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可绕到大床的另一边,捡起倒翻在床的小型医药箱,根据医药箱的陈尸姿势,她能肯定,医药箱必定是被俞滕扔成这样的。
打开医药箱,言可拿出里面的剪子,沿着小鱼际用剪刀将纱布剪开,因为上过药,又碰了水的原因,最里面的纱布已经黏在了掌心上。
皱紧眉头,深呼吸了无数次,言可就是没有勇气去扯那层贴在肉上的纱布。
俞滕在一边看的比她还着急,又不想表现出来,只得一个劲的隐忍。笨女人,真的是笨死了!
三二一,言可在心里倒数,伸手抓住纱布,可触目掌心那片红色时,鼓足的勇气顿时又漏了。尼玛,她就是怕疼啊!
见言可重复好几遍这样的动作,仍然没有动手撕纱布的打算,俞滕再也看不下去。他告诉自己,不是因为心疼言可,只是因为纯粹的看不下去。
“够了。”
言可闻声抬头,俞滕已经来到眼前,大手握上她的手腕,目光深沉地盯着掌心上的伤口,她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我……能自己来。”言可倔强地想要抽回手。
俞滕习惯性地微勾起一边唇角,语气嘲讽。“自己来?这块纱布你敢揭开吗?”
言可的气势一下就弱了,却努力不让自己表现出来。不敢揭怎么了?手掌是她的,他当然不知道其中的疼痛。
“我能行。”言可逞强道。
“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揭开的?”俞滕放开她的手,一副我认定你不敢揭的神情。
言可本来就在跟俞滕赌气,被俞滕这么一刺激,理智嗖嗖跑光。“有什么不敢的。”说完,伸手抓住纱布,用力一扯……
“啊!”言可皱眉尖叫,努力压抑音量,不让自己表现的太夸张。
玛蛋,疼死她了!
俞滕嘴角的弧度若有似无上勾,笑意浅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等疼痛感稍微淡去,言可才敢看向掌心。说的夸张点,那是血肉模糊,说的实在点,真是惨不忍睹。她已经看不见肉色的掌心,黄色的消炎药粉和血混在一起,加上因为洗菜时的冷水浸泡,掌心又肿又丑。
俞滕看见她掌心情景时,也不禁皱起眉头。明知道自己的手受伤,不能下厨,为什么不说出来?
言可幽幽叹气,拿受伤的掌心不知如何是好。她几乎没有处理过这样的伤口,只好学南木泽的样子,拿出医用棉签,打开消炎用的……擦,没有碘酒,竟然是酒精。
这不是存心要疼死她么?言可瞬间泪崩。
俞滕看着言可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所有的勇气都用在了扯纱布上,她没有勇气再承受刚才那种痛楚,她讨厌这种后怕的感觉。就像当年生豆芽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她这辈子再也不敢去经历。
俞滕重新抓上言可的手,见言可看着自己,淡然道:“爸妈还在外面等我们吃饭。”所以,他不是因为看不下去或者想帮她,只是因为还有人等他们一起吃饭。
言可撇嘴,她又没说什么,他急着澄清什么啊。
俞滕被言可狐疑地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没好气道:“你的眼睛要是很闲,可以看看我怎么帮你处理伤口。”
言可皱皱鼻子,没有搭理俞滕的话,眼睛却乖乖看向掌心。他说的一点没错,多看看,多学学,下次没人帮她包扎的时候,她就能自己动手。
见俞滕拿着沾了点酒精的医用棉签慢慢贴上自己的掌心,言可整个人变得紧绷,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酒精是刺激物品,碰到伤口时,一定不是一般的痛。
“放轻松,不会很痛。”俞滕低着头,声音不冷不热。
言可看着他精致的犹如雕塑出来的侧脸轮廓,不禁晃神,俞滕长得真不是一般的完美,这样的男人,一不经意间,就能让人为他疯狂。
是呀,她不是也不能自己的沦陷了么?
直到掌心传来刺痛感,言可回过神,下意识想要抽回手,却被俞滕牢牢抓住。
“忍忍就好。”俞滕面无表情道。
擦,如果是他手心破了一大道口子,抹了消炎药,再被水泡过,她也拿酒精给他擦擦,他忍忍试试!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过,我忍过的疼痛,你这辈子都没机会经历。”俞滕扫了她一眼,神情淡漠,嗓音更是淡然。
尽管一切都是这么的淡,言可却能从中感觉出他的疼痛,虽然他掩藏的很好,可她很确定自己感觉到了。
有一瞬间的冲动,她想追问。可是,理智告诉她,她没有资格过问,俞滕也不需要自己过问。
被俞滕这么一说,言可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只是在酒精碰到伤口时,条件反射地忍不住想要抽回手。
“我在忍,这只是自然的条件反射。”面对俞滕蔑视人的眼神,言可抬头挺胸的辩解。
不,这不是辩解,这是事实,绝对的事实。
俞滕低下头,眼底漫上些许笑意。
看着俞滕认真专注的模样,言可的心忽然变得很柔软。如果,他这样的专注只对自己表现,那该多好。
然后,她开口,说了一句十分煞风景的话。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故意烫伤花黎黎,为什么不帮我说句公道话。”说完,言可就后悔了,比之前做过的任何一件后悔事都要后悔。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么问出口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得到俞滕的答案。或许是因为俞滕突如其来的好,让她想探究清楚他的想法。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的本意是不想问这个问题的。
俞滕抬头看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一切,好像因为言可这个愚不可及的问题,又绕回了原点。
“我……当我没说。”言可重重咬了咬自己的舌头,避开俞滕的视线,没有勇气看他。
为什么没有为她说一句公道话?俞滕忽然觉得可笑,这个女人背着他,跟其他男人亲密无间,甚至不惜跟他翻脸,也不愿跟他回家,这让他怎么不气?
卧室的气氛顿时陷入僵持,周遭的空气好像都被瞬间冻结。
言可觉得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她想逃,逃开这种压抑的空间。在她没有任何举动时,俞滕先一步放开了她的手,面无表情地坐回轮椅,开门离去。
周遭的空气不是应该流通了么?可她为什么觉得更加难以呼吸了呢?看着掌心处理了一半的伤口,心钝钝的痛了,手上的疼痛好像也变得不算什么。
不争气地红了眼眶,她努力不让眼泪漫上眼眶。俞滕的冷漠,真的真的好伤人。
拿起那根沾了酒精的医用棉签,言可细细地在伤口上涂抹起来,竟然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医用棉签上好像还残留着俞滕指间的温度,让她有些舍不得放开。
直到棉签变得面目全非,言可才不舍的扔进垃圾桶,随意洒上消炎药粉,拿起纱布包扎起来。
收拾好医药箱,打开门来到餐桌边,看到俞世宏关心的眼神,言可努力扯出一个笑脸。
“爸,让你久等了。”言可走到其中一个空位处坐下。
“没关系。”俞世宏淡淡一笑。
言可没再说话,而是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米饭,埋头就吃。
伊静看着言可这么没教养的一幕,怒得想要指责,碍于俞世宏在场,只得把怒气往肚子里咽。
花黎黎起身,乖巧地一一给众人盛饭。
伊静这才缓下脸色,像花黎黎这样识大体的女人才适合进俞家门,言可算什么东西,简直就是玷污了俞家的门风。
言可埋头苦吃,硬塞进嘴巴里的饭菜变得索然无味,每每咀嚼,都像是在嚼腊。
没心情的时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她想,她懂得这种心情了。
俞家人吃饭时本来就沉默寡言,言可的沉默倒也没引起他们的多大注意。
俞滕抬头,看向除了夹菜时就不曾抬起头的言可,眼中带着疑惑,为什么她看起来这么失魂落魄,失望,伤心?
这些情绪,不是应该出现他身上的么?
一顿晚饭,在众人沉默下,半个小时就吃好了。
言可起身,正准备收拾碗筷,就被俞世宏拦下,理由很正当,她的手受伤了,不能再碰水。于是,身为唯三女性的伊静被点名收拾餐桌,洗碗。
俞世宏把花黎黎当客人,拒绝她的好意帮忙。但是,花黎黎本来就一直在刷伊静的好感度,不管俞世宏说什么,都打定了主意,大献殷勤的出手帮忙。
十指从未沾过阳春水,此刻却窝在厨房洗碗的伊静和花黎黎算是把言可恨毒了。
言可无视她们进厨房时瞥过来想杀人的狠辣目光,径自走到客厅落座,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跟她无关。
俞世宏看了看坐在客厅看电视的言可,将俞勒和俞滕叫进书房。让他最放心不下的,一直都是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