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新妇(3)
温书初嫁进明月堡,对这里的情况尚不了解,加上金家家大业大,堡内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两人成亲的决定做得很匆忙,艰辛地从神明宫总坛迈出,原本以为将永远失去的人依然清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深藏心间的话语便月兑口而出。
还记得在武当山下的天琢客栈,你我的那个约定吗?
待此间事了,你我便结成连理,再不分离?
清丽的女子面色惨白如雪,眼泛泪光,只有那双眼神在泪水晶莹中尤为发亮。
无论面对任何窘境,我都想要活着。
因为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我要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那样的情景太过美好,哪怕在这世间消失,尘封在永不见天日的黑暗中,她都没有忘记这个约定。
当黑气自心底慢慢消散,曾经的那个温书在心底逐渐复苏。她冲破眼前的阻挡与黑暗,冲到那个人的面前。
来不及说任何话,喉咙已经哽咽,泪水已然落下。她投入他的怀中,久久不能平静。金钟楼的身体由僵硬到颤抖,无需说任何话,他知道,她回来了。
谢小迹和西门若寒就站在不远处,没有谁前来打扰,汪大小姐捏着西门若寒的袖子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红得像个兔子。
兜兜转转,谢谢你,终于回到我的身边。
整整一夜,温书抱着金钟楼不肯撒手。而金钟楼,也完全不想放松怀中那个人。最后,温书在金钟楼怀中入睡。即便在这一刻。白皙的手拽紧着月白衣衫。衣衫一角已经发皱,武当山下的那个晚上,她也曾如现在一般,拽着他的手,在他怀中睡去,仿佛永远都不会再醒来。
而翌日她终于醒了,却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金钟楼抱紧了怀中人。这一次,他决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来将她带离他身边。
他点了温书的昏睡穴。在这一段时间,他要去做一件事。而他不希望在这段时间里,温书醒来时看不见他。那样她会不安,就像他一回来她不在原地等着他一般。
温书睁开眼的时候。金钟楼就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向记忆中无数次回想的那般静静微笑着。
“今日一早,我和爹爹去了郡公府。”
温书还在怔怔看着眼前的人,怕自己又在做梦。在那个可怕的梦中,美好的一切都是幻影,只有无边的黑暗如潮水般向她层层袭来,压得她透不过气来。但身体的折磨远不如心里的痛苦,思念是把最尖利的刀。毫不留情地扎进她的心口。明明举手便能触及,却仿佛身处两个时空。
“去做了什么?”温书喃喃问道。神智却未回到他的话中。
“去提亲。”
“提亲做什……”温书住了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那样泪如泉涌。也只有在金钟楼面前,她敢肆无忌惮的哭。而后来温书对金钟楼的解释是,她哭起来很丑,因为金钟楼看不见,她才敢在他面前哭。
而金钟楼,那个时候早已不复当初温润的模样。
“我虽看不见,耳朵却会听。”
“什么意思?”温书问。
“温姑娘的哭相好不好看我不知道,哭声真的……”金钟楼摇摇头,良好的礼貌让他无法将那么残忍的话说出口。
“难听?”温书危险的逼近,语气不变的问。
“嗯。”那几乎是他听过的最难听最无法抵抗的声音,所以自那以后,金钟楼用尽一生的力量,都不想再听到那样的哭声。
温书气极,跳到金钟楼身上想要咬她,而金钟楼只是紧紧将她钳制在怀里,抱得紧紧,无法看清他脸上那一瞬间流露出的似幸福又似痛苦的神情。
而提亲,面临着将是分别,虽然是暂时的,对于刚刚相见的情~人来说尤为残忍。
温铮刚起身,就听到郡公府管家进来禀报,说天下第一世家的金家前来府上求亲。这实在有够突然,不但突然,还有些冒昧。
但无论是温铮,还是佟秋雨,都无法不为这个年轻人的痴情感动。就连金老爷子自己,何曾知道自己那持重冷静的,会有这样冲动的一面?
或许这不是冲动,而是爱到深处。
他们都有年轻的时候,也都是从那个时候的,未必不能了解。
不管是对郡公府,还是对于金家,这都是一门不错的好亲事。最难得的是,子女这样相爱,佟秋雨又大力促成。即便温铮还要花费一番心思应付永亲王,也不想真的断了儿女这一番美满姻缘。
当亲事定下来之后,这一对儿女就不能像之前那样时时相见了。
温书一步三回头,金钟楼却勉强扬起微笑,送她回府。待温书真的离去,又茫然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才能度过这漫长的婚前不能相见的时光。
最守礼节的金钟楼,此刻真想抛弃一切世俗,将那个不想离去的人带回自己身边,一步都不离开。他会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过后半生。
然一想到,今日的分别,是为了今后彻底的相守,金钟楼便释怀了。他将这每一天,用来准备自己的婚事,每一个地方都尽善尽美。
而金家发出的三万八千封喜谏,不少是出自金家六之手。每当他想念不在身边的那个她时,便会一封又一封书写着喜谏。这是灌注了最多感情和思念的喜谏,是一个从不轻易将喜爱和思念挂在嘴上的温润男子,倾泄满月复柔情的方式。
谢小迹那些日子来找金钟楼,时常看到他在房中写着自己成亲的喜谏。谢小迹感叹,像金钟楼这样的绝世好男人,世间一定绝种了。而哪个,能得金钟楼这样的人为夫,将是她一辈子最大的幸福。
莫说别人,至少他就做不到。
坐在桌子前,谢小迹抓着毛笔,想学着金钟楼的样子帮他写上两封。还没坐上半盏茶的时间,整个**都像是着了火。这种闷得都要发霉的事,也亏金钟楼他一坐就是一整天。
而金钟楼只是微笑着道:“若今日成亲的人是谢兄,每一封喜谏上写下的都是自己和心爱之人的名字,那写再多封都不会觉得苦闷的。”
每写一封,仿佛自己和心爱之人的手牵得更紧一些,两人联系得更为紧密一些,这种美好的感受,又是其他任何事所能比拟的?
金家六童钟楼与温家三小姐书,透过这张小小的喜谏,以后的人生两人都会紧密相连,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公不离婆秤不离砣,何其幸甚美好!
谢小迹直摆手,他虽然明白金钟楼的心思,也懂他的话,但他宁愿扯着他那破锣嗓子对美人大唱情歌,也做不来这种柔情缱绻的事。
以至于在那段时间里,最爱来明月堡甚至常常死赖着不走的谢小迹,有好一阵子没见了。听猴精说,谢小迹是怕了明月堡了,有那样一个痴情种,会提醒他这个风流花心鬼有多么的恶劣。
当然,这只是笑话。真实的原因,则是谢小迹为自己最好的准备一份别样的成亲贺礼了。
金钟楼做好了谢小迹空着手喝掉明月堡大半个酒窖的准备,没想到谢小迹还突然跟他客气起来。
而谢小迹这份礼物,也着实安了金钟楼和温书二人的心。这是他们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也很感谢有谢小迹这样一位朋友。虽然油嘴滑舌了些,有的时候,真的很可靠。
等待的日子并非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可怕,听风、赏花、写喜谏,静静地想着自己的意中人。偶尔招待来自远方的好友,分享着外面的趣事,畅想着明年的今日,他或许带着她也行走在山光水色间,也如斯静谧安然。
在这段时间里,金钟楼还在做着一件事。
布置自己的新房,据明月堡内的人说,这新房里的一切,包括一桌一椅,一水一画,全都是金钟楼亲自挑选。
他曾听温书说过,很喜欢前朝画家落照的《清风落霞图》,画上两个斜髻飞扬的老叟和老太,看不清多余的动作,只能看到两个相偎后仰的脑勺。画者以寥寥几笔,勾勒出最幸福的人生状态。温书对画作并无任何研究,也不懂欣赏什么画工和水平,但看到这幅画的时候,还是由衷地喜欢上了。
温书想,金钟楼也许永远都成为不了那画中的老叟。嗯,虽然才寥寥几笔,她完全可以确定金六哥即便年纪一大把了,也比画中人要优雅要好看,更不会有个那样的发型。
但如果能一辈子都这么幸福的话,她还是不介意效仿画中老太,攥牢金钟楼这个优雅的老头子。看着看着,温书忽然笑起来,笑得像个傻瓜。
那个时候还在武当,两人感情已定。金钟楼问温书在笑什么,温书打死都不说。只是每次看到那幅画,总会在画前停驻许久。金钟楼却记下了那幅画,忘不了当时那个神情,还有温书透着几分狡黠的笑声。
…………(未完待续……)