不说,还累的你娘担心!你也是快五岁,即将进家学的了,该有些体统了!。”
陆砂只得应是,心里并不认同这人全部的话,三句不离王夫人,这是不膈应人不顺心呢吧?!跟一个庶子说大妇担心他?!开的哪门子的玩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